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白蛇傳》
文/心泉與水瓶座
一、始于唐代
《白蛇傳》是中國四大民間傳說之一，歷史已經(jīng)相當久遠了，版本也隨著時代的變化被不斷翻新。關(guān)于白蛇的傳說，最早見于《太平廣記》記載的唐人傳奇小說，在唐代版本里，白蛇是典型的妖怪，以色誘人，然后吸其血肉或腦髓，都是非?？植赖墓适拢咨咦鳛檠?，連名字也沒有。
到了宋代，評話開始盛行，那時《白蛇鬧許仙》的評話流傳相當廣。女妖與書生的故事當然是好噱頭，白蛇開始被人們稱作白娘子或白娘娘，人物形象豐滿了，故事也有了背景。這白蛇原來是精修煉多年終于得道，還會岐黃之術(shù)，能夠行醫(yī)施藥替人治病。
關(guān)于男主角許仙其實最早的版本里叫許宣，隨著白蛇的故事慢慢演變，男主角的名字也更詩意化地由許宣就變成了許仙。許仙歷史上是否真有其人我沒有考證，不過依例是個英俊而不得志的書生，在封建社會，不得志的書生不知有多少，普羅大眾需要這樣才子佳妖的故事，所以美麗而神通廣大的白娘子就看中了許仙。
二、落腳西湖
白蛇的故事最早起源于北方河南一帶，但宋朝南遷后，故事的發(fā)生地自然也就移植到了杭州，落腳在了西湖。白娘子和許仙的相遇，就被安排在了西湖的斷橋之上，閉目遙想，美男、美女加美景，實在是極美妙的橋段。
我曾經(jīng)想過，天下名湖甚多，為何獨西湖這樣讓人著迷？答案是——西湖不獨風光美，人文景觀也極為豐富，這使一泓碧水平添了文化底蘊和傳奇色彩。有關(guān)西湖的故事有多少？明朝有《西湖二集》這樣的著作專門收羅與之有關(guān)的逸聞奇事，洋洋灑灑，蔚為大觀。
我曾在西湖邊信步，不知不覺來到一個不起見的墳塋前，定睛一看竟赫然寫著“錢塘蘇小小墓”。湖面忽然飄過一陣細雨，我躲進一座小樓避雨，抬眼就看到啟功先生的字，寫的是蘇軾的一首小詩——“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卷地風來忽吹散，望湖樓下水如天?！蔽骱褪沁@樣風情雅致的地方，隨時都會給你驚喜?！栋咨邆鳌肪褪俏骱姸鄠髌嬷芯涞囊欢危楣适略錾?，故事也為西湖添彩，從此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又多了一段關(guān)于白蛇、許仙還有雷峰塔的傳說。
明朝的馮夢龍所著《警世通言》里有一篇《白娘子永鎮(zhèn)雷峰塔》，算是把白娘子和許仙的故事較為完整地描繪出來。但在這個帶有濃重封建色彩的故事里，白娘子還是被描繪成妖怪，她騙許仙和自己成婚，利用他的身份作為掩護，干些盜竊官銀之類的壞事，后來還是金山寺的法海老和尚“行俠仗義”，不但救出許仙，還制服了白娘子和丫鬟小青，并把這兩條蛇精永遠鎮(zhèn)壓在了雷峰塔下。
馮夢龍的版本只是道學家對傳說的一種詮釋，目的顯然是教育年輕人要遠離美色的誘惑，安分守已，好好讀書?？墒窃诿耖g，在市井百姓流傳的另一個版本里，白娘子很早就是個正面人物了，她雖然是妖，但心地很好，人又長得美（或是變化得美），尤其對許仙是情深意重，她嫁給許仙是為了報恩而不是想利用他去為非作歹。還有，當許仙在端午節(jié)無意中看到白娘子的真身原來是一條大蛇，當場被嚇死過去后，白娘子不顧危險，拼死去盜南極仙翁的靈芝仙草，回來救丈夫的命，當法海將許仙帶走后，她為了夫妻團圓，勇斗法海，還要水漫金山寺等等。在市井百姓的故事里，白娘子的遭遇讓人同情，她做的事情，就是維護婚姻、保衛(wèi)家庭、守護夫君，這些同塵世中最普通的民間女子別無二致，白娘子分明是人，哪里像一只妖了？
到了清朝的《義妖傳》里，白娘子的形象更加豐滿和正面，比較接近我們后來耳熟能詳?shù)墓适铝?。清代人的思想已大大進步，文人筆下的妖由早先可怕的異類，漸漸變得可親、可愛甚至可敬。到了蒲松齡的《聊齋志異》里，妖鬼狐仙們的世界遠比殘酷的現(xiàn)實社會美好地多。在封建社會末期，由于世道人心險惡，妖怪不見得比貪官惡霸更會殘害生靈，地獄也許比官府及衙門要光明正大，人們已經(jīng)開始把美好的理想和愿望寄于狐、妖、仙、俠們了。
