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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本論》的政治實踐——論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激進政治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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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09 江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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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科學輯刊》2022年第1期,20-28頁。

【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當代視野】

《資本論》的政治實踐——論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激進政治解讀

王慶豐  劉 也

 ?。壅∫蓦S著資本主義國家生產力的快速發(fā)展和社會福利國家的興起,馬克思主義哲學原本所具有的革命性也隨之減弱和消退。為了重新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阿爾都塞展開了對《資本論》的激進政治解讀。阿爾都塞通過回溯馬克思在《資本論》中的理論“提示”,尋找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通過續(xù)寫《資本論》的“結尾”,建構了新階級斗爭理論;通過發(fā)掘《資本論》的“政治實踐”,發(fā)現(xiàn)了“偶然相遇事件”誘導革命的可能性。阿爾都塞認為,被剝削階級應該以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及保障其再生產的國家機器——為革命對象,展開“新階級斗爭”和“偶然相遇事件”的雙重革命策略。實際上,阿爾都塞并沒有在馬克思原有的自身邏輯延展上續(xù)寫《資本論》。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結尾處指出要追溯階級形成的根源,而阿爾都塞的續(xù)寫則是對階級斗爭和革命策略的描述。只有在深入挖掘階級形成根源的基礎上,結合當代資本主義社會的發(fā)展實際,才能真正激活《資本論》的洞察力和批判力。

  [關鍵詞]《資本論》;生產關系;階級;偶然性;事件

  [基金項目]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后期資助項目(20JHQ025)

 ?。圩髡吆喗椋萃鯌c豐,吉林大學哲學基礎理論研究中心暨哲學社會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劉也,吉林大學哲學社會學院博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B0?。畚墨I標識碼]A?。畚恼戮幪枺?001-6198(2022)01-0020-09

在阿爾都塞眼中,與從前的所有哲學相區(qū)別,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唯一革命的哲學。但是時過境遷,20世紀的資本主義已經與馬克思生活的19世紀相隔了整整一個世紀,這門革命哲學的革命性在這個世紀里日漸蕭條,階級話語也日漸淹沒在了文化和價值觀念差異、民族和性別沖突、后現(xiàn)代文化批判、非政治的權力抗爭等主題中。激進的阿爾都塞不能任其式微,于是給馬克思主義者們提出了新的哲學任務:“恢復馬克思列寧主義哲學的全部革命力量(或賦予它這種力量)?!薄?〕 阿爾都塞提出要重新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實際上就是要重新激活馬克思主義哲學所具有的“現(xiàn)實性和力量”。馬克思之后的幾乎每一個西方馬克思主義者“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在《資本論》這個茫茫森林中為自己開辟道路”〔2〕。阿爾都塞認為啟動革命和階級斗爭問題只能在《資本論》中找到線索,但是這個理論在《資本論》中還遠沒有完成?!?〕盡管阿爾都塞在晚期的自我批評過程中,修正了諸如關于科學與意識形態(tài)對立、理論上的反人道主義以及馬克思的哲學革命等問題,對這一哲學任務的堅守卻貫穿了阿爾都塞的整個哲學主題。在革命性的政治實踐的意義上解讀、續(xù)寫和激活馬克思的《資本論》,并讓它實踐地發(fā)揮作用,這構成了阿爾都塞解讀《資本論》的最終目的。

一、回溯《資本論》的“提示”:尋找資本主義體系的“脆弱”點

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解讀與資本主義社會發(fā)展的新變化密切相關。《資本論》問世以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長期發(fā)展趨勢及其內在矛盾導致的崩潰問題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馬克思主義理論界對此展開了長達半個多世紀的討論。馬克思本人所預言的資本主義制度的全面崩潰并沒有到來,相反,資本主義社會進入了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發(fā)展階段。隨著全球化進程的不斷加快,資本主義國家致力于生產力的發(fā)展和社會福利國家的建構,社會矛盾得到了極大的緩解。資本主義仿佛對危機有一種天生的敏感性和調節(jié)性,雖然每隔七年或者十年爆發(fā)一次的經濟危機使資本主義陷入新的崩潰,但資本主義又總是能夠在一段時間內自發(fā)地克服交換價值和使用價值之間的矛盾從而進入新的平衡期?!懊恳淮纹胶舛疾豢杀苊獾匾獙蛞淮尾黄胶?,而經過一定的時間之后,就又使得一次新的、暫時的平衡成為可能?!薄?〕在這種平衡與不平衡之間的辯證運動中,馬克思所構想的在西歐爆發(fā)的無產階級革命不僅未能實現(xiàn),生產力較為發(fā)達的國家在經歷過幾次革命的失敗后甚至已經為革命唱起了挽歌。

