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福‖金日磾與張掖的淵源
金日磾。這是個人名，不過我敢打賭，這個名字里的后兩顆字有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讀不對發(fā)音。了解這個人，就先要從普及漢語發(fā)音開始。金日磾（Jīn mì dī），因為霍去病奪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故賜姓為“金”。金日磾子孫七世都做皇帝的近身侍衛(wèi)，以忠孝聞名于漢世。
張掖城里有條街道叫做“馬神廟街”，街道上有所小學(xué)是馬神廟小學(xué)。關(guān)于這個叫法的由來，據(jù)說就和金日磾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故事還得從2000年前說起。
公元前87年春，漢武帝病重臥床，床下跪著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四個大臣?；艄饪拗鴨枺骸叭绻菹聴壋级?，讓誰繼承大業(yè)呢？”武帝答：“讓少子劉弗陵繼位，您當(dāng)周公攝政。”霍光叩頭推讓說：“臣不如金日磾?！苯鹑沾斠餐谱屨f：“臣是外國人，不如霍光?！蔽涞圩罱K讓霍光攝政，并且與另外三位大臣共同輔佐太子劉弗陵。金日磾，本是匈奴王子，他憑什么能成為漢武帝的托孤大臣，輔佐年幼的漢昭帝呢？
金日磾，字翁叔，本是匈奴休屠王的太子。當(dāng)初匈奴的昆邪王和休屠王被霍去病擊敗，損失慘重。匈奴單于大怒，想將二王誅殺。二王恐懼，暗中打算向漢朝投降。半路上，休屠王后悔，于是被昆邪王殺掉了。金日磾和父親的部眾被昆邪王吞并，也隨之投降了漢朝。這時，金日磾才14歲，被送到皇宮養(yǎng)馬。
過了很久，漢武帝觀看宮中養(yǎng)的馬兒。眾多馬夫牽著馬時偷看武帝，只有金日磾不敢。金日磾長得高大英猛，養(yǎng)的馬兒也很好，武帝感到驚奇，問他一些話，金日磾都誠實地回答。武帝覺得金日磾是個奇才，當(dāng)日就賞賜了他，封他為養(yǎng)馬總管。之后，金日磾升任為侍中、駙馬都尉、光祿大夫，車騎將軍。金日磾為人謹慎，從來不犯錯，受到漢武帝親信，常常陪伴在左右。金日磾?shù)哪赣H病死，武帝認為她把兒子教育的很好，特意下詔讓人給她畫像，掛在甘泉宮，署名為“休屠王閼氏”。金日磾每次進宮見到母親的畫像，常常跪拜哭泣，然后才離開。
金日磾?shù)膬鹤邮艿綕h武帝的疼愛，常在旁邊陪著。他兒子有時從武帝身后摟著武帝的脖子，金日磾在前面看見后，怒瞪著兒子。他兒子哭著說：“父親生氣了！”武帝對金日磾說：“怒瞪著我兒干什么？”后來他兒子長大，行為不謹慎，在宮殿下與宮女戲耍，金日磾剛好看到，厭惡兒子淫亂，于是殺死了兒子。武帝大怒，金日磾叩頭謝罪，詳細說明了原因。武帝哀泣，從此心里敬重金日磾。當(dāng)初，莽何羅與江充是好友，江充陷害衛(wèi)太子劉據(jù)時，莽何羅的弟弟莽通與太子死戰(zhàn)，因此得以封侯。后來武帝明白了太子的冤情，于是誅滅江充的家族和同黨。莽何羅兄弟害怕受到牽連，于是準備謀反。金日磾觀察到莽何羅的神態(tài)和行為都不正常，心生懷疑，于是暗中獨自觀察他的動靜。莽何羅也察覺到了金日磾?shù)谋O(jiān)視，所以久久沒有行動。后來，金日磾生了小病，臥養(yǎng)在房中。莽何羅兄弟和黨羽矯詔夜出，一起殺了使者，發(fā)動士兵。第二天早上，漢武帝還沒起床，莽何羅潛入院中。金日磾上廁所時，心中一顫，于是躲在門后。不久，莽何羅袖中揣著利刃進來，看見了金日磾，神色大變，急忙跑向臥室想進去。莽何羅十分緊張，撞到了琴瑟。于是，金日磾抱住莽何羅，大叫道：“莽何羅謀反！”武帝受到驚動而起床，左右侍衛(wèi)拔劍想上去砍死莽何羅。武帝擔(dān)心傷到金日磾，讓侍衛(wèi)不要用劍。金日磾將莽何羅摔倒在殿下，綁住了他。武帝徹查到底，誅殺了叛臣。金日磾由此被人稱贊有忠君孝親的節(jié)操。
