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最近看完了一本書《滄浪之水》,是中國當代作家閻真的長篇小說。這本書也被稱為「官場小說之王」、「公務員必讀書」、「讓你少走幾年路的職場神書」。
書中的主人公池大為,從無職無權、空懷壯志,到時來運轉(zhuǎn)、大展宏圖的過程;酸甜苦辣的人生況味;險象環(huán)生的升遷之路;你死我活的靈魂搏斗,人情冷暖、世態(tài)炎涼;讀來令人震撼。
如果你是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你能從池大為剛畢業(yè)時的激情中找到共鳴;如果你是工作了幾年的中層,書中的故事會告訴你如何才能得到更快的升遷;而如果你已經(jīng)是成熟的職場老油子,它也會讓你反思,到底該以一種什么身份和這個社會相處。
年少輕狂不是錯
人不輕狂枉少年,池大為剛走向工作崗位時有點清高和心高氣傲,他以自己是一名知識分子自容,與辦公室里其他人有點格格不入。他把那些將物質(zhì)享受和占有當做人生最高目標的人稱為「豬人」,將阿諛奉承領導的同事稱為「狗人」。
他一開始以為衛(wèi)生廳里的人是真正尊重他是個人才,卻沒想到他們敬重的只是馬廳長的「關系」。
在衛(wèi)生廳用車、會議花大錢租賓館、下鄉(xiāng)調(diào)查先定數(shù)據(jù)指標再找論據(jù)等問題上,他認為自己需要一種「知識分子的身份」來糾正衛(wèi)生廳的這些不良之風。
這些出發(fā)點其實都是好的,但他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沒有認清現(xiàn)實。他看到的、接觸到的所有事情,都表明這些問題在衛(wèi)生廳是長期存在的積弊,而他的做法律是當著領導和所有人的面,公開講這些事情。
如果想改變一件事情,僅憑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有目標,也需要有可執(zhí)行方案,還需要一些策略。就像項目管理一樣,對齊目標是第一步,尋找資源支持是第二步。如果這些都沒有做,只在人前夸夸其談,特別是身處權力機關,目標勢必是無法落地和執(zhí)行的。
年少輕狂不是錯,但沒有身份而想擁有自尊,那也不可能,這是池大為痛到心尖尖上的感受。
去與留間的選擇
李安在他的自傳《十年一覺電影夢》中寫他1984年剛從紐約大學畢業(yè)時,也有一段六年蝸居的生活。在那六年里,他沒有任何一部劇本被選中,甚至生活費都是由他妻子來承擔的。到1990年的時候,他的銳氣都快被磨盡了,甚至有些自閉。
《滄浪之水》中的池大為,從當紅的辦公室被調(diào)到中醫(yī)學會,那是個閑職,也來讓他體會到其中的冷落、懲罰和屈辱。
而在中醫(yī)學會一晃就是四五年,他結了婚,生了個男孩,就這點變化。他自認為是大隱隱于市,但心中的欲求又時常跑出來折磨他。
即使是名導演李安,在成名前也沒有完全融入紐約那個電影市場,坐了六年時間的冷板凳。而書中的池大為在中醫(yī)學院更是以一種避世的態(tài)度去逃避工作,怎么可能會有進步。
這一點其實也好理解,在任何一家單位,你的能力再好,但融入不了公司氛圍,進不去圈子,就沒人帶你玩,即使你才華橫溢也奈何施展不了一分。
要么換一個環(huán)境;如果選擇留下,「人生在世,就是跟世界打交道」。
愛家之人最人性
孩子的出生以及發(fā)生的事故,讓池大為變了一個人。
其一,以前他覺得一個人把錢看得太重,他的境界就高不到哪里去??涩F(xiàn)在他失去了說這種話的資格,錢至少可以買到好奶粉。
其二,孩子出生后岳母來照顧,三代人只能擠在一個小房間里,用一道布幔隔開,腳對著腳睡覺。這逼迫他撬鎖、換鎖、耍賴皮占用了一個房間。
其三,董柳想讓孩子上好一點的省政府幼兒園,但池大為辦不到。想到兒子他不能安心,他找了好幾個人,最后是妹夫通過關系解決了這個問題。
其四,他兒子被開水燙著腿這事,徹底改變了池大為。他求衛(wèi)生廳的司機幫忙載孩子去醫(yī)院得不到響應,在醫(yī)院他掛號被漠視、他沒錢被拒絕都深深刺傷了他。
這幾件事之后,池大為發(fā)現(xiàn)自己是一個連對自己的家都不能盡到責任的人,還能把頭埋進沙堆里,還能想著徒手去殺死惡龍,去想著改變世界嗎?
生存是硬道理,是歸宿,是一切。為了家人,放下自尊也就沒有那么重了。為了家人而努力,不避世,求上進,這或許也是人性的精彩之處。
被需要是一種幸福
池大為在中醫(yī)學會的那四五年是無所事事的。
沒有事情去找他,就說明世界并不需要他。而這種不被需要的感覺一旦明了,就越來越難以忍受。
他以前想著能有這么一份悠閑真是人生一大福氣,現(xiàn)在越來越意識到這福氣其實是一種痛苦。邊緣的滋味,被人遺忘的滋味,真的不是滋味。
被需要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幸福。
無論我們身處何地,我們就是要讓自己被領導需要,被同事需要,被家人需要。
內(nèi)心良善最難得
書的后半部分主要寫池大為抓住了一個機會,緊跟馬廳長,一步步從科長到處長,最后成為省內(nèi)最年輕廳長的故事。
在我看來,這部分的故事有些俗套。池大為在步步高升的過程中,其實也做了很多「陰暗」的事,在圈子里,贏了才是真的。在這里只講結果不講過程,正如人生只講過程不講結果。
面對那些嚴峻的話題,關于身份,關于靈魂,池大為和我們大部分一樣,怯懦而虛偽地設想那些問題并不存在,把生存看做唯一的真實。
無論是否身處高位,保持內(nèi)心的良善,這或許是一種難得的能力。
寫在最后
很多人說《滄浪之水》是公務員之書,職場神書。但我更愿稱其為「職場葵花寶典」,「欲練此功、必先自宮」。
池大為在三十幾歲戰(zhàn)隊后,迅速從科長到處長,然后是全省最年輕的廳長。但走上廳長之路并不磊落,需要把自尊踩到腳底下,花心思琢磨領導,更需要選擇「站好隊」。然后才是他的專業(yè)能力、業(yè)務能力、善良。
為什么一定需要經(jīng)過一個精神墜地,才能昂然地做一個人?
古希臘神話中有一個故事:安泰俄斯是大地女神蓋亞和海神波塞冬的兒子。他有來自大地母親源源不斷的力量,被認為是不可戰(zhàn)勝的。他有個奇怪的愛好,那就是強迫路過他領地(利比亞)的人與他摔跤,而他最擅長的把戲就是將受害者摁倒在地,然后壓死他們。這個血腥的愛好居然有一個虔敬的目的:用死者的頭骨為他的父親建造一座神殿。
但安泰俄斯也有一個短板,一旦他的身體不再和大地接觸,就會失去所有的力量。大力士赫拉克勒斯就是利用這一點,將安泰俄斯舉到空中使其無法從大地母親那里獲取力量,然后殺死了他。
從安泰俄斯的角度,他認為自己很虔誠,路過他領地人的死是他虔誠的墊腳石;但受害者只能白白獻上自己的頭骨,被森森然地堆疊成安泰俄斯口中的「神殿」。
一將功成萬骨枯,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無論何時、身處何地,希望我們都不要成為安泰俄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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