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下游
作者：成玉
半夜，起風(fēng)了。我記得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個天氣?；疖嚨秸玖?，我把行李箱提過站臺和列車之間的間隙，這時，我忍不住回頭望去，空無一人的站臺上，風(fēng)和報紙吹過。我的臉上一熱，不禁為自己感到羞恥，就連這時，我還在期待他出現(xiàn)，畢竟，我還愛著他啊。我跨過站臺，我的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溢出，一直一直掉入深不見底深淵中。我?guī)ё约弘x開了這座城市，只留下一滴眼淚臥軌自殺。
在遇到他之前，我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多久沒有戀愛了，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五年，但不至于是十年。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選擇留在了這個大城市，想一個人碰碰運(yùn)氣，四處投的簡歷都沒什么結(jié)果，最后選擇了一家離家很近、平時常去的24小時便利店打工，一做就做到現(xiàn)在。便利店的工作很簡單，也很空閑，早上八點(diǎn)上班，晚上六點(diǎn)下班，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上貨、檢查產(chǎn)品日期，整理貨架，打掃衛(wèi)生。工作時間也很自由，我無聊的時候就會用手機(jī)刷劇，有顧客來的時候點(diǎn)一下“暫?！保鹗謷咭粧呱唐飞系臈l碼，然后繼續(xù)刷劇。
久而久之，我?guī)缀蹩赐炅水?dāng)下所有的流行劇，甚至已經(jīng)可以總結(jié)出電視劇的所有套路，有時我在想，自己也許可以去當(dāng)個編劇，但這個想法很快就打消了，我讀的不是這個專業(yè)，也沒有受過這方面的培訓(xùn)，只是一個小小的便利店店員罷了，盡管如此，我還是會把自己偶爾冒出來的念頭記錄下來。我會觀察來買東西的顧客，年輕人，老人，小孩，婦女，中年男子，我觀察他們的外表，揣測他們的職業(yè)、身份、經(jīng)歷，有時候也會有帥哥美女光顧，我就暗暗記下他們的樣子，作為主角的備選。有時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面試官，每天都需要考察絡(luò)繹不絕的前來試鏡的演員。晚上下班回家，當(dāng)我蜷縮在出租屋小小的床上，企圖將碎片似的情節(jié)和人物串聯(lián)起來時，又總感覺缺少了什么，就像一條地下河，我能看見它的源頭和盡頭，卻永遠(yuǎn)找不到它的下游。
便利店對面是一片別墅區(qū)，所以朝街開了很多店鋪。便利店左邊開著一家東北面館，老板是一個中年漢子，東北人，胖胖的，戴著眼鏡，有時候會把上衣的扣子全部解開，露出圓滾滾的肚子，但是從沒客人提出過意見。他家的面很好吃，很有嚼勁，我不吃香菜，自從有一次我細(xì)細(xì)地把面里的每片香菜挑出來被老板看到后，我就再也沒在任何一碗面里吃到過。還有次我丟了五十塊，就去吃過午飯的面館找，結(jié)果什么也沒找到，老板聽了后連忙從柜臺里拿出一張一百，問我是不是很急，我哭笑不得地擺擺手，心里又有些難過，看樣子錢是真的丟了，因?yàn)椴豢赡軄G在這兒。
便利店右邊是一扇很窄的門，通往二樓的廣告店，由一對夫妻經(jīng)營，盡管沒什么顧客，但他們依然每天很早就到店，女人每次關(guān)門的時候聲音都很重，男人每次上樓的時候腳步都很沉。我不喜歡女人，上次因?yàn)橘I回去一瓶打折的咖啡有怪味差點(diǎn)和她吵起來，咖啡本就那個味，不是因?yàn)檫^期，只是她平時不喝而已。她每次來便利店都看個半天，最后又什么都不買，我不喜歡女人，但對她又討厭不起來。便利店右邊還開著一家“宏達(dá)電腦”，里面有兩個修電腦的小哥，一個短頭發(fā)，一個齊劉海，他們是我店里的熟客，有時候來就會打個招呼，開開玩笑，露出訕訕的笑容。
