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詩悠
撿石頭，是我從小到大都愛做的一件事?，F(xiàn)在已結(jié)婚生子，也三十好幾了，還是喜歡撿石頭。而如今撿石頭，竟讓我覺得有種收藏家的快樂。不同的是，人家收藏的是天下的古董和寶物，我收藏的是不值一文的頑石，但在心頭卻是一樣的珍愛。
記得，小時候，大約五歲時，在夏天的午后，經(jīng)常和鄰居小玩伴，沿著我家門口那條小圳撿石頭。圳里的石頭，不是特別好看，長年沉積了一層黑色的塵垢，撿上一塊覺得不錯的，還要在水里仔細洗凈，才能辨出它的真模樣。
但我和伙伴們，仍樂此不疲的每日相約去撿，說要撿塊玉石才罷休。只是，有時石頭沒撿到，弄得衣服褲子都濕了，有時濕得多，索性我們幾人，在圳里玩起了打水仗；或者“噗咚”跳進圳里直接游個泳，可有意思了。
不過，在我們對撿石頭的執(zhí)著下，有一次，玩伴還真的在這條小圳里撿到了一個漂亮的扇形貝殼化石。這個化石大概一個麻將大小，扇形貝殼那優(yōu)美的形狀和整齊的弧線，竟在這塊石頭上清晰可見。
于是，我們趕緊跳上岸，興奮的拿回去給大人看。大人告訴我們，這個的確是貝殼化石，還說要帶我們?nèi)コ鞘序炞C，說不定還能得一筆錢了。
這么說，真的可以發(fā)一筆橫財呢？于是，鄰居小伙伴趕緊把這塊化石藏起來，連我們這些死黨都不告訴。之后，也不知道小伙伴有沒有真去城市發(fā)這筆橫財沒。只是，之后卻沒有再聽到任何風聲了。
讀書以后，聽老師說過關(guān)于地殼的運動，說幾十億年前，陸地是海洋，海洋是陸地，所以在陸地上很有可能藏有海洋生物的化石。當時我突然想起伙伴的那塊貝殼化石，恍然大悟般明白，原來億萬年前，我們這里應(yīng)該是一片汪洋。
再大點，讀小學(xué)了，經(jīng)常和同學(xué)到一條很寬很長的溪流里，“過江”撿石頭。那總是在放學(xué)的午后，我們背著書包，踏到溪水中。那時陽光灑滿溪面，溪水一動一搖，金晃晃的，美麗極了。溪水里的石頭，大多為鵝卵石，有各種顏色，如牛仔藍，暗黃色，橙紅，等等。那時，我們傻傻的很可愛，經(jīng)常往水里彎下腰，睜大眼睛看水里的石頭，而且都快貼到水了。有時，樁子沒站穩(wěn)，臉直接往水里倒去，幸好立馬用雙手在水里撐住，才沒有摔進溪水里去。
還發(fā)現(xiàn)，透過溪水看里面的石頭，所有的石頭都長得很漂亮。但撿出來之后，又覺得實在沒有那么好看?；蛟S，石頭這東西，只有在水中才熠熠生輝，一旦離開了水，便黯然失色。
有一次，我撿到了一塊好看的石頭，成紅黃色，上面還有好看的紋路。鑒于石頭在水中才富有靈氣，于是，我拿了一個大玻璃杯，把那塊石頭裝進去，然后放上一棵水草，還捉了兩條小魚放里面。覺得可有意境了。
我特意拿給父親看，還炫耀般的跟他講了，一個有關(guān)山石和魚的故事。當時，父親聽得很認真，還夸我有想法了。
后來，慢慢長大了，學(xué)業(yè)比較重，基本很少去溪水里撿石頭了。
到了讀高中，經(jīng)常頭痛得厲害，父親怕我得了腦瘤，特意帶我去長沙湘雅醫(yī)院做檢查，做完檢查發(fā)現(xiàn)沒什么事，只是得了輕微的神經(jīng)衰弱。于是，父親就帶著我去長沙世界之窗，烈士公園玩。
到烈士公園時，走在一條鋪滿暗色日光石的小路上，那石頭如雞蛋模樣，略微比雞蛋小一點，但像寶石一般，光滑閃耀，漂亮極了。這時，竟發(fā)現(xiàn)有一顆日光石脫落了，滾到旁邊的草地上。當時，我真的很想撿起來，但附近走著許多游客，我又生怕他們看到，覺得這個小孩有點奇怪。
但，我還是按耐不住自己對石頭的喜愛，我走到那顆滾落的小石頭旁，假裝跌跤，便蹲了下去，然后一把抓起那個小石頭，急忙往衣兜里塞，塞完之后，便竊喜的站了起來。心想，這么漂亮的石頭，算是留作來了一次長沙的紀念吧！而到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這顆日光石仍留在我的桌案上，它仍光滑閃耀，或許早已定格住了我少年時的那份天真爛漫。
以后，隨著年歲的漸長，撿石頭也早已成了遠去的記憶，有時想來，會覺得自己挺幼稚的。
2017年的春天，父母到海南島旅游，在海邊撿了好幾塊形態(tài)各異的珊瑚回來，說我從小喜歡石頭，所以特意送給我。頭一次真正見到珊瑚，雪白的顏色，有許多小洞孔，還有好看的紋路，美極了。那刻，我竟心喜得不得了。
