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唐利春
鄉(xiāng)下的老房里,堆放著父親一點一滴收藏下來的舊書,一本本,一摞摞,在歲月流光中慢慢集結(jié)。
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僅有初中學(xué)歷的他嗜書如命,喜歡談古論今,喜歡咬文嚼字,買書、讀書是一生最大樂趣。在那個集體記工分分配糧食的年代,寡言少語的書呆子父親執(zhí)著地用一首首浪漫的情詩打動了出生教師世家、捧“鐵飯碗”的母親,曾成為鄉(xiāng)村的一段佳話,至今母親珍藏的信件里,仍有父親當(dāng)年寫的厚厚一沓情詩。
我的童年散發(fā)著濃濃的書香味。父親常常從外淘回一袋袋舊書和雜志,什么《紅巖》《今古傳奇》《飄》《基督山伯爵》,還有《人民文學(xué)》《小說選刊》等,可謂種類齊全,但大多紙面發(fā)黃、破損殘缺,父親用米湯粘,用透明膠帶裹,用更重的書來壓,總能把它們恢復(fù)到賞心悅目的樣子。干完活,休息時的父親,總埋頭在那一堆書里,不理母親的嘮叨,不理我們吵鬧,一副兩耳不聞書外事的樣子。
父親對書的癡迷,可謂達(dá)到不識人間煙火的境界。刀子嘴豆腐心的母親常咬牙切齒地數(shù)落父親被“書蟲”迷惑的樁樁“惡事”。家里來了客人,寒暄幾句后,他便不管不顧地拿著書或報紙津津有味地看,全然不顧人家的尷尬。一次他專程去街上交電費,卻被一處舊書攤吸引,“癡性”大發(fā),頂著炎炎烈日,蹲在書攤前一個多小時,樂呵呵淘回一套線裝《三國演義》,卻把交電費的事拋到九霄云外。至于因癡書,燒了蚊帳,燒干了鍋的事,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我祖上尚屬書香人家,爺爺先后畢業(yè)于上海交大和黃埔軍校,所著的《鐵道與國防》曾作為國民時期交通學(xué)校的教材,文名蜚聲甚廣。但正因如此,自幼天資聰慧,作文經(jīng)常在考試中拿滿分的父親,過早飽受生活艱辛,早早輟學(xué)回家務(wù)農(nóng)。一直不甘心在貧瘠的土地上終其一生的父親曾有過寫小說的雄心壯志,夜夜在昏暗的燈光下奮筆疾書,用一年的時間完成了以他和母親的愛情故事為素材的小說《鄉(xiāng)戀》。難忘那個陰雨綿綿的午后,父親接到《烏江》雜志社退回的稿件和長長的退稿信時的沮喪。傷心黯然一段時間后,父親終究釋然,放棄了。
來源:重慶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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