因此,至20世紀50年代,西方馬克思主義已經開始將注意力放在“新中間階級”的研究上。理論家們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階級結構已經發(fā)生變化,出現(xiàn)了工人階級與資本家之間的知識分子等新興中間階層。他們一方面認為工人階級的生活條件得到了改善,其規(guī)模正在發(fā)生萎縮,新興的知識分子、知識界精英、企業(yè)中的高級管理者等的出現(xiàn)使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對立關系本身發(fā)生弱化;另一方面他們在承認階級結構已經變化的前提下,或是在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中尋找變革資本主義的新動力和新主體,或是認為社會中的階級沖突已經讓位于其他沖突,干脆直接放棄階級斗爭,而去尋求資本主義改良策略。對此,阿爾都塞認為必須警惕階級合作和改良主義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渲染。阿爾都塞意識到資本主義總是通過階段性的危機暫時性地克服其再生產的界限,因此,馬克思主義者們不能再繼續(xù)等待資本主義的生產力與生產關系之間矛盾運動的爆發(fā),而是要主動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全部革命力量,并讓其發(fā)揮實踐作用。

為了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阿爾都塞認為必須要回到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中尋找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在這個點上實現(xiàn)資本主義體系的斷裂。因此,阿爾都塞回溯到了《資本論》所留下的重要提示卻未能展開詳盡討論的地方——生產關系再生產的問題。任何一個社會如果想要存續(xù)下去,不僅需要進行生產,而且必須維持生產的連續(xù)性,亦即實現(xiàn)其社會的再生產。因此,任何一種社會形態(tài)都必須在生產的同時,對其全部的生產條件進行再生產,從而保障社會的延續(xù)。阿爾都塞認為資本主義生產條件的再生產分為生產力的再生產與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其中,生產力的再生產包含著勞動對象、生產工具和生產當事人(勞動力)的再生產。關于生產力的再生產,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第1卷和第2卷已經展開了詳盡的探討。然而,關于生產關系的再生產,“盡管馬克思給我們留下過一些重要的提示,但它們都不成系統(tǒng)”〔5〕。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不僅改造了“生產”概念,指出了“生產”的支配地位,使馬克思直接與勞動的唯心主義決裂,更為重要的是揭示出了“生產關系”的概念。當阿爾都塞深入資本主義再生產的必要條件和運行機制中進行考察時,他發(fā)現(xiàn)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對于資本主義體系的重要性?!爸挥挟斏a條件的再生產得到保障時,一種生產方式才能持續(xù)存在下去,而在生產條件的再生產中,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又起決定作用。”〔6〕資本主義要想實現(xiàn)其自身的再生產就必須不斷再生產其生產關系,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再生產是資本主義用以鞏固自身存在的最牢固的環(huán)節(jié),但同時也構成了瓦解資本主義生產體系的“脆弱點”。

在維護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再生產的所有要素中,國家機器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阿爾都塞認為存在著兩種國家機器: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無論哪一種國家機器都根本性地服務于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再生產。其中,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自覺接受一個單一的領導中心,是國家的堅硬果核,不斷地再生產著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再生產所需要的政治性條件;“一種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就是一個由各種確定的機構、組織和相應的實踐所組成的系統(tǒng)。在這個系統(tǒng)的各種機構、組織和實踐中得以實現(xiàn)的,是國家的意識形態(tài)的全部或一部分(通常是某些要素的典型組合)?!薄?〕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不斷再生產著這種生產關系的主體及其物質行為。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通過意識形態(tài)的臣服、承認和保證三個功能在個人意識的最“隱秘”的地方發(fā)揮作用。它通過對人的意識形態(tài)喚問和心靈的奴役不斷再生產服從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和階級關系的個人,并再生產出在資本主義生產中發(fā)揮不同功能的當事人的物質行為,以使主體自覺投入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與實踐中。被賦予了意識形態(tài)的主體能夠“把自己作為一個自由主體所固有的那些觀念銘刻在他的物質實踐的行為中”〔8〕。在再生產這一關鍵點上,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實現(xiàn)了共謀?!版?zhèn)壓性國家機器的作用,就它是一個鎮(zhèn)壓機器來說,本質在于用(肉體的或其他形式)武力來保證生產關系(說到底是剝削關系)再生產的政治條件”,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在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為它提供的'盾牌’后面,主要保證了尤其屬于生產關系方面的再生產”〔9〕。因此,以國家作為上層建筑的中心“輻射”出來的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的肉體鎮(zhèn)壓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的意識形態(tài)奴役,保障著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的生產與再生產。在這個意義上,正是因為兩種國家機器也為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提供著銅墻鐵壁般的保護,才使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成為資本主義用以鞏固自身存在的最牢固的環(huán)節(jié)。

