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是省城華農(nóng)大學(xué)的教授，在學(xué)校開展的向組織談心大會上說農(nóng)村吃大鍋飯只會越吃越窮。時間不長成了右派，被下放到鳳城縣州河大隊接受勞動改造。
張老師的臉上經(jīng)常掛著一付金邊近視眼鏡，講起話來不急不躁，總是斯斯文文的。州河大隊的社員有人請他幫忙給外地的親戚寫一封信；有人和別人打官司求他代寫一紙訴狀；就連生產(chǎn)隊會計年終決算時賬算不清也尋他幫忙，張老師都熱心地逐一應(yīng)允，并且辦得妥妥貼貼。時間一長，張老師在鄰居們的心目中威望大增，誰家有個解不開的疙瘩都愿意找張老師幫忙解決。
“張老師，張老師你在家沒？” 三寶的母親氣喘吁吁地喊著?！罢l呀？在哩。”張老師一邊應(yīng)聲一邊迎出房門?！拔壹胰龑毢拖眿D兒吵架了，我想請你去給兩個娃說和說和?！比龑毜哪赣H用渴求的目光注視著張老師隱藏在眼鏡背后的眼睛，這雙眼睛雖然深深地陷入眼眶，但仍然炯炯有神。張老師接過話說：“難怪我剛才看見你兒媳婦氣轟轟地從門前跑過去了。” “我那兒媳婦一生氣就要回娘家，我追到半路給攆回來了?！?“那就好！咱這就走”。
見張老師進門了，桂珍急忙搬了一個小椅子讓張老師坐下。張老師接過椅子和顏悅色地問桂珍：“小倆口吵架了？” 桂珍的氣又上來了，對張老師說三寶連買個雪花膏的錢都舍不得給，一天把人坑得是太死。三寶給張老師倒了一杯開水，然后對桂珍說：“我的口袋里經(jīng)常是空的，有時買油鹽的錢都得問人借，就連我腳上穿的襪子早都爛了幾個窟窿，我都沒有錢買，難道你不知道？” 桂珍一聽更加生氣了：“那你一天就守死到地里，就不理會出去尋幾個零花錢？” “看把你得能的，你出去掙錢試試，錢還沒拿到手就被揪上臺當(dāng)成資本主義批判了。今年春上咱隊的剛娃哥去竹子關(guān)往縣城販了一窩豬娃兒，被大隊干部知道了，大會小會批判了好幾天，這事難道你忘了？”三寶這次說的很自信，但更多的是無奈?！罢O！照你說的啥都弄不成，那咱就困死到家里算了?！?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各自向張老師訴說著各自心里的苦衷。
張老師聽了小兩口的談話后語重心長地說：“看來你兩個感情是好的，都是為錢扯筋。做為三寶要學(xué)會關(guān)心桂珍，手上再緊也不能虧了媳婦兒。人常說媳婦兒是男人的門面，媳婦兒打扮的漂亮在人前就光鮮，就說明男人有本事，在人前腰桿就硬。” 三寶的母親插話道：“三寶你要把張老師的話記牢，以后要理會心疼你媳婦兒?！?“媽你現(xiàn)在說這話還有啥用？人家都不打算和咱過了?！比龑殱M心的失落。母親狠狠地擰著三寶的耳輪說：“你真是個榆木疙瘩，桂珍實心不和你過了，媽能把她從回娘家的半路上叫回來？” “這，這……”三寶一時語塞，不知說什么好。“這啥呢這，好好聽你張老的話?！?張老師接著面對桂珍說：“你也要體諒三寶的難處，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他操心，難免有些考慮不到的地方。再一個你抽空納些鞋墊子，縫個小孩的貓娃兒鞋什么的拿到花廟門口賣幾個零用錢，這個不算投機倒把，政策還是允許的?！?桂珍接過張老師的話：“這些辦法我試過，三天五天賣不了一件，把人在那地方都站怪了。再說，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哪里還有時間?！睆埨蠋煶蛑鹫湔f：“不管怎樣，你兩口子要心往一塊想，勁往一處使把日子過好！”桂珍聽后感動地拉著張老師的手說：“張老師您的意思我理解，這窮光景總有熬出頭的時候。生活困難不怕，只要心中有目標(biāo)。” 桂珍又轉(zhuǎn)身對三寶說：“從今往后花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再也不讓你受為難了?！?三寶聽了桂珍的話激動得猛站起來說：“其實這會兒我也想明白了，咱家的日子過誰呢？就是過你和媽哩。以后只要你和媽需要用錢，我就是脫褲子當(dāng)襖都要給弄來錢，否則我就不在這人世上活了?！?“滾！不準(zhǔn)你胡說?！?桂珍聽了三寶的話心都要碎了，剛才還尚存的一絲怨氣也隨著消失的無影無蹤。