上班的日子里，每天的重復(fù)性都很高，每天都像是同一天，我?guī)缀跏强縿〖募瘮?shù)才能確定日子在流逝，唯一值得我開心或者生氣的，就是每天早上到店后，上一個值班的店員擺的貨架整不整齊，地面干不干凈，其實(shí)這些我都無所謂，但心里還是慶幸有事情可以勾起我的情緒。便利店的上班時間分為早班和晚班，晚班晚上六點(diǎn)開始，到凌晨四點(diǎn)結(jié)束，女生一大多都會選擇早班，雖說便利店家很近，但女孩子一個人大半夜在外面晃總歸不太安全。而實(shí)際上，我更喜歡夜班，從大學(xué)時代開始我就是一個夜貓子，吃零食刷劇一直到兩三點(diǎn)，我有時會懷念起大學(xué)的生活，但最后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似乎是因?yàn)槭冀K無法把任性置于自己的安全之上當(dāng)成一個正當(dāng)做法。
又是一個下午，我正在像平時一樣刷劇，突然，一條消息從手機(jī)屏幕頂端彈了出來，一個值夜班的男生說他有事，問后天能不能和我換個班，就在我找好理由回絕他時，我停下了，可能是因?yàn)槟翘煜挛绲目諝馓翋灹?，也可能是因?yàn)樯弦粋€店員把地拖得太干凈，我答應(yīng)了他。僅此一天，便利店到家只有三百米，不會出什么事的，我望著玻璃門外明亮的天色，突然開始期待后天快點(diǎn)到來。
那天晚上，我從自己家?guī)Я藘砂闶常瑴?zhǔn)備重溫這久違的大學(xué)生活，十點(diǎn)鐘的時候，顧客已經(jīng)很少了，但屬于我的夜晚才剛剛開始。我起身走出店門，望著街道上清冷的夜色，伸出手臂，大口呼吸，一輛車打著燈駛來，輪胎在粗糙的瀝青馬路上碾過，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希望此時最好再下一場小雨，打濕彼此摩擦的一切。
十二點(diǎn)鐘的時候，我趴在收銀臺前，盯著屏幕上的男男女女尖叫擁抱，這時，一個男生走進(jìn)便利店，徑直走到冰箱前拿起一聽香草味的汽水，走向收銀臺，他摘下眼鏡，面對著刷臉支付的攝像頭抿了抿嘴，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匆匆地離開了。那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在白熾燈的燈光下，皮膚像瓷一樣白，黑色的劉海隨意地搭在額頭上，明亮的眼睛在看向攝像頭時不經(jīng)意地睜了一下，看上去很可愛，那副黑框眼鏡極大程度上地局限了他的外貌，就像是一道封條，在摘下的那一刻，背后的一切像洪水猛獸般向我撲來，直到他離開，我才低下頭。
從那天起，我筆記本上的故事有了新的男主角，情節(jié)開始推進(jìn)，我迫切地想要將它們串成一個故事，但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男女主角從相識、相知，到相愛，我想了解他的一切，用筆蘸著他的過往，寫下新的篇章。第二天，我一覺睡到了中午十二點(diǎn)，打開手機(jī)，看到那個托我?guī)兔Φ哪械陠T的留言，問我昨晚情況怎么樣。說著說著，我假裝隨口提了一下那個男生，他說，那個人是店里的?？?，經(jīng)常半夜來，就買一聽香草口味的汽水，那種口味很少人喝，店里的積貨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喝光的。他還發(fā)了個“偷笑”的表情，問我那個男生是不是很帥，我回答，也就那樣吧。
過了兩天，店老板說那個之前換過班的店員家里有事，要我再和他換一天，我并沒有抱怨，反而有一種如愿以償?shù)母杏X。到了晚上，我不安地等著，已經(jīng)到了半夜十二點(diǎn)，我開始時不時地向門外望去，但始終不見他的身影，隨著時間在夜色中慢慢流逝，那個男生一直沒有出現(xiàn)。也許他今天不會來了吧？我想，他只是常來而已，又沒有說天天來。
果然，那天我最后還是沒有見到他，我回到家中，換班的新鮮感此時已經(jīng)被疲憊和懊惱取代，這一切都只是我一廂情愿罷了。第二天早上醒來，已經(jīng)下午一點(diǎn)了，我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吃過午飯回家，我趴在床上，打算看看有沒有什么新劇，這時，我感覺肚子壓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我扒開被子，是那本記著“劇情”的筆記本，我打開翻了一下，不知道為什么，一下子感覺里面的想法都如此幼稚，我連忙合上它，塞到了床下，仿佛那是一條頭一次來月經(jīng)時的內(nèi)褲。我躺在床上，緊張地揪著被子，久久地看著天花板，直到感到無聊。