雖然，珊瑚和石頭是有區(qū)別的，但都是大自然里最美的自然之物。對于陸地上的人們來說，珊瑚離開了水，便是一種具有藝術(shù)價值的石頭。
我山中學(xué)校附近有一條很長很寬的溪流，溪水里躺著大小不一的石頭，最大的和茶幾一般大，都可以躺坐在上面。有時，會看到山里人淌著溪水找石頭，突然間就看到他們從水里搬出一塊奇形怪狀，滿身雕洞的石頭來，甚是好看。
經(jīng)過我的詢問和了解，山里人說，山中有很多人，在溪水里撿石頭賣，由于石頭經(jīng)過水流長期的剝蝕，石頭的表面會形成凹凸不同的紋路或大小不一的洞孔，很有觀賞價值。而且大一些的石頭賣出去都好幾千塊錢一個。
于是，我想，住在山中的我，閑來無事也可以撿撿石頭。我不是拿來賣錢，也沒有別的用處，我不想撿太大的，最多A4紙張那么大，小小個的就更有趣味了。然后放在自己的房間賞玩，或做裝飾。多好，不用花一分錢，而且自然之物，最動人。
從此，撿石頭的愛好，闊別二十多年后，又重回我的身邊。一有時間，我就到河邊撿石頭，我家先生有時也會陪我去撿，而兩個孩子每逢看到石頭就說要撿好看的石頭拿回家送給媽媽。
在山中，每日下班后，在山林間散完步，就踏進溪水里找有沒有好看的石頭。路過的熟人會很奇怪我的行為，每每經(jīng)過就問:“老師，你在水里干什么？”我也從來不掩飾什么，笑著告訴人們，我在溪水中撿石頭啊。這時，大家總會呵呵的笑笑，走開了。
有次，我在水中找到了好幾塊好看極了的石頭，簡直如獲至寶，只是石頭有大有小，不方便拿。于是，在溪水旁等了很久，希望有合適的人經(jīng)過幫我搬運一下。突然看見有一個高年級學(xué)生路過，我馬上叫住了他，讓他幫我把那塊大石頭搬回宿舍。
他很樂于助人，二話不說，就抱起了沉沉的石頭，往學(xué)校里走，他沒有踉蹌，因為他的力氣足以應(yīng)付。而快到宿舍時，他竟有些踉蹌了，但仍然笑容滿面。來到宿舍，放下大石頭后，他甩甩手，舒活舒活筋骨。我給他拿了兩個蘋果作為感謝。
平時除了在水中撿石頭，還會四處觀察土地上有沒有。有次，在一片黃土地上，發(fā)現(xiàn)了一塊光滑無比的暗黃色扁石頭，我用手刨出來，竟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年深月久的沉積，已是一塊璞玉了。拿回宿舍后，我愛不釋手，每天都會去摸一摸，看一看，覺得越看越好看。我還經(jīng)常寫完毛筆字，就用這塊璞玉壓在案頭。
可是，由于有一天忘記關(guān)宿舍門，就去上課了，回來時，這塊玉就不見了。我翻箱倒柜的找，差不多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找不到，可能被別人無意間拿走了。從此，我苦惱郁悶了好久。到如今，都覺得好遺憾。那的確是塊好石頭??！
于是，每每還是想試圖再找回，怕兒子亂扔到看不到的地方。沒事時，又把宿舍翻箱倒柜的找一次，或在宿舍門外的草叢里、水槽里找，希望可以出現(xiàn)奇跡。還會特意又去黃土上尋，希望還能找到一塊一模一樣的就好了，如果沒有一模一樣的，就找個有點像的也行。但是，從未如愿。
有次，學(xué)生劉鑫知道我為丟了這塊石頭，茶飯不思，他特意到溪水邊幫我撿石頭。第二天來到學(xué)校，碰到我時，一邊從書包里拿石頭，一邊跟我說:“老師，這塊石頭是你丟的那塊嗎？”我一看，完全和我的那塊截然不同，大小如拳頭，又暗又拙。但我還是笑著說道:“不是，但是如果你要送給我的話，我會很開心?！边@時，他害羞的笑著遞給我，然后一溜煙的跑開了。這塊石頭我也一直保存著，代表著學(xué)生對我的愛。
后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女兒為我找了一塊大小和那塊丟失的璞玉差不多的黃石，而且質(zhì)地光滑又細膩，挺好看的。但總覺得，還是不如那個心里的白月光。所以，最美的東西都是已經(jīng)失去的。
到如今，撿石頭已經(jīng)有五六年了，書房里專門放了一個桌子擺這些石頭，這些石頭有好看的，或一般的，但對我都很珍貴，都有意義，因為和我有緣分，能夠被我看見，便是一眼萬年。
我交的朋友極少，我愿時時和這些可愛的石頭相處，我們之間的感情便是生活里最美好的趣味。
作者簡介：詩悠，教師，山居教書；喜歡寫作，讀書，習(xí)字，攝影，樂于分享山中趣事；內(nèi)心淡泊悠遠，日子過得堅定又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