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紅樓夢》中的丫環(huán)——晴雯篇 文 / 獨孤青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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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這一曲是晴雯一生命運的寫照。晴雯的身世在賈府中的確算是最低的了，然而其心高比天，別有一股傲氣，也是最有骨氣的丫環(huán)。 在前八十回中，晴雯已然辭世而去。其戲份甚少，但其給讀者留下的印象卻極深。這位出身甚是卑微的丫環(huán)，其心高堪比林妹妹?；蛟S，她就是又一個林妹妹。其事不多，但件件感人至深。 在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探寶釵黛玉半含酸”中，晴雯正式出場。這一出場，很快就引出了一件“楓露茶事件”。這一回中，寶黛二人先后到了寶釵的住處，并在寶釵家吃晚飯。席間，李奶奶大掃寶玉飲酒之興，散后，又只顧自己享受，這讓寶玉很生氣，只是沒有發(fā)泄而已。寶玉回到房中，晴雯早已親自將寶玉寫的斗方貼好，寶玉因提起為她留了豆腐皮包子一事，晴雯說被李奶奶拿走給她孫子了。寶玉雖沒有就此發(fā)火，但如果讀者將自身置于其中，便可知當(dāng)時寶玉心中的怒氣之盛。接著是茜雪端來了茶，寶玉很奇怪地讓黛玉。其時，黛玉早已離去。雖說寶玉常常瘋瘋傻傻，但一個大活人在不在屋中他應(yīng)該不會如此不注意的。所以，在楓露茶之前，也就是晴雯提出豆腐皮包子之時，寶玉的心中已被怒火填滿了，及至楓露茶一事才爆發(fā)出來。 一談起晴雯，讀者首先想到的就是“撕扇”、“補(bǔ)裘”、“壽夭”等事件。的確，整部《紅樓夢》中，晴雯的重頭戲就是這三件而已。 第三十一回，“撕扇子作千金一笑”，此事發(fā)生在端陽節(jié)，大家聚在一處，可偏生之前發(fā)生了很多事。大伙坐在一處，誰都沒意思，只坐了一會就散了。寶玉因喜聚不喜散，更是沒意思起來，回到房中只是悶著。偏在這時，晴雯不小心跌壞了扇子，寶玉便嘆道：“蠢才，蠢才！將來怎么樣？明日你自己當(dāng)家立事，難道也是這么顧前不顧后的？”寶玉本沒有罵晴雯的意思，但晴雯會錯了意，對寶玉冷嘲熱諷一番，于是，二人大吵了一架。晴雯不但諷刺了寶玉，而且還諷刺了好心勸架的襲人。這些話實在不得了，哪里像一個丫環(huán)說的話（讀者用心去讀，筆者不作抄錄）。這一吵，寶玉氣得定要打發(fā)晴雯出去，直到黛玉來勸方才平靜下來。不多時，薛蟠請寶玉去吃酒，酒罷回來，晴雯正在寶玉平時乘涼的榻上，然后就發(fā)生的撕扇子作千金一笑這一經(jīng)典情節(jié)。具體的也不必再說，凡紅樓愛好者再熟悉不過。 從這一回中，讀者就會發(fā)現(xiàn)，晴雯的這一雙眼睛之銳利，話語之伶俐，心氣之孤高，在賈府之中，能與之相較的或許只有王熙鳳一人。 “撕扇”一事為什么能發(fā)生？這不僅是因為晴雯的心比天高，如果只是如此，那絕不會是“撕扇”了，而是“被逐”。“撕扇”之所以會發(fā)生，還是因為寶玉性格使然。寶玉一開始并不是在罵晴雯，而大有尊晴雯之意，但是晴雯不能會意，諷刺了寶玉一頓。寶玉由于積郁很深，又聽了晴雯的話，便發(fā)作起來。晴雯不但不住嘴，還遷怒于襲人，這就為“撕扇”之事作了鋪墊。寶玉是絳洞花王，對晴雯又很是喜愛，所以，酒后便將前面的事忘了。為了哄晴雯開心，寶玉不便說出了“這些東西原不過是借人所用，你愛這樣，我愛那樣，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著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氣時拿他出氣。就如杯盤，原是盛東西的，你喜聽那一聲響，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的話。晴雯也不客氣，撕完了寶玉的又撕麝月的，一場大吵大鬧煙消云散。 從這一事中，讀者看到了晴雯可愛之處，雖然頑劣一些，但其心直口快，單純的性格有誰不喜歡？ 這一事件暫且揭過，再看第二件大事——“補(bǔ)裘”?？赐炅诉@一段故事，有誰能不佩服晴雯，有誰不感動，又有誰敢說晴雯不如襲人？我想應(yīng)該沒有。補(bǔ)裘之時，晴雯還在重病之中，襲人又回家為母親出殯，不在園中，其他的小丫環(huán)又是不省事的，雖有秋紋、麝月，但病中的晴雯不得不多操些心。寶玉新穿的雀金裘被燒破了一個洞，會界線的只有晴雯一人，她少不得要拼命地將它補(bǔ)好。對于這一段情節(jié)的描寫，讀者看了均會心頭一酸。一個病重的弱女子，在昏暗的燈光下，補(bǔ)兩針看一看，一個小洞補(bǔ)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晴雯病情更重。