過了兩天，關(guān)于那個男生的事已經(jīng)漸漸被我拋在腦后，在整理汽水那排貨架的時候，我有時會想起那件事，不禁為自己感到好笑，老板突然推開門，和我打了個招呼，走進(jìn)員工休息室，出來的時候手里拿著雙那個男店員落在店里的鞋子，老板說，那個店員家里人病了，他昨天辭了職打算回家，現(xiàn)在夜班空了出來，問我有沒有時間，先暫時幫忙照看一下，如果我同意的話，還可以額外補(bǔ)貼一點(diǎn)工資，我愣愣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老板就離開了。我自己都不知道回答的是“我知道了”還是“我答應(yīng)了”，總之，第二天，我就看到了自己新的排班表。
現(xiàn)在，我可以從容不迫，畢竟我并不是在做什么可笑的事，因?yàn)槲宜鞯闹皇窃诠ぷ髁T了，盡管我也許是因?yàn)橐粋€可笑的理由而接受了這份工作。在我值班的第一天，就再次遇到了那個男生，他這次穿著一件香菇醬綠的大風(fēng)衣，還是像上次那樣，打開冰箱拿了聽汽水，然后摘下眼鏡，注視著攝像頭，等待人臉識別，我拿起掃碼槍，看著他。
“如果我?guī)湍銙撸赡軙煲稽c(diǎn)……”我慢慢地說。
他的目光從攝像頭轉(zhuǎn)到我身上，搖了搖頭，“懶得拿手機(jī)了?！?/p>
這時，“滴”的一聲，人臉識別完成了，他拿起汽水，手指在我面前留下一道白影。他離開后，我的腦子里全是那雙修長的手，接下來的四個小時里，我的腦袋里反復(fù)播放著那短短的三十秒。我一路小跑回家，撲到床上，把臉埋進(jìn)被子里，用力吸著被子的味道，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全都知道了，所有的情節(jié)、人物的心理活動、沒有說出口的精彩對話，我伸出胳膊，越過床，從床底下摸索出那本筆記本，無數(shù)的想法在我腦中激蕩著，我趕緊提筆把他們記錄下來，生怕它們從腦子里溢出來。
第二天我還是一點(diǎn)鐘醒了，但這次我只睡了六個小時，昨晚我寫滿了五張紙，可總感覺越寫越少。說的越多，反而讓想說的更多，我甚至夢到了故事里的情節(jié)，那些畫面和鏡頭，而我的雙眼就是那臺攝像機(jī)。
每次上班的時候，我都等待著午夜十二點(diǎn)的到來，希望他能推開玻璃門，走到收銀臺前，摘下眼鏡，凝視著斜下方，就像一幅靜止的畫。自從上次之后，我再也沒和他搭話，日子一天天過去，每次他來買汽水的時候，我都限制自己：只許看他一眼。有時候我看的是他的眼睛，有時候我看的是他的眉毛，有時候我看的是他的嘴巴……就這樣，我收集他，將他的臉一點(diǎn)點(diǎn)拼湊起來，在一張畫紙上，每天畫一點(diǎn)，每天改一點(diǎn)，最后，我只差他的眼睛了。我指的眼睛不是眼球和眼瞼所構(gòu)成的東西，而是他的眼神，我從沒盯著他的雙眼看過，畫出來的眼睛總是灰蒙蒙的，我相信他的眼睛一定不會是這樣的，那一定是一雙明亮的、像火苗一樣跳動的眼睛。
就在快要完成的時候，他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他再也沒有來過，我差點(diǎn)就要報警了，我該向電話那頭的警察怎么解釋呢？我有一個半夜十二點(diǎn)的客人，他突然不再來了，他怎么會丟下我呢？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有什么危險。也許，是他喝膩了哪種口味的汽水，或者換了別家便利店買東西。傍晚，我垂頭喪氣地來到店里，隔壁東北面館的老板坐在樹下，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也許每個人都有什么煩心事吧。我推開門，走到冰箱前，把汽水?dāng)[整齊，把香草口味放到最顯眼的位置，后退兩步，呆呆地看著一瓶瓶整齊的汽水，鮮艷的塑料包裝紙上反射著冰箱頂部的燈光，冰箱透明的玻璃門上，一滴飽滿的水珠慢慢滑落，劃過我倒映在冰箱門上失落的面孔。
我究竟在干什么呀，在黎明前追逐將散的晨霧，在流沙上搭建宏偉的城堡，他都不知道我的名字，甚至沒有抬起頭看過我一眼，我卻為他寫作，為他畫像，為他茫然不知所措。漫長的夜晚即將開始，而我感覺此時比上完一天班還累。
漸漸地，我習(xí)慣了他的不再出現(xiàn)，習(xí)慣了午夜十二點(diǎn)到一點(diǎn)，一點(diǎn)到四點(diǎn)，習(xí)慣了回家倒頭就睡，中午十二點(diǎn)起床，為了一個幻影，將自己的生活顛倒，錯開常人的世界，一個人在地平線下行走。
一天，半夜十二點(diǎn)的時候，他再次出現(xiàn)了，他把鋁罐放在收銀臺上，摘下眼鏡，盯著攝像頭。