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就其本質而言是一種具有剝削和奴役性質的生產關系。在《資本論》中,馬克思通過揭示剩余價值的來源闡明了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本質。剩余價值之所以能夠實現(xiàn),是因為貨幣占有者(資本家)“幸運地在流通領域內即在市場上發(fā)現(xiàn)這樣一種商品,它的使用價值本身具有成為價值源泉的獨特屬性,因此,它的實際消費本身就是勞動的對象化,從而是價值的創(chuàng)造”〔10〕。這種獨特的商品就是勞動力商品。在資本主義生產過程中,勞動力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可以分為兩個部分:工人的必要勞動創(chuàng)造的價值和工人的剩余勞動創(chuàng)造的價值。其中,工人的必要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用來償付資本家支付給工人的工資;工人的剩余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價值被資本家無償占有,這部分價值被馬克思稱為“剩余價值”。資本家通過延長工人的勞動時間和在一定時間內增加工人的勞動量來最大限度地掠奪工人的剩余價值,實現(xiàn)資本的增殖。為了維持資本的增殖,資本主義就必須再生產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關系。因此,“資本主義生產過程,在聯(lián)系中加以考察,或作為再生產過程加以考察時,不僅生產商品,不僅生產剩余價值,而且還生產和再生產資本關系本身:一方面是資本家,另一方面是雇傭工人”〔11〕。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就是以雇傭勞動為基礎不斷再生產剩余價值的剝削關系。在此基礎上,阿爾都塞強調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不是簡單的、抽象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其實質而言,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是在資本主義這一具體的生產條件下所形成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出發(fā)點是“現(xiàn)實的個人”,而不是“抽象的個人”,因此,我們不能把具體的生產關系還原為或抽象為人類學意義上的“主體間性”,否則就容易抹殺生產關系所具有的社會歷史內涵,從而掩蓋生產關系的“奴役性”“剝削性”和“階級性”。資本主義生產關系說到底是一種階級關系,一方是占有生產資料的資產階級,另一方是自由的一無所有的無產階級,生產關系直接與階級斗爭的后果重疊。為了讓工人持續(xù)沉浸在自己被剝削的狀態(tài)中,在實際的生產過程中,剝削者以所有權問題、勞動的純技術分工、勞動的純技術組織以及勞動的純技術管理等一系列經濟主義意識形態(tài)和人道主義意識形態(tài)來掩蓋真實的剝削關系,這是剝削階級對被剝削階級所采用的階級斗爭。

通過對《資本論》中馬克思留下的重要“提示”的回溯,阿爾都塞認為對于整個資本主義體系來說,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既是最牢固的點,也是先天的“脆弱”點。因為在這個點上資本主義體系中的一切存在得以存在,這個點的剝削性標志著資本主義的根本特性,資本主義全部的國家機器都是圍繞這個點積極建造的,而這個點一旦無法實現(xiàn)其再生產并發(fā)生根本性的變革,資本主義體系也會隨之崩潰。因此,在阿爾都塞看來,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就是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這個先天脆弱點能夠真正開啟資本主義體系在政治實踐意義上的根本性“斷裂”。但實際上,阿爾都塞所尋找到的這個資本主義體系的“脆弱”點也僅僅就是一個表層意義上的“脆弱”點,而并非資本主義體系的“根本”點。資本主義體系的“根本”點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生產資料所有制,這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產生的根源。如果資本主義生產資料私有制不實現(xiàn)根本性變革的話,資本主義生產關系也不可能產生根本性改變。

二、續(xù)寫《資本論》的“結尾”:補充階級革命的理論

在阿爾都塞看來,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不僅是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而且在特定生產力限度下,在政治實踐的意義上具有相對于生產力的優(yōu)先性。阿爾都塞敏銳地洞察到:歷史科學中的生產關系概念在當時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內部被很多人忽視了,特別是當時學界長期以來對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闡釋始終都是圍繞著生產力的“決定作用”展開的。甚至在一些受到經濟主義意識形態(tài)和歷史進化論影響的馬克思主義者那里,這個概念也最終讓位于“歸根到底一切取決于生產力”的觀念,以致將歷史的發(fā)展完全歸功于科學和技術的發(fā)展,以此構建機械的經濟決定論,而機械的經濟決定論則偏離了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本來面貌。阿爾都塞認為全球生產力的發(fā)展模式已經發(fā)生了改變,全球化使生產力的限度與標準也全球化了,最高的生產力發(fā)展水平供所有國家使用。因此在處于帝國主義階段的資本主義社會形態(tài)中,相對于生產工具和生產資料等物質性的生產條件來說,生產關系具有更重要和更具決定性的意義?!霸跇嫵闪四撤N生產方式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的特定統(tǒng)一體中,是生產關系在現(xiàn)有的生產力的基礎上并在它規(guī)定的客觀限度內起決定作用。”〔12〕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提到“生產關系”的一系列論述其實已經明確地表達了生產關系對于生產方式的決定性作用,列寧和毛澤東所領導的革命的勝利已經能為這個理論提供現(xiàn)實的依據(jù),而斯大林則承受了生產力對生產關系的優(yōu)先性的政治后果。阿爾都塞解釋道:在特定生產力限度下,生產關系對生產力的優(yōu)先性并不是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違背,整部《資本論》,連同列寧和毛澤東的全部著作都在給生產關系的優(yōu)先性做解釋說明,而他只是將這個解釋說明提煉成一個獨立的理論觀點。在1970年以后的后續(xù)著作《寫給非哲學家的哲學入門》,甚至在晚期的著作《馬克思及其局限性》中,阿爾都塞都始終強調在特定生產力限度下生產關系對生產力的優(yōu)先性。

