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里的人物很多,各種各樣出身背景的人都有,其中有一個不起眼的角色,盡顯作者對她的偏愛。
這個人可以說在全書中地位最低,最尷尬,卻在豪門左右逢源,過得有滋有味,這個奇女子就是翠姨。
翠姨,20多歲,是金銓的三姨太。
她和金銓的組合,典型的老夫少妻。金太太視她為眼中釘,處處看她不順眼,覺得她就是狐媚子。
其他少爺小姐少奶奶們,雖然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不敢得罪她,但幾乎不會恭維她。
翠姨的出身也不怎么好,書中雖然沒有明確描寫她的背景,但可以斷定,她跟晚香差不多,是個可憐的女子,金銓看她可憐,先是偷偷摸摸地處在一塊,瞞著金太太,后來事情鬧大了,才娶回家中納為妾。
這個大字不識幾個,寫封家書還要找燕西代筆的女子,卻在豪門中混得一點都不起比少奶奶差,這是為何?
你看她多會為人處世,多會做事就知道了。
雖然她的地位不如金太太和二姨太尊貴,又沒有孩子,可是她說的話,卻能二兩撥千斤,只要她出馬,就沒有搞不定的事。隨便挑幾件,都盡量自己的分量。
鳳舉瞞著佩芳,在外面偷娶了姨太太晚香,佩芳又吵又鬧,嚷嚷著要打胎離婚。金太太為這個事很煩惱,幫了兒子,佩芳又覺得婆婆偏心,要是幫了兒媳,自己的兒子又委屈了。說來說去,還是偏心兒子多一點,但自己又要做出沒有決定權(quán)的樣子,將鍋甩給金銓。
金銓很是生氣,覺得兒子大事干不了,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簡直就是紈绔子弟,恨極了。
這時候,翠姨就發(fā)生重大作用了。
翠姨道:“你們家里有幾個臭錢,就是這樣糟蹋人家的女兒。哼!這又不知是哪里倒八百年霉的可憐蟲,又要像我一這樣低眉下賤,受人家的氣了。先是說得天上有,地上無,你家如何如何的好。把人家討來了,上人說是破壞了家規(guī),老婆又要吃那種不相干的飛醋,把那個討的人,弄得進退兩難。哼!我把你們這班人看透了。就譬如你討了一個姨太太不算,又把我討了來;兒子只討一個,你就生氣。這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金銓道:“你這是和我拌嘴呢,還是給鳳舉出氣呢?你這樣夾槍帶棒,來上一氣,我可不知道你命意所在?!?/span>
翠姨道:“我怎么是夾槍帶棒,我說的還不是真話嗎?你們自己做上的不正,卻來管做下的,那怎樣能夠?設(shè)若我是鳳舉,你要問起我來,我卻這樣說,是跟父親學(xué)的,我看你怎樣說。”
金銓被翠姨幾句話就說得理虧,上梁不正下梁歪,還要怪下梁為什么歪倒了。這話也就翠姨的身份和處境最適合說。
金銓就軟下心來,道:“其實,他有這大歲數(shù)了,只要他養(yǎng)活得了,我管他討幾個。不過他事先一點不通知家里,就這樣放手做去,其情可惱。不過事已如此,就是你不講情,我也沒法子,難道我還能叫他把討得了的人退回去不成?只要他富人不說話,平安無事,也就行了。”
翠姨聽了這話,就明白金銓并不是反對鳳舉納妾,而是反對他不先通知父母,擅作主張,就顯得不尊重父母?,F(xiàn)在翠姨來說情,金銓也就順著這個臺階下,氣一氣就罷了,也就不想管太寬。
鳳舉就名正言順的和晚香在一起,晚香也就有了合法的地位。這個人情,是鳳舉欠翠姨的。
三少爺鵬振更加胡鬧,剛開始捧了一個不男不女的戲子陳玉芳,后來又喜歡上了一個女戲子花玉仙,甚至還睡過了。
金家的男人,各個都渣,都花心,女人生活在那個年代,其實也是一種悲劇。
佩芳和慧廠同一天生了兒子,金家難得有喜事,金太太想做三朝熱鬧一下,請了戲班子來唱戲。
說到唱戲,鵬振最在行了,什么樣的角都能請到,但礙于王玉芬的管束,不敢做得太過。
鵬振捧了一包雜志準備送給花玉仙看,剛好撞見玉芬,玉芬就說要檢查。打開包裹一看,什么都檢查不出來,玉芬雖然疑心,但又找不到證據(jù),只好作罷。
等玉芬走了,鵬振就埋怨玉芬管得太嚴,翠姨瞧見了,就勸了他幾句:“你少給她過硬吧,這回搜不到你的贓證,下回呢?”
鵬振道:“今天家里這么些親朋好友,我忍耐一點,不和她吵??墒沁@樣一來,又讓她興了一個規(guī)矩,以后動不動,她又要檢查我了?!?/span>
翠姨道:“你也別盡管抱怨她。若是你總是好好兒的,沒有什么弊在人家手里,我看她也不至于無緣無故地興風作浪。今天這戲子里面,我就知道你捧了兩個人?!?/span>
鵬振道:“不要又用這種話來套我?
