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仰止 風范永垂
——深切悼念陳學勤校長
5月8日,在微信朋友圈中獲悉,原盂縣中學老校長陳學勤先生不幸離世。得此噩耗,心底咯噔,難免沉重。次日晨,縣文聯(lián)李彥青同志來電邀約去陳家搜集整理陳師故舊親友學生挽聯(lián)挽文,我因事未能前往。提起陳校長,在盂縣自然是家喻戶曉,有口皆碑,他為盂縣教育作出的巨大貢獻無人能敵,已然也必將代代相傳。作為一名盂中走出來得學生,得惠陳校長教育理念的滋養(yǎng),我心里多日來不停地翻滾,似有許多話語欲對陳校長說,但又說不出個道道來。我知道,這是自己卑微平庸,才疏學淺的緣故。令人欣慰的是,有很多陳校長的門生故舊和從盂中走出的精英學子撰寫了大量悼念老校長的高水平高品格挽詩挽聯(lián),掀起了一股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的悼念陳校長熱浪,這種現(xiàn)象在物欲橫流的當今實在是難能可貴,善莫大焉。說明中華民族尊師重教、受惠報恩的傳統(tǒng)美德在廣大知識分子心中依然保存著、駐留著、賡續(xù)著。陳校長當含笑九泉了。
日前晚間,與詩人趙五四、張文藝小酌,席間,話題不覺又轉(zhuǎn)到陳校長上來,二君對陳校長崇敬有加,不勝景仰,我也不時加入議論,氣氛怡然,如沐春風。忽然又覺得,自己悵然若失,似有對不起陳校長之念,當即表態(tài),我要寫一篇追念陳老師的文章。此念一出,夜里竟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思慮再三,披衣而起,拙筆成篇,不勝惶然。
陳氏寫生
近來,夜里常讀《紅樓夢》,今斗膽用曹雪芹給林黛玉畫像手筆為尊師陳校長畫像一幅:頭頂后傾帶舌青布帽,腳踩方口玄色千層鞋;身襲筆挺嚴正藏藍中山裝,指夾兩毛半錢玉碟黑棒煙;一雙如炬觀火堅毅目,兩張形若虎熊有力掌;閑靜時如鐵塔矗立,行動處似巨鶴信步;態(tài)似神將多一威,面若包公勝三分;躬身事教育桃李,人送外號“陳黑桃”。
陳氏現(xiàn)象
近年來,隨著多元文化的輸入,多種光怪陸離的思潮甚囂塵上,且多經(jīng)刻意包裝冠以“某某文化”、“某某現(xiàn)象”之名,正所謂“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于此,我不敢贊一詞。但借用一下這種時髦的輿論,我想把陳校長和他的教育事業(yè)命名為“陳氏現(xiàn)象”是未嘗不可的。什么是陳氏現(xiàn)象呢?我認為,陳氏現(xiàn)象就是在陳校長的帶領(lǐng)推動下,一班老盂中人惜時如金、拼命硬干,把大批農(nóng)家子弟輸入大中專院校的平民教育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發(fā)軔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恢復高考,興盛于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末,時間跨度長達三十余年,至今,這一現(xiàn)象還在影響著盂縣一中的辦學走向。這一現(xiàn)象孕育出7000余名盂縣籍大中專院校畢業(yè)生,這些人的足跡遍布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其中不乏走入政商學軍各界的精英,有的甚至漂洋過海留學深造,成為所學領(lǐng)域的佼佼者。這一現(xiàn)象曾成為古老盂縣的一張響亮的名片。這一現(xiàn)象極大地帶動了盂縣興學辦教的積極性,尊師重教的風尚成為那個時代盂縣的最強音。這一現(xiàn)象吸引了盂縣周邊縣市乃至省城太原的學生慕名來盂縣中學就讀,且大多得償所愿。這一現(xiàn)象的核心關(guān)鍵人物就是陳學勤校長。這一現(xiàn)象的精神內(nèi)核是實干苦干拼命干。這一現(xiàn)象被多家外地學校借鑒并發(fā)揚光大,有名的衡水中學李金成辦學模式、懷仁中學、清徐中學辦學模式都晚于盂縣中學模式,不同的是這些學校吸納招收的全部是大區(qū)域的優(yōu)等生且引入了大量資本運作,終成辦學重鎮(zhèn)且倍受詬病。我以為,陳氏教育現(xiàn)象是陳校長留給我們盂縣人的一筆豐厚精神財富,需要我們學界尤其是教育工作者認真研究、總結(jié)、挖掘、提煉、傳承、借鑒,遺憾的是這樣的工作做得還很不夠。
陳氏幽默