阿爾都塞賦予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相對于資本主義生產力的革命和政治意義上的優(yōu)先性地位。如此強調生產關系優(yōu)先性,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阿爾都塞將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當作資本主義整個體系再生產的基礎與核心,并將其指認為資本主義體系的先天“脆弱”點。這一脆弱點本身成為阿爾都塞革命策略的出發(fā)點;只有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才是真正意義的革命,才能建立新的更高級的生產關系,才能徹底動搖資本主義的根基。如果對于變革資本主義體系來說,生產關系首當其沖,那么對于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來說,保障其再生產的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和意識形態(tài)國際機器就成為斗爭所優(yōu)先針對的對象。

如何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如何針對兩種國家機器展開斗爭?阿爾都塞提示道: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革命和階級斗爭的經驗能夠武裝那些想要走向共產主義的人,因為馬克思列寧主義哲學就是唯一革命的哲學。〔13〕阿爾都塞試圖回到《資本論》的結尾去尋找革命的理論依據(jù)。阿爾都塞感嘆道:“我們甚至要感謝馬克思使我們看到了他的弱點、空缺和疏忽:這些弱點、空缺和疏忽有助于說明他的偉大,因為我們只能在重新開始為他的逝世所中斷的敘述時,才能提到它們。我們知道《資本論》第3卷是怎樣結束的:一個標題《社會各階級》,只有12行,然后就是沉默?!薄?4〕《資本論》的結尾是馬克思所沉默的地方,在阿爾都塞看來也是馬克思的“弱點、空缺和疏忽”。如果阿爾都塞想要重新接續(xù)馬克思《資本論》所中斷的敘述,就必須從《資本論》的結尾處重新開始?!顿Y本論》的第3卷是以“社會各階級”結尾,因此對《資本論》的續(xù)寫也應當從階級斗爭開始,激活歷史科學的革命性。

阿爾都塞指出:“馬克思列寧主義告訴我們完全不同的事情:階級斗爭(新概念)是歷史的原動力(新概念),階級斗爭推動歷史的前進:實現(xiàn)革命。這個論點非常重要,因為它把階級斗爭擺在第一位?!薄?5〕雖然在革命和階級斗爭話語弱化的所謂“后革命時代”,眾多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家不再跟隨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致思路徑,但是阿爾都塞卻堅定地跟著馬克思、恩格斯以及列寧的革命道路“一道走”。馬克思曾經指出:“將近40年來,我們一貫強調階級斗爭,認為它是歷史的直接動力,特別是一貫強調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之間的階級斗爭,認為它是現(xiàn)代社會變革的巨大杠桿;所以我們決不能和那些想把這個階級斗爭從運動中勾銷的人們一道走。”〔16〕面對工人階級革命浪潮的消退和西歐無產階級革命運動的失敗,阿爾都塞認為必須通過階級斗爭展開嚴格意義的革命,亦即通過摧毀國家并打碎其兩種國家機器,從而改變現(xiàn)有生產關系的革命。在此意義上,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解讀不僅僅是要賦予《資本論》以歷史科學的定位,而是要通過對《資本論》中“生產關系”概念的一系列回溯,找回和恢復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為被剝削階級謀劃全新的革命策略。因此,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解讀,是在政治實踐的意義上對《資本論》的續(xù)寫,是重新激活《資本論》話語和概念體系的革命性。

