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商南縣白魯?shù)A鄉(xiāng)小川村 （現(xiàn)十里坪鎮(zhèn)）一對夫妻從1984年至1996年間先后生育10個娃。沉重的家庭負(fù)擔(dān)使原本就地處貧困山區(qū)這家超生戶更是雪上加霜。13年來這戶人家的“事跡”被社會廣泛流傳。如今這對超生夫妻已步入中年，仍留守在山頂上幾間破舊的土坯房里，與當(dāng)年兒女滿堂的喧嘩顯得有點(diǎn)凄涼。長大成人的10個娃和所有的農(nóng)民工兄弟一樣在外打工或上學(xué)，其中6個成家兒女生了9個娃，最多只生了兩胎。28歲的二女兒生完第二胎后不久就做了絕育手術(shù)。2013年11月-12月，陜西省商南縣，記者專訪養(yǎng)育了10個孩子的超生夫婦陳道清、張紹娥，并探訪超生娃長大后的生活，從而有了這組前后跨度13年的照片。圖為陳道清、張紹娥的第5個孩子，同時也是家中“長子”，23歲的陳添莊一家。
這是拍攝于2000年6月28日的一張照片，地點(diǎn)在陜西省商南縣白魯?shù)A鄉(xiāng)小川村。39歲的陳道清和36歲的媳婦張紹娥從1984年至1996 年間先后生育10個娃。為逃避超生檢查，陳道清帶著家人四處躲避，奔波途中親自為媳婦接生六胎。在這張合影上，還有一個女兒過繼給姐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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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清夫婦嚴(yán)重違反計(jì)劃生育，使得這戶人家多年一直是黑戶，并且影響娃們上學(xué)、外出打工等。2003年，當(dāng)?shù)卣紤]到這戶人家的實(shí)際情況報(bào)上了戶口?？梢粋€戶口本又沒法填寫全家人的信息，只好一分為二，給陳道清家里辦理了兩個戶口本。陳道清說我們夫妻生了10個娃都長大成人，沒花政府一分錢，卻被罰款18130元。如今娃們也是靠他們的雙手在外打工掙錢，同樣是在為國家做貢獻(xiàn)。
陳道清生于1961年，姊妹三人中他排行老二。父母一直供他高中畢業(yè)，后來成為一名民辦教師。22歲那年父親給他娶了媳婦?；楹笙眿D生了1個女娃，第二年又生了個女娃。按照計(jì)生政策生二胎后要做絕育手術(shù)，陳道清不答應(yīng)，被學(xué)校解聘。陳道清氣憤地說：“鄉(xiāng)里有4個和我一樣的情況，為何其他人沒被解聘？你不讓生，我偏要生！”一氣之下，陳道清帶著媳婦和兩個年幼的女兒回到了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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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清稱家里人口最多時有14口人，包括年邁的父母。那時家里實(shí)在困難，連買食鹽的錢都拿不出來。“村里人擔(dān)心我們還不起不敢借錢。”陳道清說家里十幾口人每年要吃5000多斤糧食、180斤食鹽、10斤菜子油，加上娃們上學(xué)，一年的開銷近萬元。
媳婦張紹娥生于1964年，母親生下她不久就送給了一對沒有生育能力的張姓人家。19歲那年嫁給了高中畢業(yè)的陳道清。對于一個山里女子能嫁給吃國家飯的男人，張紹娥愿為這個家庭付出。為了給丈夫生個男娃，她連續(xù)生了4胎都是女娃，直到第5胎才是個男娃。為了賭氣，張紹娥又連續(xù)生了5個娃，直到1996年做了絕育手術(shù)。在一次村里修公路，張紹娥請了3天假，卻遭到村干部毆打。多年來，張紹娥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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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清家里這把剪刀非同一般，陳道清就是用這把剪刀親自為媳婦接生了6胎。高中畢業(yè)的陳道清說，為了掌握生育知識，他在書店里購買了相關(guān)書籍。媳婦快臨產(chǎn)時，從藥店買來葡萄糖溶液、酒精、止血藥和止痛藥。先給媳婦喝兩支葡萄糖溶液增強(qiáng)體力，一旦出現(xiàn)大出血就注射止血劑，疼痛難忍就服止痛片。娃從娘胎里出來，用事先準(zhǔn)備好的線繩將胎兒系帶扎好。這些年接生6個娃都很順利，從未失過手。
