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天水的“美人”與“名將”

2023.05.28 上海

▲天水麥積山石窟

在了解麥積山以前，我對乙弗氏的故事一無所知。

關(guān)于愛情——無論是著名的化蝶故事《梁?！?/strong>，還是爭議千年的《長恨歌》，或者是迢迢銀河中的牛郎織女，抑或是《西廂記》、《鳳求凰》、《天仙配》，甚至是悲劇結(jié)尾的《孔雀東南飛》，這些各種各樣愛情的故事里，毫無乙弗氏的身影。

關(guān)于美人——?dú)v朝歷代的美人故事頗多，有因?yàn)槊廊擞?jì)而聞名的西施、貂蟬，有因?yàn)椤暗渿倍冲伒?strong>褒姒、妲己，有為國貢獻(xiàn)的王昭君，有因?yàn)槊烂捕劽恼珏?、大小喬，有因?yàn)槲杓俭@人的趙飛燕，也有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一代女帝武則天，而這些各具特色的美人故事中，也沒有乙弗氏的痕跡。

直到我來到了甘肅天水，來到了麥積山，站在了43窟，44窟的那條棧道上——看著盧娜老師小心翼翼地打開了44窟的木門，看到了“東方美人”溫柔而寬和的微笑。

▲天水麥積山石窟44窟·東方美人

這一位在史書上留下了一筆，卻不曾有名字的女子，以另一種具象化的表現(xiàn)形式，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乙弗氏是誰？她為何葬在了麥積山？

甘肅天水麥積山的43窟，又稱“寂陵”。顯然是一座墳?zāi)?。能埋葬入麥積山這座曾經(jīng)的皇家山頭，又以“陵”之稱，可見逝者身份的尊貴。根據(jù)《北史》卷一三記載“文帝文皇后乙弗氏，河南洛陽人也。其先世為吐谷渾渠帥，居青海，號青海王……事畢，乃入室，引被自覆而崩，年三十一。鑿麥積崖為龕而葬，神柩將入，有二叢云先入龕中，頃之一滅一出，后號寂陵。”

強(qiáng)大的北魏在權(quán)臣的控制下分裂成了東魏（534年）與西魏（535年），而西魏的第一位皇后，便是與西魏文帝元寶炬（約507-551）青梅竹馬的乙弗氏（約510-540）。這位與丈夫成婚多年毫無惡評的女子，因?yàn)槟腥藗兗臣碃I營的權(quán)利，為了皇朝大局，從尊貴的皇后之位退下，讓位給了柔然公主郁久閭氏，避入了麥積山，卻依然逃不過郁久閭氏的嫉妒、元寶炬的無能懦弱和政局上的回天乏術(shù)，最終自盡于麥積山之中。

與有倫理爭議的唐明皇楊貴妃的愛情故事不同，乙弗氏十六歲嫁給元寶炬，生育了十二名子女，其他子女早夭，最后僅有元?dú)J（元廢帝）和武都王元戊存活（《北史》卷十三）。在乙弗氏自盡于麥積山約十年之后西魏文帝元寶炬去世，其子元?dú)J（元廢帝）即位，將乙弗氏從寂陵遷出——元寶炬、乙弗氏以及郁久閭氏三人合葬于永陵。

可以說，乙弗氏這三十年的芳華人生，并沒有犯任何過錯，也未曾留下讓人詬病的道德話柄，盡到了一位妻子，一位皇后應(yīng)盡的責(zé)任。但是，她卻依然因?yàn)樽约旱臒o過，從皇后到山尼，最終在曾經(jīng)相濡以沫的丈夫的賜死手令下赴死。

麥積山43號窟號“寂陵”，俗稱“魏后墓”。其中原作雕塑已經(jīng)無存，留有宋代雕塑。但與其同期開鑿的44號窟后壁佛龕保存完好，是為北朝時期杰作。44窟的主像被譽(yù)為“東方美人”，傳說可能是按照乙弗氏的相貌所建，因此該主像沒有“眉間白毫相”。

清朝袁枚的《隨園詩話》里摘錄了一句佟氏姬人艷雪的詩句——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那么看過了天水的“美人”，自然也要去看一看天水的名將——李廣墓。

李廣墓的位置在天水市區(qū)和機(jī)場、高鐵站之間，占地面積不大。此處是漢朝名將李廣的衣冠冢。李廣將軍出生于天水，因此他死后民眾將寶劍衣物葬于此處。

封土堆前有一塊碑，上書“漢將軍李廣之墓”，落款為“蔣中正”。

論功績，“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滕王閣序》唐·王勃）說明了李廣將軍名氣大但其事跡頗具爭議。最終李廣因?yàn)槊月费诱`軍機(jī)自盡，而其孫李陵投降于匈奴之事更是讓李氏家族“族陵母妻子”（即滿門抄斬）。至此李家成為隴西之恥（《史記·李將軍列傳李陵既壯》）。

關(guān)于李陵降匈奴的故事，歷史上頗多爭議與不同的評價。有的稱贊司馬遷為李陵仗義執(zhí)言不懼宮刑，有的說李陵“身辱家已無，長居虎狼窟”（唐·劉灣），有的說“將軍百戰(zhàn)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宋·辛棄疾），也有說“陵不引訣，忝世滅姓”（《漢書》），以及有名將之能卻無立傳之功的路博德上書關(guān)于秋季匈奴馬肥不宜出戰(zhàn)等等。

雖然李廣難封，雖然李陵病故于異國他鄉(xiāng)不再歸汗，但是李家的功勛事跡并沒有被否認(rèn)。李家人才輩出，直到唐朝也有人自稱是李陵的后裔。

當(dāng)年李氏家族的輝煌與功過皆消散在了滾滾歷史洪流中，唯獨(dú)李廣墓前那殘留的幾乎看不出形狀的石馬，還依然堅(jiān)守在自己的崗位，忠誠著履行著應(yīng)盡的職責(zé)。

或許，歷代文人想要贊美的，并不是命運(yùn)多舛的李氏將軍，而是那份悲壯的軍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