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fā)】王寧（棗莊人民廣播電臺）卜辭所見商代思想意識中的柢和猷 - 道客巴巴 https://www.doc88.com/p-70487162865698.html
卜辭中有四個被釋爲(wèi)“咎”的字，使用時期不同，用法也各有異，在這個問題上前人作了大量的解釋工作，不過仍有許多沒能解釋開的問題，故作此文略談拙見。
卜辭中被釋為“咎”的字有四個：1.“
一、第一個“
1.蝘甲[3]咎婦？蝘甲弗咎婦？《合集》795正
2.貞：不隹帝咎王？《合集》902反
3.貞：隹妣己咎王
（咎）？二告。貞：不隹妣己咎王？《合集》22524.貞：父乙咎王？《合集》2253
5.貞：隹娥咎王？貞：不隹娥咎王？《合集》5477正
6.貞：隹父乙咎婦好？二告。貞：不父乙咎婦好？《合集》6032正
7.王乩曰：隹父乙咎?！逗霞?032反
8.貞：余有咎？二月?！逗霞?1362
9.隹季咎？《合集》21119
10.乙巳卜，祖己咎？《合集》21542
11.丁卯卜，司妣咎？《合集》21555
12.乙未卜，夢，妣丁咎？《合集》21666
13.囗卯子卜，貞：我亡咎？《合集》21835
14.戊申有咎？《合集》21839
15.辛亥亡咎？《合集》21951
16.辛亥丁子唯咎？
辛亥丁妣隹咎？
辛亥己妣隹咎？
辛亥庚妣隹咎？
己酉丁妣咎？
丁卯妣丁咎？
丁卯中母己咎？《合集》21879
這些都是武丁時期所卜。另有四期所卜者，然甚少見，如：
17.隹祖戊咎？《合集》32524
18.囗寅卜，……有咎在茲邑？《懷》1495
19.……咎……。《懷》1531
根據(jù)這些卜辭可以知道，這個從夂從人的“咎”字在卜辭中是用爲(wèi)動詞，許進(jìn)雄認(rèn)爲(wèi)“
這個“咎”在武丁時期使用甚多，四期偶有用之而甚少，二期、三期、五期卜辭中不見使用。
二、“
（一）降咎
1.貞：……其降咎？……其有降咎？《合集》808正
2.戊戌卜，賓貞：茲邑亡降咎？二告。
貞：茲邑其有降咎？二告。
貞：茲邑其有降咎？二告《合集》7852正
3.癸未卜，賓貞：茲雹不隹降咎？十一月，二告。
癸未卜，賓貞：茲雹隹降咎？小告?！逗霞?1423正
4.辛亥卜，王貞：有其降咎？《合集》21300
這些卜辭均為武丁時所卜，“降咎”在後世典籍中習(xí)見，如偽古文《書·大禹謨》：“天降之咎”，又《呂刑》：“上帝不蠲，降咎于苗”，《鹖冠子·王鈇》：“家王不舉祭，天將降咎”，與此義同，即降下災(zāi)殃之意。
（二）乍（作）咎
1.辛卯卜，內(nèi)貞：王有作咎？二告。
辛卯卜，爭貞：王亡作咎？《合集》536
2.己丑卜，殻貞：王亡作咎？《合集》738正
3.壬寅卜，殻貞：不雨，隹茲商有作咎？
貞：不雨，不隹茲商有作咎？《合集》776正
4.庚申卜，殻貞：我有作咎？
庚申卜，殻貞：我亡作咎？《合集》3458正
5.壬子卜，殻貞：
方出，隹我有作咎？壬子卜，殻貞：
方出，不隹我有作咎？五月?！逗霞?087正6.乙亥卜，雀有作咎？
乙亥卜，雀亡作咎？《合集》6577
7.囗囗卜，殻貞：洹其作茲邑咎？《合集》7854正
8.帝其作王咎？《合集》14182
9.丙寅其隹婦作咎？《合集》16464
10.貞：我亡作咎？
貞：我有作咎？《合集》16470正
11.王乩曰：吉，亡作咎?！逗霞?7683正
12.囗辰卜，王貞：妣隹作余咎？《合集》21295