阿爾都塞通過續(xù)寫《資本論》的結尾,試圖重新建構一種新的階級斗爭理論。阿爾都塞認為新的階級斗爭應當針對資本主義鎮(zhèn)壓性國家機器和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展開。相對于馬克思的階級斗爭理論,阿爾都塞提出被剝削階級應當開展三種形式的階級斗爭:政治的階級斗爭、經濟的階級斗爭以及理論領域中的階級斗爭。首先,阿爾都塞認為政治的階級斗爭是進攻性的階級斗爭,它以暴力革命為主要手段,以國家機器為主要斗爭對象,以奪取國家政權為根本目的。政治的階級斗爭具有優(yōu)先性。其次,阿爾都塞認為經濟的階級斗爭是防衛(wèi)性的斗爭,是為了勞動者各種具體的物質性要求,保障勞動者在物質和精神上的利益進行的斗爭。經濟斗爭要對抗資本主義的兩個趨勢:一個是資本主義制度利用一切形式所帶來的增強剝削的客觀趨勢;另一個是資本主義直接降低工人工資的趨勢。因此,工人階級為提高工資所進行的罷工形式的斗爭是經濟斗爭的一部分。經濟的階級斗爭不可能直接推翻資本主義,相較于政治的斗爭,經濟的斗爭總是無聲的、漫長的但又是需要每天都保持警惕的艱苦的斗爭。但并不是只有政治的階級斗爭才是革命的實踐,經濟的階級斗爭也是無產階級革命的重要組成部分。經濟的階級斗爭由于扎根于一定階級社會的生產和剝削方式中,因而能夠直接攻擊整個資本主義體系的物質基礎和生產根基。剩余價值剝削是資產階級存在的前提,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存在的基礎,構成了整個資本主義體系賴以存在的根基。因此,經濟的階級斗爭在所有形式的斗爭中占有基礎性地位?!皼]有每天持續(xù)不斷的頑強的經濟斗爭,政治的階級斗爭就是不可能的,或是徒然的。只有深深植根于經濟的階級斗爭,并且唯有植根在它當中,才會有能夠帶來勝利的真正的政治的階級斗爭?!薄?7〕最后是理論領域的階級斗爭。實際上在阿爾都塞那里可以發(fā)現(xiàn)三種類型的理論領域的階級斗爭。其一,關于理論指導的階級斗爭。阿爾都塞認為馬克思革命性的歷史科學本身就為被剝削階級的革命提供了最重要的理論指導,因此他本人也在不斷地進行意識形態(tài)批判工作,警惕那些可能出現(xiàn)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內部腐蝕馬克思主義革命性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其二,關于理論立場的階級斗爭。無產階級要想在理論領域中展開階級斗爭,就必須堅定無產階級立場。阿爾都塞在《論再生產》和《自我批評文集》中明確指出,馬克思正是堅定了無產階級立場,才徹底拋棄了資產階級舊有的基本概念和理論體系,實現(xiàn)了科學的“術語革命”,最終發(fā)現(xiàn)了“歷史科學的新大陸”——“現(xiàn)實的人及其歷史發(fā)展”的新科學。只有堅定無產階級的立場,才能進行無產階級的哲學戰(zhàn)斗。其三,關于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的階級斗爭。被剝削階級能夠充分利用出版行業(yè)、新聞傳播、學校教育、醫(yī)療衛(wèi)生等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所產生的意識形態(tài)影響,重燃被剝削階級的革命意識,幫助越來越多的被剝削者能夠克服資產階級的宣傳效果進而投入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yè)中,并防止其自身落入階級合作的風險,防止落入關于勞動的“經濟主義—技術主義—法律的—人道主義的”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中。

在阿爾都塞看來,這三種形式的階級斗爭是交織在一起的,直接針對的就是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及其再生產,其最終目的就是通過革命的形式奪取資本主義政權,變革資本主義的生產關系,建立新的非剝削式的生產關系。其中政治的階級斗爭是“優(yōu)先的”,直接針對的是在保障資本主義生產關系及其再生產的政治條件;經濟的階級斗爭是“基礎的”,直接針對的是在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及其生產過程本身中剝削關系的具體展開;理論的階級斗爭是“領先的”,直接針對的是被資本主義意識形態(tài)喚問的馴順主體。

《資本論》的“結尾”是以“階級”中斷的,而阿爾都塞的“續(xù)寫”卻是以“階級斗爭”開始的。阿爾都塞將馬克思的“階級”問題簡單化為“階級斗爭”問題,從而補充了馬克思的“階級革命”理論。坦率地講,雖然不能說阿爾都塞推進了對馬克思“階級”問題的研究,但是他確實推進了“階級斗爭”問題的研究。阿爾都塞拓展了階級斗爭的表現(xiàn)形式和領域范圍,從單一的政治斗爭轉變?yōu)檎?、經濟和理論三種形式的階級斗爭的交織。這不僅僅是對無產階級斗爭形式的豐富,更是對無產階級新革命策略的尋求。這種新階級斗爭就是阿爾都塞在后革命時代為被剝削階級所謀劃的革命策略。

三、發(fā)掘《資本論》的“政治實踐”: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

馬克思在《資本論》的結尾處不僅對“社會各階級”的問題保持沉默,在阿爾都塞看來,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關于“資產階級”的理論問題也缺乏令人滿意的闡釋。如果不能像揭示資本原始積累一般揭示資產階級的歷史形成,那么對“資產階級”這個概念的使用就容易變成一種“濫用”。阿爾都塞認為,資產階級不是由于封建統(tǒng)治階級衰敗所產生的對立面,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都是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要素之一?!?8〕他認為,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提出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源于作為金錢占有者的資產階級與被剝奪了勞動的無產者之間的'相遇’”〔19〕。然而馬克思對相遇之前和相遇之后都未能再繼續(xù)展開詳盡的論述。在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相遇之前,二者有著類似于原始積累一般各自發(fā)展的歷史。在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相遇之后,資本主義各生產要素之間,諸如資本、生產技術、生產工具等不斷地“相遇”(encounter)或者按照《讀〈資本論〉》中阿爾都塞的說法“結合”(conjunction)?!芭既幌嘤觥背蔀榱速Y本主義生產方式強化的核心。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的“相遇”也因為資本主義生產出了相應的經濟、政治和意識形態(tài)的統(tǒng)治結構,成為了一種“持續(xù)性相遇”。最終,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在源源不斷的“相遇”中鞏固了下來,成為一種將剝削性和統(tǒng)一性強加于所有要素的結構。