人們討厭法海的原因固然是他拆散了許仙與白娘子，還把白娘子壓在雷峰塔下，我看更主要是成分是這個和尚干涉他人婚姻自由。在封建時代其實人們還是很渴望婚姻自由的，但由宋到明清，禮教繁重而嚴酷，因守貞執(zhí)節(jié)發(fā)生的悲劇不可勝數(shù)。許仙與白娘子真心相愛，法海這家伙憑什么義正辭嚴地來破壞？分明是羨慕忌妒恨，見不得人家好么，其心大可誅也。
魯迅寫《論雷峰塔的倒掉》一文時，很有些暢快淋漓的，古舊的東西有時候就該倒掉，還世間清新自由的空氣。人們想愛就愛，白蛇自嫁許仙，許仙自娶妖怪，與人何尤？
三、深入人心
白素貞這個名字，據(jù)說是劇作家田漢起的（1943年京劇劇本《金缽記》），或許從此之后，大家終于知道了這條白蛇叫作白素貞，但青蛇卻依然沒有名字，只是叫小青。
在電影和電視劇中，《白蛇傳》照例被演繹了很多次，但真正取得莫大成功，真正使白素貞的形象深入人心的，是那部膾炙人口的《新白娘子傳奇》。
白娘子的形象經(jīng)趙雅芝的演繹后，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雅芝姐在片中風情媚嫵而不脫端莊嫻雅，葉童反串的許仙風流倜儻卻不顯油頭粉面，這一對天造之合的發(fā)揮簡直爐火純青，她們所創(chuàng)造的精典熒屏形象也深刻于許多人的心底。這對金牌搭檔非但前無古人，只怕也要后無來者了。
而臺灣鬼才導演徐克的《青蛇》，是電影版白蛇故事的極品之作，幾乎同樣不可超越。片中畫面唯美，音、景、造型無一不是美不勝收。“倩女幽魂”的王祖賢本身就有點靈異色彩，而影后張曼玉的表演火候也正好，整部片子可能除了演許仙的吳興國不夠潘安之貌外，找不出太多缺點，但在這部本來就是以女性為主的電影里，有青白兩個尤物，已然足夠了。
香港名作家亦舒也曾經(jīng)用異想天開的方式致敬過《白蛇傳》。在亦舒的一個短篇科幻小品里，男女主角原本互相愛慕，但女生就是不跟男生進一步交往，搞得男生云里霧里。直到有一天，男生無意中看到女生的真身，差點就跟許仙一樣，嚇死了過去。結(jié)尾的時候女主角搭太空船要離開地球，同伴對她說，不可亂對地球人用情啊，會嚇死他們的，我們有過教訓，很久以前，我們的族人中，曾經(jīng)有個前輩叫白素貞……
哈哈，關(guān)于白蛇的故事我也想寫來瞧瞧，看到底寫成了恐怖還是言情還是其它什么。
我永遠記得西湖中的那艘船，斷橋邊的那支傘……這個故事實在動人。我曾寫了首不太押韻的小詞，抒發(fā)對這個故事的感慨，在此不妨錄出來大家取笑一番。
西江月·雷峰塔懷古
春水桃花燕子，月袖青衣小橋，細水扁舟湖光好，問君肯許終老？
佛前仙芝一葉，金山萬丈情濤，緣生緣滅還自在，惟余雷峰夕照。
人世間多少緣生緣滅，但愿別只留雷峰夕照……
（心泉與水瓶座）
作者簡介：
胡曉明，常用筆名：心泉與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蘇南京，39歲，在國企從事工會工作。
業(yè)余創(chuàng)作小說、評論、散文、詩歌，報刊上時有發(fā)表，一直在追夢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說紅樓夢系列》十篇。喜歡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張愛玲和亦舒。
個人格言：文以載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娛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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