凡言“作咎”之卜辭，均武丁時（一期）所卜，武丁以後無所見。有“作咎”者除了殷王之外，還有大臣，比如第6條中的“雀”；有婦，如第9條；有城邑，如第3條、第7條；有“我”，在卜辭中乃殷人自稱，猶言我們這一方；有“余”，在卜辭中乃商王自稱。能“作咎”者，有神靈，如第8條的“帝”；有先人，如第12條中的“妣”；有敵國，如第5條的
這個“咎”字，明顯和從夂從人的“咎”明顯不同，如上引《合集》2252片：“貞：隹妣己
（三）隹（惟）咎
“隹咎”之辭在卜辭中也極常見，武丁時期的卜辭最多，武乙、文武丁時期偶然有用者，甚少見。如：
1.貞：隹咎？《合集》111
2.貞：王夢啟隹咎？
王夢啟，不隹咎？《合集》122
3.己未卜，亙貞：王聽，不隹咎？《合集》5299正
4.丁未卜，亙貞：
方出，隹我咎？《合集》60915.貞：不隹帝令作我咎？《合集》6746
6.辛酉卜，殻貞乙丑其雨不隹我咎？《合集》6943
這些是武丁時期所卜，然在武乙、文丁時期亦有這樣的卜辭，然僅見一條，乃與“萑”同卜于一辭：
7.丁亥隹萑、隹咎？
丁亥卜，隹萑、隹咎？《合集》33146
這裡面的“惟咎”，相當(dāng)於今言“是不是災(zāi)殃”？“咎”字仍然用為名詞?！?div id="fbwnfa5u" class='imgcenter'>
卜辭中還有無數(shù)“亡咎”、“有咎”的卜辭，還有“旬亡咎”、“今夕亡咎”、“今夕有咎”等，數(shù)量太多，不煩備舉。其中一期最多，二期、四期次之，三期最少，皆用此字，而五期卜辭則無之。
卜辭還有一種辭例為“王賓某亡咎”的，亦用此字，如：
1.丁酉卜，行貞：王賓
（福），亡咎？……《合集》226062.甲戌卜，囗貞：王賓上甲，亡咎？《合集》22630
3.乙卯卜尹貞：王賓
（福），亡咎？《合集》253834.戊戌卜，口貞：王賓中丁，肜，龠，亡咎？十月。《合集》27178
此類的卜辭多見於祖庚、祖甲時期的卜辭，康丁時卜辭偶用之，如上引第4條，然僅此一見，其它時期的卜辭沒有這種辭例。
卜辭還有貞卜天干“亡咎”的，如：
甲辰貞乙亡咎？
乙巳貞丙亡咎？
壬寅貞癸亡咎？
癸卯貞甲亡咎？
丙申貞丁亡咎？
己亥貞庚亡咎？
庚子貞辛亡咎？
辛丑貞壬亡咎？
甲午貞乙亡咎？
乙未貞丙亡咎？
這10條卜辭見於《合集》34724，為武乙、文丁時所卜，殷墟卜辭為僅見，甚為獨特，乃分別貞卜十干日是否有災(zāi)殃也。
（四）卜辭還用此字為地名，如：
1.丁亥卜，內(nèi)貞：子商亡聯(lián)？才（在）咎?！逗霞?940
2.貞：
方出，不隹刳（苦）？我在咎?！逗霞?0883.……至于……毓亡
（蚩）？才（在）咎?！逗霞?30354.……[亡]
（蚩）？才（在）咎。一月?！逗霞?61855.辛酉卜，有
（蚩）？才（在）咎?！逗霞?27786.丁未卜，貞：亡
（蚩）？才（在）咎?！队ⅰ?466
要之，“
三、“
甲骨文“猷”在卜辭中亦用為有咎、亡（無）咎之“咎”，但僅見於殷墟五期卜辭，即帝乙、帝辛?xí)r期的卜辭，茲舉例如下：
1.旬亡猷（咎）：
癸卯王卜，貞：旬亡猷（咎）？王乩曰：吉。在十一月又二甲辰，翌日代甲?！逗霞?5646正。
2.今夕亡猷（咎）：
己丑卜，貞：王今夕亡猷（咎）？《合集》38835
3.才（在）猷、自猷，為地名：
乙酉王……丁酉余步……受余有不……亡
（蚩）？在猷（咎）?！逗霞?6359癸未王卜，貞：酒，肜日，自上甲至于多毓，衣，亡蚩？自猷（咎）。在四月。隹王二祀?！逗霞?7836
通過卜辭的用法可知，這個用為“咎”的“
總之，在殷墟五期卜辭中凡言有無咎殃之“咎”不再用“繇”字，而是用“猷”字，包括原為“繇”的地名也用“猷”代替。
四、“
“以字論，則
按：竊以為唐說是也。請述理由如下：
這個字在殷墟一期卜辭中只一見，辭云：“……令……用