阿爾都塞認為,不僅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源于資產階級與無產階級的“相遇”,世界本身也是因為“偶然相遇”生成的。阿爾都塞回到了伊壁鳩魯?shù)脑诱?。在伊壁鳩魯那里,世界形成之前無物存在,既沒有意識形態(tài)的干擾,也沒有因果原則或者理性原則,形成一種“虛空”。原子在虛空中以偏斜的方式下落,偶然性的偏斜使得原子之間相遇,改變了其幽靈式的抽象的存在方式,由此產生了諸世界。但是相遇本身何時何地發(fā)生是不確定的,相遇后所產生的效果也同樣是偶然性的,沒有特定的法則和規(guī)律規(guī)定著相遇,從既定的存在回溯時,偶然相遇在某時某刻以某種程度已經發(fā)生。阿爾都塞將伊壁鳩魯?shù)脑诱摲Q為“相遇唯物主義的潛流”,之所以是“潛流”,是因為阿爾都塞認為這些關于偶然相遇的思考是暗藏在伊壁鳩魯?shù)乃枷胫械?。阿爾都塞簡單地勾勒出了這一“潛流”的譜系: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霍布斯的自然狀態(tài),斯賓諾莎對合目的性觀點的反對,孟德斯鳩對法的精神的討論,盧梭的社會契約,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探究,海德格爾的此在“被拋”,等等,在這些著作和思想中蘊藏著哲學家們在其哲學體系內部對偶然性和相遇問題的思考。

“偶然相遇的唯物主義”體現(xiàn)著阿爾都塞早期思想與晚期思想的內在一致性,阿爾都塞是要批判目的論所以才強調歷史的偶然性,進而要以偶然性取代目的性。早在1959年的著作《孟德斯鳩:政治與歷史》中,阿爾都塞高度贊揚孟德斯鳩是政治科學的奠基人。孟德斯鳩對政治科學的創(chuàng)建是從具體的社會歷史出發(fā)尋找法則,而不是從抽象的社會一般中把握社會的本質。孟德斯鳩“拒絕了根據(jù)應當是什么來評判是什么,他只是想給歷史的真正必然性賦予其法則的形式,這個法則是他從事實的多樣性和它們的變化中提取出來的”〔20〕。在阿爾都塞看來,孟德斯鳩大概是馬克思之前試圖思考歷史卻沒有為它提供目的的第一人。對于歷史目的論來說,歷史的發(fā)展具有絕對必然性的方向和目的,歷史規(guī)律能夠為人類社會的發(fā)展提供長期的歷史預言,如此一來,歷史辯證法也被簡化為生產力擴張所產生的生產方式的循序漸進。與之相反,阿爾都塞“偶然相遇的唯物主義”認為,唯物主義既沒有為人類的歷史設置特定的起源,也沒有為人類的未來規(guī)劃出固定的前進方向。阿爾都塞曾經非常形象地描述道:他看見一輛火車經過,就跟著跳上去……然后在某個地方——或是路上,或是一個小車站——下車?!?1〕因此,阿爾都塞強調共產主義不是人類發(fā)展的一個未來階段,而是一種生活方式。今天的共產主義關系或許已經存在于社會的縫隙之中,我們應該做的是積極地去發(fā)現(xiàn)這種關系并且要讓共產主義的縫隙遍及世界。

對于阿爾都塞來說,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全部革命性,不僅是要補充階級革命的理論,還要將《資本論》中的“偶然相遇”的“潛流”擴展開來,在政治實踐的意義上去創(chuàng)造持久性的相遇。如何在政治實踐的意義上把握這種偶然相遇?在政治實踐中要注重對“形勢”的把握?!靶蝿荨钡某霈F(xiàn)是一種偶然相遇的結果,必須要利用形勢將偶然性的相遇變成持續(xù)性的相遇。如果要在偶然相遇的意義上變革資本主義,無產階級就要在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tài)的實踐內容中抓住政治“形勢”,分析形勢的結構和存在的條件,抓住那些偶然出現(xiàn)的彰顯著形勢與變化的“事件”,特別是要利用豐富的斗爭經驗將事件的政治影響持久化,以此創(chuàng)造新的政治實踐來推動革命的發(fā)展,最終使現(xiàn)存的資本主義產生根本性的“斷裂”。

