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在讀蕭紅的著作《呼蘭河傳》,被她詼諧妙絕的文筆打動,勾起了自己的童年回憶,今天就稍微寫一寫吧。
我的母親身體不好,和奶奶又有天然的溝壑,無法在同一個屋檐下平靜生活。于是我上學(xué)前的童年,是在一片蛙聲和蟬鳴中度過的。
爺爺奶奶家有地,有田,地在山坳上,種了花生,紅薯;田在山腳下,種的是水稻。家里還養(yǎng)了雞、豬、牛。
奶奶總是天不亮就起來,把雞欄門打開,嘴里一邊叫著:喔拾...喔拾...把雞趕出來自由覓食,一邊到雞欄里頭撿出前一天下的蛋。然后她就做早餐,斬豬草,到渠里洗洗衣服。等日頭還不算太大的時候就頂著草帽,肩扛鋤頭去地里或田里忙活。
我那時候?qū)κ裁炊己闷妫3H轮棠倘サ乩锔苫???墒?,我拔花生的時候被毛辣子蟲蟄了手掌;插秧的時候被螞蝗嚇哭了;割稻子的時候又被鐮刀劃了手指。奶奶便不再讓我跟去。
每天早上,等我迷迷糊糊起床的時候,奶奶多半都已經(jīng)干完了地里的活回家來了。她放下工具還得照顧我洗臉吃飯。爺爺最看不慣這個,經(jīng)常說我是“地主婆”。
爺爺年輕時候把身體搞壞了,腿腳不便,做不了重活,不過他也想為家里分擔(dān)一些活計。于是,他養(yǎng)了一頭母黃牛。黃牛真的是善于付出的動物,它們體型龐大又性情溫順,春耕的時候,黃牛可以拉犁,養(yǎng)到年數(shù)又可以賣掉或吃肉。它們的全部所需,不過是河岸邊的青草而已。
爺爺每天早上都要拉著黃牛鼻子上的繩子,牽著它去河對岸吃草,這個活計叫作“放?!薄?/p>
我一直覺得放牛是一件特別輕松有趣的事情。每次放牛,都是要在那待半天的。而這半天里,放牛的人只要能看到牛就行,其實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如在河邊支個桿子釣釣魚,下河邊撈個蝦,摸個螺,再或者看看書,甚至還可以打個盹。
家里的那頭黃牛,眼睛大而清澈,睫毛長而低垂,眼神濕漉漉的,溫馴可親。身上的短毛黃的均勻,身體壯碩,肚皮圓圓的。我用人類的眼光判斷它絕對是牛中美女,一看就喜歡它了。于是,即使我有一次穿了件大紅衣服被別家的牛追趕過,我也仍然愿意幫爺爺去放牛。
那時候,小小的我已經(jīng)有了一些力氣,自告奮勇要在前面牽牛繩兒。爺爺就拿著一條細(xì)長的木條子跟在牛后面,防止黃牛不給我面子,不肯往前走的情況出現(xiàn)。
小孩子又固執(zhí)又心狠,黃牛走得慢的時候,我會使勁拽牛繩兒,它就會從鼻子里哼哧哼哧出大氣,偶爾還會哞~地叫一聲?,F(xiàn)在想想,它應(yīng)該會覺得很疼吧。
走到河邊,我就犯了難,那時候,河上只有一條用鋼筋架和工地用的竹夾板搭起來的橋,一個人走過去的時候都會嘎吱嘎吱晃蕩,但凡人腳尺碼大點,就不能并腳站。牛腿間那么寬,牛又那么重,怎么過去?
爺爺看著我笑,讓我自己先過橋,他來趕牛。我就噔噔噔跑過橋,從對岸回望。只見爺爺把牛繩兒卷起來,掛在那短短的牛角上,然后從牛屁股那下鞭子,把牛趕到河里。然后自己過了橋。那河水淹到了牛肚子。我有些著急,怕牛往上游下游亂走,就在河對岸揮手大叫,希望牛能認(rèn)出我,往我這邊來。
爺爺卻叫我別吵,說會嚇壞牛,牛過河習(xí)慣了,不會亂走。果然,那牛慢慢又堅定地趟過了河,自己利落地爬上了岸,駕輕就熟地找了一塊草地吃了起來。
爺爺就走過去把牛繩兒尾部的楔子插進(jìn)土里固定住。任那牛在有限范圍內(nèi)自由活動。
我則早就跑開了,一會去河邊看小蝦,一會去抓蝴蝶,一會去捕蜻蜓,已經(jīng)玩得不亦樂乎。爺爺
沒什么別的愛好,他放牛就是放牛,牛吃草,他就拄著木條子,看會牛,又看會河水,然后找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下來看會天。等牛吃飽了,就大叫我的小名,把我這只貪玩的風(fēng)箏收回來。然后帶著牛和我,過河回家。
后來,母黃牛生了一頭漂亮的小黃牛,我高興極了,自告奮勇要幫爺爺放小牛。可是我啥也不用做,甚至不用牽牛繩兒。因為小牛一定會跟著緊緊媽媽,根本不用在鼻子上穿繩。
再后來,小牛大了,被別家買走了。大家生活條件好了,不怕人偷牛。爺爺就直接把母黃牛拴在河對岸吃草,不再帶回牛欄了,只是偶爾去河對岸,從一堆各色牛里看看哪一頭是自家的?,F(xiàn)在想起來,那頭黃牛,每天被拴在一個地方,下雨不能躲雨,大太陽不能躲陰,應(yīng)該很苦吧,所以為人還是比為動物舒服些。
再后來,母黃牛也被爺爺賣掉了,我也失去了放牛的工作。我照樣懶惰,不肯幫奶奶做地里的農(nóng)活。爺爺照樣叫我“地主婆”。好像除了我長大了一些,其它都沒變。但是我還記得,我喜歡放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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