金日磾陪伴漢武帝左右?guī)资?，從來沒有直視過皇帝一眼。武帝賜給他宮女做妻妾，他也不敢親近宮女。武帝想納他的女兒進后宮，他也不肯。金日磾如此謹慎，令武帝感到奇異。漢武帝遺詔封金日磾為秺侯，金日磾認為漢昭帝還年少，所以拒絕接受封侯。金日磾輔政一年多后，生了重病，霍光封賞金日磾，金日磾勉強在床上接受。一天后，金日磾死了，昭帝賞賜他喪葬用具和墓地，發(fā)兵送葬到茂陵，謚號為“敬侯”。
漢武帝晚年，社會階級矛盾日益尖銳，農(nóng)民起義連綿不斷，巫蠱盛行。漢武帝又迷信黃老之說，時常服食丹藥，身體每況愈下，常懷疑有人用邪術(shù)害他，恰有人舉報丞相之子公孫敬用巫蠱咒他，還與陽石公主通奸，武帝大怒，未經(jīng)核實，就將公孫敬和其父親公孫賀斬首，處死陽石公主，還將自己最寵愛的公主諸邑和衛(wèi)青之子衛(wèi)伉連坐誅殺。
漢武帝任命寵臣江充徹查“巫蠱之案”，并賦予他生殺大權(quán)。江充借機排除異己，誣陷太子劉據(jù)是首禍，聯(lián)和宦官蘇文一起來坐實劉據(jù)的罪名。一場驚心動魄的“巫蠱之禍”，使太子和皇后雙雙自殺。不久，武帝醒悟，知道自己被江充所騙，下令誅殺了江充的三族，燒死太監(jiān)蘇文，在太子自殺的地方修建了“思子宮”，寄托自己的哀思。
江充被誅三族后，作為其黨羽的馬通力和他的哥哥馬何羅，十分恐懼，便想伺機刺殺漢武帝，發(fā)兵謀反。公元前88年，六月的一天，金日磾跟隨漢武帝住在林光宮內(nèi)一間小屋里。馬何羅與馬通、馬安城等認為時機已到，假稱漢武帝詔令，殺了守衛(wèi)的士兵，內(nèi)外串通，調(diào)來軍隊。馬何羅于拂曉時潛入林光宮行刺武帝，不成想，被住在小屋內(nèi)的金日磾發(fā)現(xiàn)，金日磾悄悄窺視其行動，發(fā)現(xiàn)他圖謀不軌，便從屋中走出，馬何羅一見金日磾，神色大變，慌忙向漢武帝臥室竄去，慌亂中碰到了古琴，發(fā)出聲音，馬何羅嚇得頓時僵住，金日磾趁機沖上去抱住他大喊：“馬何羅反！”漢武帝聞聲而起，左右侍衛(wèi)趕來將其抓獲，金日磾因救駕有功，漢武帝更加倚重于他。
漢武帝生命垂危之際，決定立8歲的少子劉弗陵為太子，讓霍光仿效周公輔政。霍光推辭說：“臣不如金日磾!” 金日磾也推辭說：“臣，外國人，不如光，且使匈奴輕漢矣!”最后漢武帝封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封金日磾為車騎將軍，共同輔佐少主。并下遺詔，命昭帝即位后，封金日磾為秺侯。漢昭帝繼位后即頒布遺照，金日磾“以帝少”不受。第二年秋天，金日磾患病臥床不起，昭帝再次加封時，才“臥受印綬”。
始元二年，金日磾封秺侯，領(lǐng)2118戶。其封地就在今山東成武縣城西北伯樂集鎮(zhèn)前郭莊、玉皇廟一帶。《元和郡縣圖志》載：“成武縣有故秺城，在縣西北二十九里”。
公元前86年，金日磾去世。漢昭帝賜給他棺槨，埋葬在陜西茂陵漢武帝墓旁。根據(jù)他生前的成就，贈謚曰敬，史稱“秺敬侯”。他的后世歷經(jīng)七代，共130多年，都在朝廷做官。史學(xué)家班固贊揚說：“金日磾以篤敬寤主，忠孝自著，勒功上將，傳國后嗣，世名忠孝，七世內(nèi)侍，何其甚也”。
漢初的河西走廊張掖地區(qū)，農(nóng)耕文明的火種還未燎原，周圍基本全部是濕地草場，由于水草豐美，這里承載了昔日眾多少數(shù)民族的悲歡離合。金日磾升任大漢馬監(jiān)后，主管全國的軍馬馴養(yǎng)，張掖著名的山丹軍馬場，就是當(dāng)時漢王朝最大的一個馬場。日磾兒時就經(jīng)常隨父親匈奴休屠王在這里訓(xùn)練騎射。張掖人總愛戲稱金日磾是山丹軍馬場的第一任場長。
張掖山丹軍馬場為祁連山腹地草場，草場面積185萬畝，海拔在2500米左右，這里的所有馬匹都是散養(yǎng)，方圓幾十里成群結(jié)隊的馬匹在頭馬的帶領(lǐng)下，自由撒歡、奔跑、覓食。從這里出去的馬匹，無論民用軍用，個個膘肥體壯，較之低海拔地區(qū)飼養(yǎng)的馬，奔跑耐力極強。從大漢王朝開始，就成為御用皇家馬場，每逢前方戰(zhàn)事吃緊，急需馬匹，這里都是首選牧場。這里培育出的軍馬，在幾千年的歷史長河中，可謂戰(zhàn)功赫赫。