在阿爾都塞之后,“事件”也獲得了諸如巴迪歐、奈格里和齊澤克等左翼思想家的重視。當代西方激進左翼的政治實踐是圍繞著“事件”展開的,“事件”存在于現(xiàn)有的規(guī)則之外,意味著對舊有秩序的挑戰(zhàn),意味著斷裂的生成?!霸谫Y本主義內部,事物的不斷變化正是為了使一切保持不變,而真正的事件正會轉變這個關于變化的原則本身”,“事件是一種被轉化為必然性的偶然性(偶然的相遇或發(fā)生),也就是說,事件產生出一種普遍的原則,這種原則呼喚著對新秩序的忠誠與努力”〔22〕。巴迪歐和齊澤克等當代西方激進左翼的“事件”與阿爾都塞的“事件”一樣都代表著在現(xiàn)存秩序中出現(xiàn)的偶然性,他們都將自己的政治目的訴之于以偶然性的事件生成新的政治實踐和新秩序。巴迪歐和齊澤克等人注重事件與主體的關系問題,試圖恢復主體的地位,主張用愛推動主體相遇以生產共同性,以愛激發(fā)主體使主體忠誠于事件。這種對新秩序的籌劃與具體的政治要求和革命規(guī)劃相比,顯然具有一定程度的抽象性和浪漫主義色彩。與之不同的是,阿爾都塞寄期望于事件誘導徹底的革命,但是關鍵性的事件什么時候來?在何處發(fā)生?卻是未知的?!笆录彪m然是激進性的政治話語,但是在具體的理論建構中,事件自身的偶然性又將革命的現(xiàn)實性推向了邊緣。1968年的五月風暴激發(fā)了阿爾都塞的思考:“什么也沒發(fā)生,是因為意識形態(tài)國家機器完美地發(fā)揮了功能。當它們無法繼續(xù)發(fā)揮功能,無法繼續(xù)在所有主體的'意識’中對生產關系進行再生產時,就會有人們所說的(多少有點嚴重的)'事件’發(fā)生,就像在五月一樣——它是一流的總演習的開始。長征之后,總有一天,革命會到來。”〔23〕

總的來看,阿爾都塞為被剝削階級提供了雙重的革命策略,其一是他始終強調的階級斗爭,其二是他晚期提出的偶然相遇的政治實踐。與階級斗爭的革命策略相比,“偶然相遇的唯物主義”只能在遺著和晚期手稿中找到相對系統(tǒng)的論述,因此,對這一革命策略的探究尚未引起足夠的重視。實際上,阿爾都塞對現(xiàn)實的不滿、對未來的憧憬以及對革命的希冀始終是一體的,他對無產階級的政治實踐的籌劃貫穿于他全部的哲學主題。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續(xù)寫”是“激進政治”的。換句話說,阿爾都塞在《資本論》中恢復歷史科學的革命性,在馬克思中斷的地方挖掘出了雙重的政治實踐策略。對于阿爾都塞來說,《資本論》第3卷結尾不再是馬克思的沉默,而是階級斗爭的理論和新的政治實踐的可能性。

四、問題與啟示

阿爾都塞解讀《資本論》的直接目的,不僅是為了澄清馬克思《資本論》的原義,而且是為了恢復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重新找回逝去的無產階級革命?!顿Y本論》第3卷在談到“階級”的時候敘述中斷了,阿爾都塞認為,我們必須重新開始馬克思所中斷的敘述。在他看來,馬克思的問題也就是我們的問題,而且在長時期內是我們的問題,這一問題支配著我們的未來,因此我們必須從《資本論》,確切地說,從其“結尾”處走向未來。在此意義上,阿爾都塞是想通過續(xù)寫《資本論》尋找新的政治實踐,從而開辟通向未來社會的道路。

如果我們要評論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激進政治解讀的話,就必須返回和重新審視《資本論》的結尾。在《資本論》第3卷的結尾處,馬克思指明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經常趨勢和發(fā)展規(guī)律:生產資料越來越同勞動相分離,從而使勞動轉化為雇傭勞動,使生產資料轉化為資本,土地所有權也同資本和勞動相分離而獨立。以此為基礎,雇傭工人、資本家和土地所有者,逐漸形成為建立在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基礎上的現(xiàn)代社會的三大階級。隨后,馬克思在第52章“階級”中提出了一個重要的理論任務:“首先要解答的一個問題是:是什么形成階級?這個問題自然會由另外一個問題的解答而得到解答:是什么使雇傭工人、資本家、土地所有者成為社會三大階級的成員?”〔24〕