許多成大事者,給人的印象往往高大威嚴,不易接近,但實際上這些人大多平易可親,頗具幽默感,陳校長就是這樣的人。下面,略舉兩例,加以證明。說來慚愧啞然,我讀高二時,年輕食量大,晚10時自習后總覺肚子餓,散自習后,總要游蕩出校門外,在小賣鋪買兩張燒餅充饑,其實,與我情形相似者實在太多了。一次,我出去打食多逗留了一會兒,不料,校門已鎖,情急之下爬越兩米多高的鐵柵欄而入,不想,燈火闌珊下,那株盛開的丁香旁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陳校長,心下想,糟了!真是糟了,陳校長走上前來,招招那只大手并道,過來!明天早飯后到前樓工地挖土方。第二天,我不敢怠慢,準時來到正在基建的辦公樓前“服役”,陳校長端一大瓷茶缸時而在教學區(qū)逡巡,時而又出現(xiàn)在我挖土的高臺邊上。我聽說,陳校長處罰學生的主要辦法之一是刨“樹圪墩”,學校操場東邊魚塘邊上原植有許多榆槐樹,后被砍掉留下了許多大樹根,俗稱“樹圪墩”。這些樹圪墩堅硬盤大,根須錯雜,刨起來是很費力氣的。幸好我受罰時,樹圪墩已被受罰的前輩學長刨完。我自幼出生在農(nóng)村,勞動本不算什么,但心里不免有怨,又實不敢有絲毫表露,見我干得滿頭大汗,陳校長笑笑說,“熱火朝天啊”!引得周圍工友哄堂一笑。見我無絲毫反應,陳校長郎朗笑道,“熟了,回教室上課去”。我一臉茫然,磨了兩手水泡,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教室。多年后,我多次結(jié)合陳校長的說話風格琢磨“熟了”二字,終于悟出了其中機鋒,“熟了”二字一語雙關(guān),一說我勞動態(tài)度好,“改造”功德圓滿。二說熟者,諧音“屬”也,意指我服帖了,以后不會犯錯,不敢造次。從中我真正領(lǐng)悟到了陳氏幽默的魅力。例二,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我在縣司法局宣教科工作,因普法教育進課堂一事,與縣里、局里領(lǐng)導來到母校,陳校長把我么一行迎入辦公室。剛落座,一位我也認識的副校長端著茶杯對我道,“趕快倒茶”,不想,陳校長微笑著用他那熟悉的不緊不慢的口吻道,“他以為他也是一位縣里領(lǐng)導哩?!蔽也挥X已羞紅了臉,忙不迭迎上去先恭恭敬敬地給陳校長端上茶去,陳校長和藹地對我點頭笑笑。陳校長一語綿里藏針,既敲打了我這個木訥愚鈍的學生,又舒緩了我們一行人的拘謹氣氛,滿座都感到輕松愉快。現(xiàn)在想來,陳校長真人物也!
陳氏格言
早年間,聽同樣從事教育工作的先父說過,陳老師有兩句名言,一曰“樹起招兵旗,自有吃飯人”。一曰“誰是理?領(lǐng)導就是理”。初聽,除了覺得這兩句話有點霸道外,不甚了了。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豐厚,方解得陳老師兩句話的深意。陳老師作為一校之長,既要考慮學校的后勤,又要考慮教育質(zhì)量,還要考慮學校的基建和后續(xù)發(fā)展,要號令上千人的師生,政令怎能不暢通?不排除雜音和干擾,怎能打勝仗?不樹立權(quán)威,怎么能統(tǒng)馭師生?不樹起振興盂縣教育的大旗,怎么能吸引有志老師學生來校執(zhí)教求學?不堅守初心苦干實干,怎么能出現(xiàn)“陳氏現(xiàn)象”?細細想來,陳老師的這兩句格言,頗有宋儒陸九淵“我注六經(jīng),六經(jīng)注我”的意味。
陳氏評價
梁啟超在其名著《李鴻章傳》中說,自古以來,天下英雄有兩種,一種是時勢所造之英雄,一種是造時勢之英雄,他的結(jié)論是,晚清名臣李鴻章是時勢所造之英雄,而非造時勢之英雄。當然,李氏代表清政府與日酋訂《馬關(guān)條約》、與八列強訂《辛丑條約》備受指責,另當別論。我以為,陳校長實乃時勢所造之英雄,亦為造時勢之英雄也。上世紀七十年代末,鄧公復出,以圣明燭照之巨眼開始了教育科技大整頓,一股尊重教育、尊重科學、尊重人才之春風吹遍神州大地,陳校長順應這股清風,扛起了全面振興盂縣教育的大
旗,成就了盂縣中學人才輩出的蔚然景象和聲名鵲起的陳氏現(xiàn)象,陳校長居功至偉,實堪時勢所造英雄之名。同時,陳校長以一己之身,順勢而為,用實干苦干硬干之精神,引領(lǐng)了一個區(qū)域一個時代的學風,廣大平民百姓的子弟在他的感召下成就了鯉魚躍龍門的夢想。陳校長雖已仙逝,但他的精神永駐,風范長存,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說,陳老師造時勢英雄之名亦當之無愧!
魯迅在《中國人失掉自信力了嗎?》一文中說,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是等于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的“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宋包拯、明海瑞是為民請命的人,晉法顯、唐玄奘是舍身求法的人,焦裕祿、陳學勤是埋頭苦干的人,是拼命硬干的人,他們都是中國的脊梁。
行文至此,我這個詩詞門外漢也想附庸風雅一把,搜腸刮肚,腦際中突然閃出范仲淹憑吊嚴光的幾句詩來,不揣鄙陋,班門弄斧,化用以深悼陳老師,詩曰:
高神蒼蒼,秀水泱泱;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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