今日“破五”,這個我是歷來不會忘的,因為在正月里從初一開始就是一天天扳著指頭數(shù)著過的。況且算上今年,我已過過六十八個“破五”了,怎么可能會不記得呢?可今年的“破五”卻有點特別的味道,似乎又需要特別的記一記了。
今日“破五”。我是一早從中央電視臺綜合頻道“朝聞天下”的欄目中看到的,而不是往年的初五一早起來的“自覺”。電視里播放的各地“破五”習俗,其實和我們家鄉(xiāng)的習俗是有很多相同的,如“大掃除、送窮神、放鞭炮、吃餃子”等等。看看眼前的一切,不覺過往煙云又縈繞回環(huán)。
那些年,雖生活還顯饑困,但希望與幸福感卻也是常常不缺的。其實,幸福感和欲望是成反比的,你的欲望越高,你就會越缺乏幸福感。那時候我們有平順的心態(tài),有對未來的憧憬,有對比昨天更好的滿足,所以,幸福感和及時的歡樂也是常常陪伴在我們的身邊的。
過去的“過年”習俗很多,從初一起就有很多的禁忌,過了“破五”,這一切禁忌即可解除。如“初一的禁忌動掃帚”,“掃帚”的“掃”諧音“少”,人們會認為財富越掃越少,越掃越窮。所以,在過年的這幾天里,即使掃也只能用笤帚輕輕地掃幾下,暫時堆放在房院的某個角落。只有到了“破五”這一天,禁忌解除,人們可以進行大掃除,把多天積攢的垃圾送出門外,并放鞭炮以驅除厄運窮神,謂之“送窮神”。不過,在這里還需要說明一點,在那些不富的日子里,即使是垃圾,也是很難產生的,也是很難攢成大堆的。那時,食品不多,能食的盡食,包裝更是稀缺,所以幾天下來也就是那么一點。如果今天大家還要照那些年一樣的攢,吃食隨便丟,飯菜順手倒,左包右裝層層剝,恐怕幾天下來就不是垃圾成堆,而是已堵的你無法出門了吧。
“放鞭炮”。記得那些年近乎一種奢求。即使初一五更,放的炮是有數(shù)的,鞭也是很小的。最讓我難忘的是那個“香圪節(jié)鞭”,用一個個長約兩厘米,粗細如香的炮竹編在一起,五十頭的、一百頭的、二百的、三百的等等,不知現(xiàn)在的人們能否再想象出那些年放鞭的聲響與效果,但是,那在當年的我們,卻已是享受不盡的事了。不過,現(xiàn)在可好了,任性放了些年的煙花爆竹又被一紙禁令給禁了,說是環(huán)境污染。作為深入在最最基層或底層的我和我一樣的小民,是不該有什么非議的。不過,有時弄不懂了,還只想向高人學學問問,以便聽取指點和教誨。這傳承了幾千年的承載著中華民族悠久歷史文化的文化習俗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環(huán)境污染的罪魁禍首了呢?這些年的環(huán)境污染已是影響人類社會發(fā)展生存的一個大問題。說白一點,這個應是工業(yè)文明、資本任性、把簡約任性成奢華、把消費任性成浪費、把恬淡任性成揮霍,這些哪個不是環(huán)境污染推波助瀾的黑手。不可否認,燃放煙花爆竹確實也會對環(huán)境造成污染,但它僅是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的一朝一夕,三百六十三天是本,一朝一夕是末。如若治理,功夫應下在本上,而不是舍本逐末,對這幾千年的歷史文化一禁了之,這個應該倡導,應該引導,應該有除舊布新舉措。