通過馬克思的這一追問,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阿爾都塞對《資本論》的續(xù)寫和馬克思《資本論》原來的研究計劃之間有著細微的但卻是本質的差別。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斷處是想持續(xù)深入追問和挖掘階級形成的根源,而阿爾都塞的續(xù)寫則是對階級斗爭和革命策略的描述。阿爾都塞非常重視馬克思“生產關系”的概念,并從正反兩個方面對這一概念進行了界定:一方面,生產的社會關系是生產過程的當事人和生產過程的物質條件的特殊的“結合”;另一方面,生產的社會關系在任何意義上都不能還原為簡單的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不能還原為主體間的相互關系的各種轉換形式。在續(xù)寫《資本論》的意義上,阿爾都塞對“生產的社會關系”的研究就是對“階級關系”的研究,這種研究最終轉化成了對新革命策略的尋求。在階級革命話語體系弱化的時代,從《資本論》中挖掘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革命性,是對甚囂塵上的改良主義的最強力沖擊。阿爾都塞試圖證明,《資本論》中“資本主義必然走向滅亡”不只是一個科學論斷,它還為徹底變革資本主義社會提示了革命策略式的方案。

阿爾都塞并沒有在馬克思原有的自身邏輯延展上續(xù)寫《資本論》。阿爾都塞的“續(xù)寫”放棄了馬克思挖掘階級形成根源的原本計劃,轉而去尋找新的政治實踐和革命策略,這實質上是一種舍本逐末之舉。正因如此,阿爾都塞的問題也逐漸暴露了出來。在對《資本論》的解讀中,阿爾都塞不僅沒有深入地去研究和揭示階級產生的根源,而且也缺乏對社會現(xiàn)實問題尤其是對現(xiàn)實個人的實際生存問題的深入研究。阿爾都塞用濃厚的筆墨描述法國和俄國的政黨、工會,揭示資本主義國家機器的運作機制,論證變革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必要性,但是卻未能深入到被剝削階級的生存境況和社會根源中。因為在阿爾都塞那里,現(xiàn)實的個人,特別是被資產階級剝削的個人,是被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喚問”出來的,是以資本主義社會結構中主體的身份出現(xiàn)的。這樣的“個人”與其實際的生存條件的關系只是一種想象關系?!皞€人”與其生存條件的實際關系到底是怎樣的?阿爾都塞語焉不詳。雖然阿爾都塞在為自己的“理論的反人道主義”辯護時,強調自己并非不關心人的存在與發(fā)展的問題。但是他基于反歷史主義的立場,取消了人的歷史主體的地位,并最終在意識形態(tài)中將現(xiàn)實的個人直接圈定在“主體”的設定中,使阿爾都塞最終丟失了對人之存在的根本性的現(xiàn)實關切。這成為阿爾都塞的理論難題。如果阿爾都塞像馬克思那樣對“階級形成”的根源進行挖掘的話,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根源或者說現(xiàn)實的個人的社會根源就有可能被洞察到,進而所謂的阿爾都塞難題也就有可能被破解。

阿爾都塞對馬克思《資本論》的解讀提示我們:一方面,我們要繼續(xù)沿著《資本論》所昭示的道路追溯階級形成的根源,亦即資本主義體系產生的根源;另一方面,我們必須結合當代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實際注入新的時代內涵,而不能對資本主義的發(fā)展置若罔聞。只有將這兩方面結合起來,對《資本論》的解讀和續(xù)寫,才是在現(xiàn)時代的語境下對它的真正激活,否則就只能是一種外在的抽象反思和批判。一種真正的、內在的《資本論》研究,最終所要建立的是一種對現(xiàn)代社會的有力而復雜的分析,這將是一種充分適用發(fā)達資本主義的社會批判理論。

〔參考文獻〕

〔1〕〔3〕〔5〕〔6〕〔7〕〔8〕〔12〕〔13〕〔17〕〔23〕〔法〕路易·阿爾都塞:《論再生產》,吳子楓譯,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52、320、46、298、177、360、397-398、53、264、393頁。

〔2〕〔14〕〔法〕路易·阿爾都塞、艾蒂安·巴里巴爾:《讀〈資本論〉》,李其慶、馮文光譯,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8年,第2、177頁。

〔4〕〔比利時〕厄爾奈斯特·曼德爾:《晚期資本主義》,馬清文譯,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9頁。

〔9〕〔法〕路易·阿爾都塞:《哲學與政治:阿爾都塞讀本》,陳越譯,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0年,第28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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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法〕阿圖塞:《自我批評文集》,杜章智、沈起予譯,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0年,第6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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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9〕Louis Althusser:Philosophy of the Encounter:Later Writings(1978-87),translated by G.M.Coshgarian,2006,London,New York:Verso,pp.201-202,197.

〔20〕〔法〕路易·阿爾都塞:《孟德斯鳩:政治與歷史》,霍炬、陳越譯,西安:西北大學出版社,2020年,第25頁。

〔21〕〔法〕路易·阿爾都塞:《論偶然唯物主義》,吳志峰譯,《馬克思主義與現(xiàn)實》2017年第4期。

〔22〕〔斯洛文尼亞〕斯拉沃熱·齊澤克:《事件》,王師譯,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16年,第212頁。

〔24〕《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002頁。

【責任編輯:侯小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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