經(jīng)過張老師幾個時辰的開導(dǎo)與勸說，三寶和桂珍又和好如初，小倆口的臉上又掛上了笑容。三寶給張老師的茶杯里又添滿開水說：“張老師您是大城市里來的人見的世面多，您說當(dāng)下這政策一天把人的手腳都梱著，除了在地里種莊稼，凡是掙錢的事都不敢粘，一粘就有人說是資本主義。鄉(xiāng)親們都在貧窮中生活，這究竟是什么原因”？
張老師喝了一口開水說：“現(xiàn)在有些人懼怕人們富裕，擔(dān)心大家富裕后變修，所以一直不愿放開手腳讓老百姓發(fā)家致富?，F(xiàn)在雖然說大伙都去地里參加勞動，但真正踏踏實實出力的有幾人？你混他混大家都混，老百姓的日子咋能過好？不過你一定要有耐心，政府不會看著老百姓受窮視而不見，肯定會制定出打破目前貧窮落后狀況的相應(yīng)政策?！?張老師的話猶如給三寶的肌膚里注入了一針強心劑，使三寶覺得心里熱乎乎的，頓時對生活充滿了信心與希望：“張老師那我就盼著您說的哪一天早日到來，到時候我一定甩開膀子大干一番事情！”張老師緊緊地握住三寶的手說：“ 好，好！年輕人就要具備干事的勇氣和精神?！?nbsp;
一輪明月掛在東方的天空，三寶和張老師的身影斜灑鄉(xiāng)間的小道上。臨近臘月的清風(fēng)夾裹著絲絲寒意與張老師和三寶結(jié)伴同行，地里的麥苗在月光下伸出小頭窺探著荒涼寂靜的山野，它們已經(jīng)把根深深地扎進土壤，備足勁頭，期待著一個陽光燦爛的新春到來。
送走了張老師，三寶回到家里，試探著拉住桂珍的手說：“剛才沒把你嚇著吧？” “避！就不想理你” “哎呀你說嘎子，說嘎子嘛?！?桂珍說：“咋沒有，你瞎慫那一棍打得夠狠的?！比龑氄f：“我那一棍不是打在捶布石上了嗎？”桂珍說：“那是我跑得快！”三寶說：“我就沒著實打！” 桂珍把頭往三寶胸口一靠柔聲柔氣地說：“那人家剛才說要學(xué)瞎也是故意氣你的話?！?此刻，一股暖流迅速地涌上了三寶的心房，三寶真切地感受到這股暖流來自桂珍滾燙的臉頰還有她那顆對自己忠誠的心。
一場風(fēng)雨過后，多情的月光依然光臨了這個本份厚道的農(nóng)家。三寶再也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在桂珍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誒呀你少騷情，小心張老師返回來了。” “我想，我想……” “想啥哩想，就不敢給你個好臉色。唉喲！輕點兒輕點，把人都揾疼了。” “我忍，我忍不住……” “誒呀急啥呢，又不是借來的?！惫鹫渥炖镫m然這么說著，但經(jīng)不起三寶一親一揾，心里就感到癢癢的，下面也泛起潮濕，便主動將手伸往三寶的褲腰。三寶急促地迎合著桂珍將腰躬起，就在桂珍退去三寶的褲子用五根手指握住三寶的那根用以傾情、傳宗接代的陽物時，盡管桂珍粗糙的手刺得陽物有點疼，但三寶仍然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酥麻，全身的血液瞬間都向那個地方奔涌。三寶再也無法控制急速膨脹的欲望，雙手麻利地解開了桂珍的上衣，脫去了桂珍的褲子壓在桂珍身上。三寶迫切中腳一蹬，床邊的針線盒“咣”地一聲掉到地上。桂珍低聲說：“你個死鬼動靜小點行不？甭忘了媽在對門房子里?！?三寶嘴里噙著桂珍的奶頭舍不得松口，就在喉嚨眼里呢喃：“這會兒顧不得管媽了?！?煤油燈微弱的亮光被三寶一巴掌扇跑了，房子里響起了咯吱咯吱的床板聲，一聲追趕著一聲，緊鑼密鼓。
“開會了，在生產(chǎn)隊庫房開會，批判有些人背地里搞投機倒把，復(fù)辟資本主義?！标犻L的鐵皮喇叭又響了，似乎故意沖著三寶而來。可三寶的好事才剛剛開始，怎舍得從桂珍身上爬下來去開那個老調(diào)重彈的會？三寶氣得直罵隊長：“瞎慫家伙晚上都不叫人清閑，和老婆睡個覺你都要來攪和的弄不成?！惫鹫溆昧Φ赝浦龑毜目韫钦f：“趕緊開會走，去遲了又要被扣工分”……
二年以后，省城來了一輛小車要接張老師去北京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臨別，張老師揮手向前來送行的鄉(xiāng)親們說：“大家都回吧。鄉(xiāng)親們的囑托我都記在心，我一定把大家盼望致富的心愿轉(zhuǎn)告給上級領(lǐng)導(dǎo)?！?/p>