金日磾一生盡忠報效，被后世的張掖人奉為馬王爺。民間傳說馬王爺有三只眼，能洞察人間萬事秋毫，棄惡揚善，深受百姓愛戴。據(jù)付永正《清代甘肅地區(qū)馬神廟修建概況管窺》考證，當(dāng)時“甘州府馬神廟在城東北隅；山丹縣馬神廟在縣治北，另張掖縣馬神廟，’我朝順治十二年巡撫周文華等重修。雍正九年，提督宋可進塑金像，提督豆斌、王進泰俱獻匾。一馬神廟，城南郭內(nèi)’”。文章中記載在涼州府、平?jīng)龈?、寧夏府、慶陽府、鞏昌府、西寧府、秦州直隸州等均建有馬神廟。
張掖地方志也記載，明時在張掖東北隅就建有馬神廟，供奉馬王爺金日磾，即馬神。馬神在北方“五圣廟”中尊為五神之首，中國許多地方都有祭祀馬王爺?shù)鸟R神廟。
古代人們大都在每年六月二十三日，到馬神廟祭祀，相傳這天是馬王爺金日磾?shù)纳?。清代《燕京歲時記·祭馬王》稱：“馬王者，房星也。凡營伍中及蓄養(yǎng)車馬人家，均于六月二十三日祭之?！痹谶@一天，首先是官方祭祀馬神，大都為管理御馬有關(guān)的官員，還有領(lǐng)兵打仗的武將騎卒，祭拜馬神以祈求平安；其次民間祭祀馬神，凡與蓄養(yǎng)交易及使用馬騾驢畜力相關(guān)的商戶普通百姓，通過祭拜希望得到馬神的護佑，祈盼平平安安，生意興隆。
解放后，張掖馬神廟改為東街小學(xué)，因修建城市道路拆除?，F(xiàn)在在其原址附近建有馬神廟小學(xué)，小學(xué)西側(cè)的街道至今仍然叫馬神廟街。
近些年，金姓后世在尋祖考證后說，金日磾后世一支去了今天的朝鮮，還有在安徽也找到了金日磾?shù)募易V。張掖也有金姓，但卻沒有祖譜為證，多半都是移民到張掖的。被當(dāng)?shù)匕傩辗Q為逃荒堡的秺侯堡遺址，應(yīng)該是明朝戍邊屯田的堡子；亦或是一支匈奴休屠部族后裔曾屯居生活在此，他們仰慕秺侯，以其名號曰秺侯堡，也未為不可。無論哪種推斷，似乎都在情理之中。而今，我們看不到歷史清晰的容顏，推斷似乎也覺得差強人意。沒有人說得清楚這個城池曾經(jīng)的過往。漢武帝、霍去病、祭天金人、金日磾?shù)谋秤半S風(fēng)遠去，漸漸消失在祁連山的云煙中。
作者簡介：
陳玉福，甘肅涼州人，國家一級作家、文化學(xué)者，金昌市委黨校教授，張掖市文聯(lián)名譽主席、中共張掖市委市政府特聘專家，蘭州文理學(xué)院駐校專家、文學(xué)教授，甘肅省作家副主席，中國延安文藝學(xué)會副會長。1977年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發(fā)表、出版長中短篇作品50余部，1000多萬字。其中長篇小說《西涼馬超》入圍第十屆茅盾文學(xué)獎，《綠色誓言》入選100部紅色經(jīng)典作品系列；電視劇本《建軍大業(yè)》獲中國優(yōu)秀電視劇原創(chuàng)劇本獎，電影劇本《八步沙》獲中國電影優(yōu)秀劇本獎；影視劇《八部沙》作為獻禮作品在中央電視臺黃金檔播出后獲中國電影金雞獎，獲100部現(xiàn)實題材優(yōu)秀電視劇本國家級扶持。另有多部作品曾獲中國廣播電視大獎，甘肅省委省政府文藝突出成就“榮譽獎”，第四屆、第八屆、第九屆、第十屆敦煌文藝獎，“五個一”工程獎、廣東省文藝精品工程獎，第三屆中國法制文學(xué)原創(chuàng)長篇小說獎、中國網(wǎng)絡(luò)十大杰出小說獎、中國電視劇原創(chuàng)劇本獎、中國電視劇飛天獎、中國電視劇金鷹獎等獎項。
程琦，著名詩人，張掖市文聯(lián)黨組成員、副主席。
任玲，中國延安文藝學(xué)會會員，陳玉福工作室工作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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