1.丁丑王卜，貞：今
巫九，……典（春）侯彈……尤暨二，余其比……戔亡左右自上下……受有佑？不瞢亡……商亡，在……?！逗霞?63442.囗丑卜，貞：今
巫九，作余奠邎曰告囗侯……?！逗霞?63453.……貞：今
巫九，隹余酹…………戔人方上下于囗示，受余佑……于大邑商亡，在猷。《合集》365074.丁卯王卜貞：今
巫九，余其比多田……多白正盂方白炎，叀衣，翌日，步……左自上下于囗示，余受有佑，不瞢……于茲大邑商亡，在猷……弘吉。在十月，遘大丁翌。《合集》36511
對於這個恒語，都是跟在“卜貞”後面的，然後才是說占卜的內(nèi)容，而且辭都很長。唐蘭認(rèn)為“余謂此語當(dāng)讀為'今卟巫九繇’，或'今卟巫九占’，'巫九占’當(dāng)爲(wèi)占法之一種也?！?[11]又說：“'巫九’當(dāng)即'九巫’，余謂巫者筮也，筮及醫(yī)同皆巫術(shù)，故字并從巫耳。則卜辭之'巫九
竊意于先生“今用巫九搖”之說不確，唐先生之說庶幾近之，然有未盡。
李學(xué)勤在《論新出現(xiàn)的一片征人方卜辭》一文中也提到了這個恒語幷加以論證，說：
“'
’字有時上下分開較遠(yuǎn)，學(xué)者或以爲(wèi)兩字，但相貼合的不少，參照下面的'’字，我覺得釋爲(wèi)一字較妥。上引《合補》11242是腹甲，辭雲(yún)'巫九’，'’是龜名，即《周禮》等書之'靈’，與用龜甲呼應(yīng)。由此推想，'巫九’的'’字，只見于胛骨，當(dāng)從'各’省聲，讀爲(wèi)《說文》訓(xùn)爲(wèi)獸骨的'骼’字。不管怎樣，'巫九骼’、'巫九靈’是關(guān)于卜法的習(xí)語，詳細(xì)含義雖不了解，但一定是卜法中一種特別隆重的儀節(jié)。”[14]
唐、李二先生的解釋，特別是李先生的解釋對我們理解這個卜辭恒語是有極大幫助的。
不過，首先要說明的是，李學(xué)勤先生認(rèn)爲(wèi)“今
《說文》：“籀，讀書也。從竹
“卜籀，謂讀卦爻詞也?！缎⑽谋炯o(jì)》：'卜之龜，卦兆得大橫，占曰：大橫庚庚，余為天王，夏啟以光’，李奇曰：'庚庚，其繇文也?！端麟[》引荀悅云：'繇，抽也，所以抽出吉兇之情也?！蓬A(yù)云：'繇，兆詞也。音籀?！亷煿抛⒃唬?繇本作籀，籀書也，謂讀卜詞?！?/p>
“今繇巫九
其次，筆者認(rèn)爲(wèi)“
那麼，卜辭中的“巫九靈”和“巫九骼”是什麼意思呢？筆者認(rèn)爲(wèi)此和古人占卜程序有關(guān)。《周禮·占人》云：
“凡卜筮，君占體，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鄭注：“體，兆象也；色，兆氣也；墨，兆廣也；圻，兆亹也。體有吉兇，色有善惡，墨有大小，坼有微明。尊者視兆象而已，卑者以次詳其餘也。周公卜武王，占之曰：'體，王其無害’。凡卜象吉，色善，墨大，坼明，則逢吉。”
古人占卜的程序，是先由巫史等命龜灼龜，現(xiàn)兆之後作出初步判斷，然後再“獻(xiàn)兆”給主要占卜者，即主持此次占卜的身份最高者，由他作出最後的判斷。如《左傳·襄公十年》：
“孫文子卜追之，獻(xiàn)兆于定姜。姜氏問繇。曰：'兆如山陵，有夫出征，而喪其雄?！显唬?征者喪雄，禦寇之利也。大夫圖之！’”
此次占卜者中定姜是身份最高者，孫文子占卜作出初步占斷，然後要獻(xiàn)兆于定姜，由定姜作出最後判斷；又《僖公四年》：
“初，晉獻(xiàn)公欲以驪姬爲(wèi)夫人，卜之，不吉；筮之，吉。公曰:'從筮。’卜人曰:'筮短龜長,不如從長。且其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熏一蕕，十年尚猶有臭?！夭豢?。’弗聽,立之。”