“其實(shí)不用摘，系統(tǒng)也可以識別出來。”我鼓起勇氣，抬起頭看著他的雙眼。他看起來一點(diǎn)也沒變，一點(diǎn)也不悲傷，一點(diǎn)也不憔悴，和我完全不一樣。
“嗯？”他疑惑地看著我，戴上眼鏡，只聽“滴”的一聲，人臉識別完成了。
“你可以早點(diǎn)告訴我。”他笑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還是不戴眼鏡比較適合你。”我握緊了手中的掃碼槍，垂下眼睛，不知道該看向哪里，手中掃碼槍紅色的激光在收銀臺冰冷的金屬案板上飛快亂閃，仿佛是我的心臟在跳動，他低下頭笑了笑，走之前扭頭看了我一眼。
今晚真是太瘋狂了，他走后，我坐在椅子上大口呼吸，仿佛剛完成了一次環(huán)游地球的冒險?；氐郊姨稍诖采?，我看著那幅剛完成的畫，看著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更像是一條河，靜靜地從瞳孔中流過。
第二天晚上，他又來了，還是十二點(diǎn)，還是一聽香草味的汽水，只是這次，他沒有戴眼鏡。
他拿出手機(jī)，對著我，我心想，今天他怎么改掃碼支付了，還沒等我對著付款碼按下掃碼槍，人臉識別完成了，我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機(jī)，發(fā)現(xiàn)那不是付款碼，而是他的個人名片。就這樣，我們加了聯(lián)系方式，等他走后，我拿出那幅畫，把它抱在胸前，毫不在乎鉛粉會蹭臟衣服。我翻看著他的朋友圈，看到他和朋友一起慶祝，看到他彈吉他，看到他玩滑板，看到他打籃球，我的手指不斷往下滑，可只能看到最近半年的動態(tài)。我對著手機(jī)，看著自己：很久沒有補(bǔ)色的黃頭發(fā)，扁扁的鼻子，臉頰兩側(cè)的雀斑，電視劇里的女主都很漂亮，而我只是一個生活中的配角，這樣的劇情真的能發(fā)展下去嗎？
回到家后我倒頭就睡，為的是明天能早點(diǎn)起來和他聊天。我問他為什么一個禮拜不見蹤影，他說因?yàn)樗W(wǎng)購了一箱汽水；我問他為什么每天半夜來買，他說因?yàn)樗芡聿潘?；我問他為什么只喝這個味道，他說這不是直接拿來喝的，而是用來調(diào)酒的，一邊喝酒一邊寫歌，他說他用薄荷味伏特加和香草味汽水自己調(diào)了一種酒，取名叫畫船聽雨，因?yàn)橄掠晏熳诖?，會聞到河水散發(fā)出青草的香味，我說，真厲害，我還沒坐過船，他哈哈大笑。
我和他分享每天的日常，他和我分享他寫的歌，就這樣，從那以后，雖然我沒有和他天天見面，但我無時無刻都感覺他在我身旁。一天半夜，他又買了一聽汽水，然后笑著從背后拿出一瓶伏特加，我從儲藏室拿出兩個紙杯，他當(dāng)場給我調(diào)了一杯酒，我小口喝著，薄荷與香草混合在一起，一股青草的香味在嘴里蕩漾開來。之后他常這樣帶著酒來，有時候還帶著他的吉他，反正半夜也沒什么客人，我們就在店里，哼著歌，喝著酒，一直到深夜。我有次問他，這么晚還在外面，家里人不會擔(dān)心嗎，他說他就住在對面，他等父母睡下后，就偷偷溜出來。他還告訴我，過兩年父母可能要送他到國外發(fā)展，這樣自己就有機(jī)會親自去看崇拜的樂隊的演唱會了，看著他高興的樣子，我舉起酒杯，祝他未來有一天成為大明星，到時候送我兩張簽名照，他抬起頭看著門框，我們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一天，他問我晚上有沒有空，他說他定了一家西班牙餐廳。出發(fā)前，我打扮了很久，我已經(jīng)忘了自己上次這樣打扮是在什么時候了，畫好的眉毛又擦掉重畫，這么多口紅，實(shí)際上沒一只能看的，直到上車時，我還是感到渾身別扭。
那家餐廳的燈很亮，菜都是我沒吃過的，那天晚上，我們聊得很開心，我還喝了一點(diǎn)點(diǎn)紅酒。吃完晚飯，我們一起走過天橋，風(fēng)有點(diǎn)冷，他脫下外套披在我肩上，我停下腳步，趴在欄桿上向外望，遠(yuǎn)處，一列火車正沿著軌道駛離車站，這趟火車的起點(diǎn)和終點(diǎn)，在車站本身建成之前就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茨情L長的車廂，就像一條河緩緩流過，隱沒在夜色之中的，只是它消失的下游。
作者：成玉
本名忻辰諭，2000年生于浙江寧波，文學(xué)愛好者，作品風(fēng)格多變，題材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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