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么喜歡在下雨天洗衣服,或者那滴答滴答的聲音,和了雨聲,牽動了心思。夏天的,秋天的,衣服。穿過的,沒穿的,衣服,都扔到盆里,再一件一件擰干抖開,讓它們鋪滿我的陽臺。沒有陽光的陽臺。忘了上次下雨是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漿洗衣服了。似乎很久了。
依然像年輕時那樣,生活中所有的喜悅與苦難都照單全收。有分別的是,年輕不懂得甄別,現(xiàn)如今看清了生活里的花招,微微笑納。僅此而矣。
秋天像生一場病,喜樂出焉。老天從來公平,給你一樣,便會從你身上拿走一樣。我如今這樣就很好了,我不能奢望所有的好都積集到我身上。真的,這樣就已經(jīng)很好很好了。
像盤點我那些衣服那樣盤點了一下我的人生,在又參加完一個同學(xué)的遺體告別儀式之后。老天,我居然能頑強地活到今天,并且將更頑強地活下去,精神抖擻。我撇開所有的糾纏,內(nèi)心的糾纏,敞亮地活著,快活地活著,并將健康地活著,這多好。父母有他們的人生,兒女亦有他們的人生,都不必我太費神。我把心大把大把地收回來,毫不吝嗇地揮霍到自己的身上。余生或許很長,余生或許太短。每個清晨活著醒來,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我不要太多,老天請不要給我太多,我怕承受不來?,F(xiàn)在握在手中的,就已經(jīng)足夠多足夠好了。
現(xiàn)如今總是記不住時日,靠一遍遍翻看手機日歷,過一會兒再翻。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我總是不太能記得。請允許我,從容優(yōu)雅地老去,用自己的方式。那些中年女人的困惑,我不會有。我不在乎皺紋、老年斑、白發(fā)和身段臃腫。那些外象于我,不動于心。內(nèi)心如如不動,便是自在了。我只活我自己的樣子,你們妒嫉好了,你們羨慕好了,你們喟然長嘆好了,統(tǒng)統(tǒng)與我無關(guān)。我在自己的小屋,喝著一碗上好的花茶,看它濃釅的顏色渲染我的內(nèi)心,于是每個毛孔和細胞都是快樂的。何況還是,和喜歡的人們一起喝著喜歡的茶,說不著邊際的話。漫長歲月里,就是這樣靜默一樣的閑適與虛度。
我不會再參加任何追悼會了,不是無情,是不喜歡送別。這是一場又一場沒有重逢的告別,望斷天際。我不能再經(jīng)受失去了,哪怕只是相識。如果注定有一場久別重逢,請明示,我會報以微笑而不是悲傷的眼淚。如今的同學(xué)群,最怕接到參加告別儀式的通知,我們都沒有過多的眼淚給別人了,我們耗費半生的心血,才剛要稍稍喘一口氣。
如果注定要走,請不要太突然。在我完成我必生所有的救贖之前,請放慢腳步,走過正常的歲月流轉(zhuǎn)。這一世,相遇的人,都是前生的緣分,無論深淺,請珍惜。
所以,我要慢慢地,慢慢地老去。老到不能老,老到時之將至。我會在群里親自告訴你們,我要走了,請不要告別。那時,如果你們都還在,請賜予我微笑的暖,讓我來生了無掛牽。
不再飲酒,酒讓人糊涂。偶爾抽煙,煙使人清醒。明白地活著多好。說是難得糊涂的人,心中是活明白了的,所以才會裝作糊涂。
用一個星期的時間,讀完一本書。這就是生活的狀態(tài),不急不躁,任意隨心。那歲月啊,如水流淌。我終不再急匆匆地追趕。慢一些,再慢一些。曾經(jīng)錯過的,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找回來吧。慢慢地認識你,慢慢地了解你,慢慢地走近你,這需要時間,而我有,余生大把大把的時間,這些時間,我都愿意用在,你們覺得毫無意義的事情上。
或者我會用粗糙的手,去刨一個坑,種上我喜歡的樹還有花。或者,我會著了平常衣裳坐在夕陽里,看晚霞鋪滿整個村莊?;蛘呶視紶栂肫鹉愕拿?,然后嘴角情不自禁上揚。我不會靠回憶度日?;蛘呶視延嗌臅r光,都放逐在路上,一條路一條路地走下去,走到不濟。
剛看完的那本書,我要不要再寫一篇書評?容我再想想,不急的。
(注:本文圖片來自朋友圈攝影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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