“吃餃子”。在今天來說“吃餃子”應是個人人會吃、人人會做的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可在那些年,甚至一直延續(xù)至今,“吃餃子”里面的一些事在我來說,還是有些難于說清,難于弄明。就說這“餃子”的名稱吧,在我那些年的記憶里,它不叫“餃子”叫“扁食”,至于是“方言”還是它的那個樣子“扁扁的、圓圓的、可以吃”就叫它“扁食”,這個難于說清。在中央電視臺播放的節(jié)目中我們可以看到,除了“扁扁的圓圓的”“餃子”,還有“長長的鼓鼓的捏著花邊的”“餃子”,這個我們這里也有,但我們不叫“餃子”而叫“角兒”,這兩個字是我根據(jù)它的樣子傍著它的諧音寫出的,在我們這里這是一個可以讀出卻無法用漢語拼音拼出的特殊的音調,我曾經(jīng)試著拼過“jiaoer”“jieer”,其實這些拼出來的音都不對,似乎應該拼“jiaer”,這個確實是難倒了我。
“角兒”雖然難拼難寫,但對我來說能吃能做,那是肯定的了。那些年“吃餃子”是比較奢侈的一件事,并不像今天這樣,除夕夜吃餃子看春晚,初一早晨還是吃餃子的。從我記得算起,那時候除夕也沒餃子,也沒晚會,只是用饸洛床壓一些饸洛,這就是初一的早餐,中午才可以吃上一年來最愜意的“扁食”。直到我結婚后,初一五更才改成了“扁食”,說是家里填人了才要換飯,當然,還有一個先決條件是生活漸漸地好起來一點。
“破五”吃餃子,就沒初一那么愜意了?!捌莆濉背燥溩犹N意著“包圓”之意,是把不該破的包起來。這一天的吃餃子也就成了象征性的包一點,真正吃到肚的,就是我們上面提到的“角兒”了?!敖莾骸迸c“餃子”雖然都是吃食,卻有很大不同。一是“餡兒”不同,“餃子”是葷的,“角兒”是素的;其次是包皮不同,“餃子”是白面做的,“角兒”是三合面包蕉子面做的。兩種雖然都是食物,但吃起來的滋味也就大不相同了,沒有吃過的你還真品味不出來個中滋味。雖然“餃子”吃起來很好吃,但有一樣“餃子”是無法和“角兒”比拼的,那就是“角兒”的做法。
做“角兒”首先是做餡兒,“角兒”的餡兒多是素的,用瓜、蘿卜都可,好一點的里面再加點豆腐或粉條,所以“角兒”還有個別稱“菜圪包”。餡兒做好,就要做皮,“角兒”的包皮,那時候約有兩種,一種是白面的,和做餃子的皮兒一樣,另一種就是我們上面提到的三合面包蕉子面的。第一種包皮做起來容易點,第二種包皮做起來就難多了,三合面與蕉子面都很粗,又缺乏黏性和韌性,所以難于像做白面的那樣一個個的來。不過,那時候的家庭主婦們雖說難稱“巧婦”但為了生活還是會想出很多好辦法的,做“角兒”皮就是典型一例。她們在和蕉子面時為增強黏性和韌性,會和現(xiàn)代人一樣加入添加劑“榆皮面”,“榆皮面”是用榆樹的皮剝去表面的粗皮曬干碾成面,它有很強的粘合性,但人吃多了是有很大副作用的。和好里面的蕉子面,還要和外面的三合面,和好后再把三合面包在蕉子面的外面,揉好然后用搟杖搟成一片大面皮,然后用茶缸或小碗口在大面皮上挨著印出一個個圓圓的面皮,然后在拿起面皮包上餡兒,鎖上邊。看著案板上圓圓的面皮猶如月亮,扁扁的“角兒”挨個排列,列隊等著下鍋,你會有一種饑腸轆轆迫不及待的感覺。
“角兒”終于做成了,端起滿滿的一碗“角兒”,雖然難有“肉餃子”的香味,但參與體味這制作過程,你會覺得參與制作的欣慰足以抵消那缺失的“餃子”的香味?;蛟S你也能品味出一絲生活的艱澀。
今昔,我都將記著,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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