翠姨道:“我就我就知道男的你捧陳玉芳,女的你是捧花玉仙,對不對。老實告訴你,我認識幾個姨太太,他們都愛聽戲捧坤角,遜有一兩個,簡直就捧男角的呢?”
翠姨將自己如何知道鵬振捧戲子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還告訴他,這本來跟自己不相干的事,不想管,現(xiàn)在你說我造謠,我索性說實話。順帶勸鵬振收斂一點,別鬧得不可收場。
鵬振也就領(lǐng)下這份人情,給翠姨行拱手禮讓她“多多包涵”。翠姨又在鵬振這里賣了一個人情。
翠姨太會做人了,一方面跟少奶奶們打成一片,吃飯看戲打牌,處處有她;另一邊又處處替少爺們瞞著壞事,做人情,兩邊不得罪,這樣的女子,實在厲害。
清秋懷孕了吃不下飯,躲在屋里看書。翠姨聽說她病了就過去看她,勸她跟大家一起玩,別太用功。
“你公公就常說什么人是感情動物,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彼此就格外相處得好的,這話我倒也相信。二十塊的小麻雀,他們也打的,玩玩不傷脾胃。聽戲,看電影,吃館子,花錢很有限,而且那是大家互相做東的,你聽我的話沒有錯,以后也玩一玩,省得那些不懂事的下人,說你是書呆子?!?/span>
翠姨說的一番話,讓清秋很是感動,但是感動歸感動,清秋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我行我素,認為跟大家一起玩就是同流合污,玩物喪志,越來越墮落。
這就不能怪翠姨了,全然是清秋個人的想法,連翠姨都帶不動,只能說明清秋沒有眼見力。
金太太非常不喜歡翠姨,你想,金老爺已經(jīng)六十多歲的人了,娶一個二十多歲的姨太太,原配夫人會怎么想,還不是覺得翠姨是狐貍精嗎?
翠姨打扮得跟花蝴蝶一樣,整天噴的得香噴噴的,金太太自然很不樂意。但是,盡管金太太不高興,但又抓不到翠姨的把柄。
她總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壓根沒有恃寵而驕。
金老爺連續(xù)一個禮拜都在翠姨屋里過夜,金太太擔心老爺子的身體,很不樂意。
白天見到翠姨的時候,正想教訓(xùn)她,翠姨很守規(guī)矩的,就躲過了這些刁難。
金太太道:“他這會子正有公事要辦,不要去打他的攪了?!?/span>
翠姨道:“我不是去見總理的,今天陳總長太太有電話來,請?zhí)臀胰コ员泔垺N姨匾鈦韱栆宦?,太太去我就去,太太不去我又不懂?guī)矩,我就不去了?!?/span>
金太太本來很生氣的,見她這么客氣,就不去申訴她。翠姨又陪著太太走到屋子里,陪她聊了一會天,然后才找別的理由離開。
別小看這件事,處處都是學(xué)問,雖然金老爺寵著自己,但是,到底是妾,太太就是主子,在主子面前,將自己的姿態(tài)擺得很低很低,也就可以為自己減少許多麻煩,在夾縫中生存,還得學(xué)翠姨。
金老爺總想不明白,為什么翠姨隔三差五的跟他要錢,每次的數(shù)目還不小。
金銓道:“我真不懂,憑我現(xiàn)在的情形,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要你挨餓。何以你還是這樣地拼命攢錢?這箱子里關(guān)了多少呢?”
翠姨道:“我這里有多少,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我的錢,都是由你哪兒來的啊。你怎么就覺得我這就攢錢不少了。你打聽打聽看,你們?nèi)倌棠蹋痛驽X不少,單是這回天津一家公司倒閉,就倒了她三萬。我還有你撐著腰,我哪里比得上她?”
翠姨很巧妙地就躲過了追問,將球踢回給金銓。其實,就連金銓自己都不知道給了多少錢給翠姨,賬本他也懶得去看,反正小老婆要錢就給她就是了。金銓對自己的前途和健康非常樂觀,但對于翠姨來說,依靠男人生活的日子,終究不牢靠,萬一哪一天金銓倒了,自己沒了靠山,在金家就活不下去。
翠姨不比二姨太,生了八妹,好歹有個女兒,又跟金太太關(guān)系好得跟老姐妹似的。翠姨被金太太視為眼中釘,要是金銓倒了,還不被金太太折磨死。
翠姨就很有前瞻性,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為自己留后路,趁著現(xiàn)在金銓還健在,還在總理的位置上,能撈多少是多少。
這個并不能怪她自私無情,要放在當時的年來來說,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死了老公,又沒有生育,不為自己而活,難道要留在火坑里被人活活宰割嗎?
所以,翠姨的整個上半生,都是理智的,清醒的,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做什么。
女人能活成她那樣,也不錯。
作者:新面紗,【深情解讀】欄目作者,專注于探討婚姻、兩性話題,左手帶娃,右手寫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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