在這次占卜中，獻(xiàn)公是地位最高者，最後的判斷和裁決要聽命于獻(xiàn)公。
可見，其占卜程序是巫史先占，然後獻(xiàn)兆繇于地位最高者，最終的裁決權(quán)在此尊者之手，他要根據(jù)巫史的初步占斷來作出最終判斷。
因此，《周禮》中所說的“王占體”的“體”鄭玄以為是“兆象”，應(yīng)當(dāng)是整個占卜的最終占斷結(jié)果，應(yīng)該是在“大夫占色，史占墨，卜人占坼”的結(jié)果上作出的最終判斷，因為王是國家政權(quán)的掌握者，也是地位最尊高者，故他做出的必定是最後的占卜結(jié)果。而商周時期時期占卜，每卜爲(wèi)三龜，稱爲(wèi)“一習(xí)”，即《書·金縢》“乃卜三龜，一習(xí)吉”是也。在卜辭中也有卜習(xí)龜?shù)挠涊d，在《合集》31699、31670兩片中均有辭云：“……卜，習(xí)
若果如此，則在王作最後的占斷之前，每一龜或一骨必先由大夫、史、卜人等巫者先根據(jù)色、墨、坼作出三種判斷，則有三繇，一習(xí)爲(wèi)三龜或三骨，其數(shù)正九，稱為“九靈”或“九骼”，靈者，龜卜之兆繇；骼者，骨卜之兆繇。因由巫者先占所得，故冠以“巫”稱，故以龜甲占者稱“巫九靈”，以獸骨占者稱“巫九骼”。之後獻(xiàn)兆于王，王閱讀了“巫九靈”或“巫九骼”之後再作出最終的判斷。故卜辭言“今繇巫九靈”或“今繇巫九骼”者，謂王今者閱讀巫九靈或巫九骼進(jìn)行最終占斷。
從卜辭觀之，凡言“今繇巫九骼”之卜辭，辭皆較長，當(dāng)是比較重大的事情，殷王相當(dāng)重視，占斷之後，將最終的結(jié)果刻署于卜骨或卜甲之上，亦不厭其冗長。因爲(wèi)殷人占卜龜少骨多，故言“巫九骼”之辭常見，言“巫九靈”之辭則相對少見。
要之，卜辭中四個被釋為“咎”的字有正有誤，各有本義，在不同時期的卜辭中用法也各不相同，需分別對待。
2010年2月15日初稿
2010年9月19日修訂
【文章下載】
王寧2010年9月21日再說卜辭中的“咎”與“今繇巫九骼”.doc
註 釋：
[1]于省吾主編、姚孝遂按語編撰《甲骨文字詁林》（下簡稱《詁林》）中華書局1996年5月 第一冊P834引
[2]《詁林》第一冊P835引
[3] 關(guān)於“蝘”字之釋詳參拙文《釋“蝘”》 發(fā)布于復(fù)旦大學(xué)古文字與出土文獻(xiàn)研究中心網(wǎng)站2010年2月16日
http://www.gwz.fudan.edu.cn/SrcShow.asp?Src_ID=1083
[4]《詁林》第一冊P835引
[5]關(guān)於蝘甲為河亶甲之說，參拙文《釋“蝘”》。同注3。
[6]詳參《詁林》第三冊P2158-2159引郭說
[7]于省吾《甲骨文字釋林》中華書局1979年6月 P231-232
[8]《詁林》第三冊P2182引
[9]《詁林》第二冊P847引
[10]《詁林》第二冊P487-848引
[11]《詁林》P847-P848引
[12]《詁林》P847-P848引
[13]《詁林》第二冊P848引
[14]李學(xué)勤《論新出現(xiàn)的一片征人方卜辭》 載《殷都學(xué)刊》2005年第1期
本文位置：甲骨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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