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08月27日
美麗的樂雪聽說上萬名女孩爭當空姐的消息時笑了。她說她們會后悔的。作為法律專業(yè)的本科生，為了藍天翱翔的夢想，她畢業(yè)后成為一名“空姐”。然而，幾年過去，她卻勸告和她有同樣夢想的人，如非生活所迫，別當空姐!
小時候，仰望飛機從藍天劃過，總會看得心曠神怡。我想自己總有一天要隨著它在藍天飛翔，無比自由。做了空姐，成了離藍天、白云最近的女人，我卻失去了自由。做空姐就是把自己放進一個格式化的牢籠：狹窄而封閉的空間，統(tǒng)一的問候語、統(tǒng)一的著裝、甚至統(tǒng)一的微笑。
空姐看似是優(yōu)雅、光鮮的工作，但只要深度接觸過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累、且受氣的工作，我們有時比小餐館服務(wù)員還不如：經(jīng)常半夜三更梳洗上妝登機、凌晨候機前擺出甜美微笑;每次的航班最短也是兩小時左右，幾乎全程站立服務(wù);洗手間每五分鐘打掃一次，必須永遠保持整潔;像個上發(fā)條的鬧鐘定時推著厚重的餐車給乘客送水、飯等;乘客有需要隨叫隨到……
但真正讓空姐難以忍受又必須忍受的，往往是職責范圍之外的意外。
飛機的消費群相對比較有錢，常有驕橫慣了的乘客對我們像役使家傭般提一些無理要求，甚至無視我們最基本的尊嚴。我曾被一富婆借故一口痰吐到臉上，只因她老公莫名多看了我兩眼；也曾半夜被暴露癖男乘客叫至座位前，拾撿他故意丟在腳下的物品…… 反正，我們也不能投訴客人。剛開始，我還會偷偷跑至洗手間痛哭，但現(xiàn)在已寵辱不驚，就當欣賞某些人的免費表演吧。
同時，在這個美女云集的行當里，繞開一些內(nèi)部、外部鷹視虎行的“潛規(guī)則”，經(jīng)常需要斗智斗勇。剛?cè)胄?，就有前輩教?dǎo)，“正常的事情把它當生活經(jīng)歷，非正常的則把它當生活磨練。”我贊同它。
但我真正的擔憂卻隱藏在這份工作背后。我們的生活圈子很小，休息時除了與同行逛街購物，就是宅在自家舒服的床上把快累散的骨架疏理一下，偶爾在家聽音樂、看電影放松一下。我當然也知道并不是每個空姐閑暇時的生活都如此簡單。當我宅在家聽音樂、看電影時，她們可能正等著某公子、某富商開著豪車帶她們出入高檔場所、或接受些許高檔禮品。我能理解她們。年華似水，這其實正是大部分同行內(nèi)心空虛與對未來恐懼的體現(xiàn)。我不屑于她們，但我對未來一樣恐懼。機上磨練和機下寂寞是我欣然接受的，但我唯一忍受不了的是看不清前途在何處的恐慌。我們經(jīng)常自嘲：“空姐空姐，越飛越空。”嘿嘿，飛了多年，除了積攢下少量金錢，在其他方面一無所獲，可以說學(xué)無所長。
人生的差距此時像一道坎，別人在上臺階，我在下臺階。以前，他們羨慕我衣著光鮮;今后，我可能灰頭土臉、日不如昔。事實上，國內(nèi)航班中的空姐確實很少有人能做到30歲以后。一般，在28歲前，很多人就離職嫁人，挑選配偶時選擇衣食無憂者眾。也有許多空姐停飛后，選擇做地勤，但工作環(huán)境與薪俸都已不可同日而語。今年4月，當聽說國內(nèi)某航一名空姐因行內(nèi)“潛規(guī)則”而自殺的消息后，我更堅定了想法：在30歲前停飛，然后靠個人能力轉(zhuǎn)行謀一份體面、薪厚的工作。
今年3月份，我參加了好友小影的婚禮，她突然就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小老板。從外形到品行，我怎么也沒看出這男人有任何地方配得上貌美如花、談吐優(yōu)雅的小影。不過，同事們這種“混搭式”的婚禮，我已參加多次。查覺我的疑問，小影僅微微一笑，“如果我花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年只賺取到一點金錢，那么我此后也得用力保住它才行啊。況且，我別無所長讓自己停飛后仍維持此前的生活水準。”我內(nèi)心一片悲愴。
事實上，我同屆畢業(yè)的同學(xué)中，現(xiàn)在有很多已經(jīng)做到企業(yè)的中層管理，年薪10萬、生活小康、有車有房。重要的是，他們通過此前的積累，今后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前途不可限量。而我，卻得在今后很多年內(nèi)，鞏固此前所得，甚至連想讓它們不減少都難。這令人悲哀。
等我真正實施起來，發(fā)現(xiàn)難度巨大。畢竟此前，同行前輩中能成功轉(zhuǎn)型的人并不多。我以前學(xué)的專業(yè)是法律，不過，當很多同事知道我本科學(xué)的是法律，向我請教法律知識時，我通常啞口無言。以我現(xiàn)在的水平，想經(jīng)復(fù)習(xí)通過國家司法考試，只怕是癡人說夢。我也跟大學(xué)時的好友在QQ上聊到自己的處境，他們說你工作不是經(jīng)常與外國人交流嗎?可以改行做翻譯啊。聽得我一口茶水噴到顯示屏上。就我們平時所用到的這點英文水平，還能改行做翻譯?讓我重新考過英語四級就不錯了。
我當然知道應(yīng)該抽空充電，但下機后通常已經(jīng)累得直想倒頭大睡。而且為了維護自身良好形象，增強崗位競爭力，一些崗?fù)?#8220;美麗工作”也占去我很多時間。我買過一些書，但買的時間比看的時間還多。我不知道自己將來做什么。此前的工作經(jīng)歷與外界接觸太少，我也不知道適合在外面做什么。常有熟識的女孩子羨慕地向我請教如何成為空姐，打探我的薪水及私生活。我都很誠懇地告訴她們，如非生活所迫，用不著做空姐;而如真被生活所迫，做很多職業(yè)都比空姐賺錢。至少，長遠看是如此。
每次，當我收起飛機的升降梯關(guān)上艙門時，我都不知我還能飛多久。但我知道，我每降落一次，都離空姐這個職業(yè)的終點站進一步。這個職業(yè)，就如一塊鋰電池，它只能充電600-1000次。
每次望著機窗外，我的心如天空一樣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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