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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算子 鴛鴦抗婚
陳慧茹
身世本卑微,奉主才能顯。榮慶堂前得力人,上下多稱贊。
生性自剛強,不屑王孫戀。誓死難從權(quán)貴爺,寧把青絲斷。
鴛鴦抗婚是《紅樓夢》里的一個精彩片段。鴛鴦是榮國府的家生奴才,她父母在南京為賈家看房子,哥哥是賈母房里的買辦,嫂子是賈母房里管漿洗的頭兒,世代在賈家為奴。她是賈母的貼身大丫頭,聰明能干,性情爽利,深得賈母信任。賈母穿的、戴的、玩的、用的等所有貴重物品都由鴛鴦收著。賈母平日倚之若左右手,賈母玩牌,她坐在旁邊出主意;賈母擺宴,她入座充當(dāng)令官。
賈母的大兒子賈赦現(xiàn)襲著一等將軍之職,整日里貪財好色,不務(wù)正業(yè),他看上了鴛鴦,想納鴛鴦為妾,一方面是因為鴛鴦年輕貌美,可以滿足他的淫欲;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鴛鴦乃賈母的心腹丫頭,娶了她就等于控制了賈母的私房財產(chǎn),可以滿足他的貪欲。
賈赦先是派愚蠢的邢夫人去做說客,邢夫人和鳳姐商量未果,就親自去找鴛鴦?wù)f:“你知道,你老爺跟前竟沒有個可靠的人,滿府里要挑一個家生女兒收了,又沒個好的。因此冷眼選了半年,這些女孩子里頭,就只你是個尖兒,模樣兒,行事作人,溫柔可靠,一概是齊全的。意思要和老太太討了你去,收在屋里。你比不得外頭新買的,你這一進(jìn)去了,進(jìn)門就開了臉,就封你姨娘,又體面,又尊貴。你又是個要強的人,俗話說的'金子終得金子換’,誰知竟被老爺看重了你。如今這一來,你可遂了素日心高志大的愿了,也堵一堵那些嫌你的人的嘴。跟了我回老太太去!”
說著拉了鴛鴦的手就要走,鴛鴦氣得奪手不行,邢夫人又道:“你跟了我們?nèi)ィ阒牢业男宰佑趾?,又不是那不容人的人。老爺待你們又好。過一年半載,生下個一男半女,你就和我并肩了。家里的人,你要使喚誰,誰還不動?現(xiàn)成主子不做去,錯過這個機會,后悔就遲了?!?/span>
鴛鴦只管低了頭,仍是不語。鴛鴦面對邢夫人的勸誘,心里雖然十分懊惱,但是不能發(fā)作,畢竟邢夫人是主子太太,她只能以沉默來反抗。在封建社會,兒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個女孩家怎么能開口呢?
邢夫人以為她害羞,就去找她的嫂子。她嫂子一聽自是喜歡,興興頭頭去找鴛鴦,只望一說必妥,不想被鴛鴦一頓臭罵:“怪道成日家羨慕人家女兒作了小老婆,一家子都仗著她橫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成了小老婆了! 看的眼熱了,也把我送在火坑里去。我若得臉呢,你們在外頭橫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爺了。我若不得臉敗了時,你們把忘八脖子一縮,生死由我?!?/span>
這一段痛罵酣暢淋漓,充分揭示了封建社會女子的悲哀與無奈。女兒完全沒有自由,在家從父兄,出嫁從夫婿??墒区x鴦偏不要做這樣的犧牲品,她看不上賈赦,看透了做妾的苦楚,看破了炎涼世態(tài)。
賈赦利用“家生女兒”世代為奴的身份威逼利誘其兄嫂,當(dāng)?shù)弥x鴦“咬定牙不愿意”時,這位大老爺勃然大怒,威脅說:“憑他嫁到誰家去,也難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終身不嫁男人,我就服了他!”
此時的鴛鴦已經(jīng)無路可退,她干脆拉著她嫂子跪到賈母面前起誓:“我是橫了心的,當(dāng)著眾人在這里,我這一輩子莫說是'寶玉’,便是'寶金’'寶銀’'寶天王’'寶皇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從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沒造化,服侍老太太歸了西,我也不跟著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尋死,或是剪了頭發(fā)當(dāng)尼姑去!”
原來她一進(jìn)來時,便袖了一把剪子,一面說著,一面左手打開頭發(fā),右手便鉸。眾婆娘丫鬟忙來拉住,已剪下半綹來了。好一個剛烈的女子!她面對權(quán)貴老爺?shù)耐评T始終保持一個清醒的頭腦實屬不易,她能夠到老太太面前哭訴起誓,求老太太為她做主亦是聰明之舉!
通過鴛鴦抗婚,讓我們看到了一個品格可貴、性情剛烈、為了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勇于向封建勢力抗?fàn)幍难绢^。她雖然身處底層,卻不庸俗,她不屑王孫貴族的地位和金錢,而是去追求自由和幸福。一旦這些都不能擁有的時候,她寧愿放棄尋找幸福的機會,寧肯出家,寧肯去死,也不愿委曲求全嫁給權(quán)貴老爺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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