陳道清說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10個娃都很聽話，知道家里貧困生活艱難。娃們每天上山開荒種地，硬是刨出來20多畝山地。全家十幾口人，不可能花錢買糧食，完全是自給自足，娃們小時候都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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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們都知道自己每天干那些農(nóng)活，分工明確。種地、放牛、砍柴，做家務(wù)等。姊妹之間很少發(fā)生爭吵，誰有困難大家一起幫助。即使成家在外的兄弟姐妹們哪家遇到困難都會齊心協(xié)力。雖然四處奔波，每到過年，娃們都會回到山里團(tuán)圓，孝敬父母。
2005年10月28日，陳道清在山上開墾了20多畝荒地，還飼養(yǎng)了兩頭牛、兩頭豬、8只雞、兩條狗。陳道清還動員娃們上山挖草藥，根據(jù)采摘數(shù)量進(jìn)行獎勵。第1名獎勵1包方便面，最后1名獎勵兩個核桃。為了完成父親布置的任務(wù)，娃們每天都會將自己采摘的數(shù)量寫在門板上，月底進(jìn)行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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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清夫婦生下的10個娃相處的非常和諧，在這個大家庭里，娃們有著一種特有的凝聚力。小時候他們對國家生育政策并非了解，但娃們都非常理解父母，特別是對母親有一種深情。但面臨家庭巨大的壓力，娃們發(fā)誓要改變貧困現(xiàn)狀，哪怕再苦再累也得承受，一定要讓爸爸媽媽過上好日子。
曾經(jīng)做過民辦教師陳道清懂得知識的重要性，面對家境貧困，他無法滿足家里的娃都上學(xué)。為此，陳道清只讓男娃上學(xué)，女娃在家務(wù)農(nóng)。接受鄉(xiāng)村教育的男娃再將每天學(xué)到的知識傳授給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家里沒有黑板，10個娃擠在漆黑的屋里，隔墻木板成了娃們學(xué)習(xí)文化知識的唯一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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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10月28日，陳新明是家里最小的兒子，在村里的小學(xué)上三年級。陳道清說：“養(yǎng)兒防老是中國人的傳統(tǒng)觀念，正是這種觀念自己才被學(xué)校解聘。當(dāng)媳婦第5胎生了個男娃后，我心里總是憋著一股氣，你不讓生，我非要生?，F(xiàn)在看來，娃們多了還是負(fù)擔(dān)太重。”
8年后的2013年12月2日，陳道清10個娃中除老九陳新旺在校外，其余全部在外打工。這些年娃們?nèi)ミ^山西小煤窯、河南金礦等，還有上海、西安這樣的大城市從事體力勞作。17歲的陳新明在家中最小，本來可以繼續(xù)上高中，但家里經(jīng)濟(jì)困難，他將省下的學(xué)費(fèi)留給了哥哥，輟學(xué)后跟隨哥哥在西安建筑工地打工，哥倆主要是在高層建筑勾墻縫。陳新明說高空作業(yè)雖然危險(xiǎn)，但收入高一些，每平方有6元錢收入。我和二哥每天太陽升起干活，太陽落山收工，除去吃飯，每天有150元收入。陳新明就擔(dān)心別人查看身份證，因?yàn)槭俏闯赡?，他害怕給老板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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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歲的陳添莊在家中排行老五，在男娃中排行老大。2010年在外打工期間認(rèn)識了一位湖北籍女子，兩家距離很近，只需要1個多小時山路。婚后媳婦生了個女娃。但在陳添莊觀念里仍想再生個男娃。他認(rèn)為自己是家里男娃中老大，陳家的香火要延續(xù)下去。媳婦并不贊成他的觀點(diǎn)；看人家城里人生男生女都一樣，為何非要生個男娃？最后夫妻倆達(dá)成共識，等到經(jīng)濟(jì)條件好一些再生一個娃，不管生男生女絕不生第三胎。