這和平時的晴雯簡直是兩個人，但她又是真實的，包括她貼寶玉的斗方，是怕別人貼壞了。所以，晴雯對自己的主人是很忠誠的，可以說不亞于襲人，只是二人的性格與忠誠的方式不同。從整個補(bǔ)裘來看，讀者看到的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小丫環(huán)。 每讀到“勇晴雯病補(bǔ)雀金裘”一段文字，心總會為之一懸。雪芹的手筆不俗，不僅是用一件不簡單的事來表現(xiàn)晴雯的勇，而且還將這一細(xì)節(jié)完全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讓每一個讀者都為這憔悴的身影擔(dān)起心來。當(dāng)晴雯說出那一句“補(bǔ)雖補(bǔ)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倒下之后，令人不得不佩服，不得不憐惜。平日中光彩照人的丫頭，在病中的光芒依舊不減。 若說“補(bǔ)裘”一節(jié)能讓讀者憐惜，那“壽夭”一節(jié)則讓讀者一大悲。判詞中說：“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我想，誰讀到此處都會為之落淚，因為她的下場真是太慘了。 有很多人認(rèn)為晴雯之死乃是襲人告密所致，為什么呢？因為王夫人在逐走晴雯之時，還逐走了芳官等，還挑了怡紅院中許多小丫頭的錯，單單沒有挑襲人、秋紋、麝月的。早在前面的文字中，襲人已向王夫人報告了園子中的一些情況，雖不具體，但王夫人已對她另眼相看，并將寶玉交給了她。后文中，王夫人所說之事是非常秘密地，是寶玉認(rèn)為別人不可能知道的。還有一點是寶玉也有了懷疑。 關(guān)于晴雯之死是不是因為襲人的小報告所致，此處不多談。早在王夫人被告知著一些事情之前，晴雯“水蛇腰，削肩膀，活像林妹妹”的形象就已經(jīng)給王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而晴雯平日間也得罪了不少老媽媽，在抄檢大觀園時，晴雯就給了王善保家的一個沒臉，這就讓這個好事的老媽媽懷恨在心，在王夫人面前告了一狀。如此多方樹敵，在賈府這樣的環(huán)境中，晴雯自然就被戕害了。 被逐出賈府的晴雯落入了禽獸不如的兄嫂手中，當(dāng)寶玉去看她時，雪芹以寶玉倒茶這一小小的細(xì)節(jié)，將凄涼的氛圍推上了一個高度。當(dāng)二人說出了那一些掏心窩子的話時，不落淚的者能有幾人？讀到此處，還有誰想棄下此中文字？ 在補(bǔ)裘一節(jié)中，寶玉先前一直在一旁擔(dān)心晴雯，而晴雯則道：“不用你蝎蝎螫螫的。”晴雯與寶玉自小一起長大，她喜歡寶玉，但并沒有像所傳的那樣。而在將死之際，晴雯說出了這樣一段話：“我雖生的比別人略好些，并沒有私情密意勾引你怎樣，如何一口死咬定了我是個狐貍精！我太不服。今日既已擔(dān)了虛名，而且臨死，不是我說一句后悔的話，早知如此，我當(dāng)日也另有個道理。不料癡心傻意，只說大家橫豎是在一處。不想平空里生出這一節(jié)話來，有冤無處訴。”而且，將自己的小襖脫下給了寶玉，還將自己的手指甲要下來也留給寶玉。這是收了極度委屈之下晴雯的所作所為，正所謂：人之將死，其鳴也哀。又有誰不為其痛惜喊冤？ 在寶玉的祭文《芙蓉女兒誄》中有：“女兒曩生之昔，其為質(zhì)則金玉不足喻其貴，其為性則冰雪不足喻其潔，其為神則星日不足喻其精，其為貌則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妹悉慕媖嫻，嫗媼咸仰惠德。孰料鳩鴆惡其高，鷹鷙翻遭罦罬，薋葹妒其臭，茝蘭竟被芟鉏！”這幾句不僅寫出了晴雯之潔，而且寫其死因極是中肯。原本詩文常處于眾姐妹之下的寶玉，洋洋灑灑的一大段誄文又將讀者帶入到這悲涼的氛圍之中，使讀者無不對晴雯惋惜，無不對小人痛恨。當(dāng)讀到那一句，“自為紅綃帳里，公子情深；始信黃土壟中，女兒命薄”之句時，天下間又多了多少多情公子。 晴雯的形象讓眾多紅樓愛好者揮之不去，她的美是無人可比的，她的伶俐也是高人一等；她對主人忠誠，，絕不亞于襲人，相反，寶玉最信任的人應(yīng)該還是晴雯。在寶玉病中送帕一段文字中，寶玉將襲人打發(fā)出去，則讓晴雯將兩段帕子送去給黛玉，寶玉對晴雯的信任，由此可見一斑。另外，她雖心高氣傲，但為人正直。當(dāng)她痛斥芳官的干娘，怒戳墜兒的雙手，冷視王善保家的等事，往往大快人心，而她的香消玉殞，則又使人悲痛扼腕。像這樣活潑的小丫頭極是容顏衰老尚且可惜，更何況受到眾多婆子毀謗而死呢？ 寶玉已有了《芙蓉女兒誄》來祭奠晴雯，筆者之拙筆不敢枉制他文，雖為多情公子，亦不敢親就芙蓉而為祭。寶玉尚自稱濁，筆者豈敢言清。此一文僅作筆者之悲思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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