2003年夏天，18歲的二女兒陳新珍和17歲的三女兒陳新蓮跟隨一位湖北籍女子來到西安打工，被介紹到南郊一家美容美發(fā)廳。后來老板逼她們姐妹倆出臺接客。姐妹倆這才弄清楚原來這里是一家黑店。趁老板沒注意，姐妹倆逃了出來，帶來的200元錢早已花光，姐妹倆三天沒吃一點(diǎn)東西。后來在親戚的幫助下姐妹倆來到312國道一家路邊餐館打工，老板嫌姐妹倆不會寫菜譜，安排打雜，每月200元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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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大女兒陳新榮嫁給了本村大自己8歲的房學(xué)軍，男方家境也不是很好，還欠下7000多元外債，欠款要他們夫妻共同承擔(dān)。這對年輕夫妻沒舉行婚禮，男方家里沒給彩禮，女方家里沒有嫁妝，只是新娘來到男方家里開始新了的生活。陳道清說幾個女兒出嫁都沒要男方家里的彩禮，我們也沒有陪嫁妝。對方都知道我們家貧困，只要娃們生活好就滿足了。
陳道清5個女娃全部出嫁，娃們既沒有在婆家居住，更不可能在娘家生活，她們都在出租房里陪娃上學(xué)。大女兒陳新榮在20里外的鄉(xiāng)政府租房陪娃上學(xué)，丈夫在山西小煤窯打工。她說，每月母子3人需要500多元生活費(fèi)，再加上房租、電費(fèi)等每月至少要花1000多元。圖為2013年11月26日，記者去拍攝的陳新榮與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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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道清6個成家的娃都表示不再多生，他們非常明白多子并非多福，尤其是撫養(yǎng)娃的成本太高。28歲的二女兒陳新珍更是果斷，生了第二胎后不久就做了絕育手術(shù)。她說：“打死我都不再生了！”這幾年陳新珍主要是留守在家?guī)蓚€男娃，由于娃上學(xué)距離家里有30多里山路，并且山里只有他們一戶人家，其余的人都搬走了。幾天前，陳新珍在鄉(xiāng)政府附近花了18000元購買了別人三間土坯房，方便娃們上學(xué)。
陳道清夫婦生下的10個娃中有5個上過學(xué)。如今唯有18歲的老九陳新旺在商南縣一中上高三，其余的全部在外打工。陳新旺稱再過幾個月就要迎接高考，壓力很大，兄弟姐妹們?yōu)榱宋叶驾z學(xué)了，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陳家的“事跡”傳遍全國，引起社會廣泛關(guān)注，有人譴責(zé)，也有人同情。一位上海老大媽得知陳道清家里10個娃，寫信告知一定要讓孩子們上學(xué)，并且寄來1700元學(xué)費(fèi)供孩子們上學(xué)，全家人非常感動。陳道清還專程下山花了14.5元給老人打了個長途電話，表示感謝。不久前，陳道清打聽去上海需要花多少路費(fèi)。他們夫妻倆打算經(jīng)濟(jì)條件有好轉(zhuǎn)后，一定要去感謝這位曾經(jīng)在家里最困難之時幫助過自己的上海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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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陳道清夫婦早已年過半百，與13年前家里人頭攢動相比顯得是如此清凈。如今夫妻倆仍堅(jiān)守在山頂上，和外界來往不多。3年前，家里人都在地里干活，竊賊將房產(chǎn)證、土地證都偷走了。陳道清說要抓緊補(bǔ)辦，18大政府出臺了城鎮(zhèn)化建設(shè)，說不定家里這些土地和房子還能值點(diǎn)錢。有了錢就搬到山下居住，畢竟我們夫妻倆都上年紀(jì)了，山上也只有我們一戶人家。不過，每到過年娃們都會回家，去年花了1萬元蓋起了兩間土坯房，這樣娃們回來都能擠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