張老師走后的第二年開春，州河的結(jié)冰已開始消融，岸邊的柳枝也掛滿了一串串綠色的翠葉。大家都在私下議論可能要迎來一場大的變革，聽說外省有個小村莊的社員們?nèi)ツ晖低档匕淹恋爻邪?，?dāng)年打下的糧食就裝滿了大小柜的可喜消息。
“全體社員請注意，吃過晌午飯在大隊場里開會，有重要事情通知大家?！?這一次是大隊長親自拿著鐵皮喇叭挨家挨戶地通知著。
大隊的土場里坐滿了前來參加會議的社員，那些平時一聽說開會就頭疼的社員今天也趕早帶上小凳子來到了會場。
大隊長今天精神抖擻，滿面春風(fēng)。他的左邊坐著縣上派來的工作人員，公社劉社長坐在右邊。大隊長清了清嗓子：“喂，喂！社員們請注意，現(xiàn)在大會正式開始，今天我受縣政府及公社的委托告訴大家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我們大隊乃至全縣要實行土地承包責(zé)任制了，這是中央和省上的政策。上級同時還鼓勵社員們積極發(fā)展家庭富業(yè)，比如養(yǎng)雞養(yǎng)豬。當(dāng)然了，搞長途販運也是政策允許的，這樣說吧，只要不違法，凡是掙錢的營生都可以做?！?此刻人群中突然站起一個人打斷了大隊長的講話：“大隊長，你也趕緊掙些錢把前年給你媽看病時借我們小隊的一百塊錢還了?！?會場上頓時傳來一陣議論聲：“??！他也問人借錢？看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啊！” 社員們的目光剎那間被插話人吸引，原來這人是二小隊的隊長。大隊長很生氣地說：你真是個沒毬像，此話能放到這時候說？你這不是給我曬臉哩嗎！”大隊長接著又說：“社員們吶，以前大家都窮，偷著做點小本生意，我也是掙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有時候上面的干部知道了追究說我放縱社員搞資本主義，我一出面阻止，社員們又說我是個瞎慫，只知道奉迎上面，不曉得大家的疾苦，弄得我是老鼠鉆風(fēng)箱兩頭受氣?，F(xiàn)在好了，大家可以放開手腳掙錢。哦對了，為了支持廣大社員發(fā)家致富，信用社愿意為大家提供貸款?！?大隊長的話音剛落，會場上立刻爆發(fā)出一陣又一陣熱烈的掌聲。這聲音飽含著鄉(xiāng)親們多年的期盼，充滿了鄉(xiāng)親們的渴望，久久地回蕩在州河兩岸的上空。
三寶和桂珍滿懷喜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三寶對桂珍說：“回家把咱父親當(dāng)年做豆腐的大鍋清洗一下，在信用社貸款買些黃豆，咱做豆腐賣。”桂珍臉上笑得似綻放的菊花一樣絢麗，胸有成竹地對三寶說：“咱賣肉。你想想，鄉(xiāng)親們多少年了誰放開肚子吃過一次肉，哪一個不是肚里缺油水。一但大家富裕了，肯定先要買肉吃，而且三天兩頭地盡飽吃。” 三寶聽了桂珍有理有據(jù)的分析后高興地說：“好，好！你這個主意好。” “那咱現(xiàn)在就去找我父親，讓他給咱傳授殺豬賣肉的手藝，”桂珍拉著三寶的手迫切地說道?！靶小⑿?，咱現(xiàn)在就走?！比龑毞醋е鹫涞氖执蟛搅餍堑叵蛘扇思易呷ァ?/p>
被春風(fēng)拂綠的田野里傳來三寶兩口子清脆嘹亮，膾炙人口的商洛花鼓：
春雷聲聲號角起，
百姓心中真歡喜。
政府鼓勵咱致富，
你我同心邁大步。
吚兒呀…吚兒呀……
甩開膀子使勁干，
貧窮面貌要改變。
來年抱個金娃娃，
咱媽樂的笑哈哈。
吚兒呀…吚兒呀……
＂咱倆擺攤把肉賣，我收錢來你過稱…”桂珍聽后立馬使勁擰著三寶的臉蛋兒說：“不對不對，你過秤我收錢，咱家的規(guī)矩也得改革了。” “能成，能成么！”對未來充滿了憧憬，滿心歡喜的三寶這一次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答應(yīng)得干脆爽快。
作者簡介：馮元興，男，生于一九五八年。陜西丹鳳人，小學(xué)文化。熱愛文學(xué)，熱愛生活。時常寫點短文分享給同學(xué)朋友，不為博彩，只為抒發(fā)胸中對當(dāng)今美好生活的感悟。
自二O一七年以來先后有文字發(fā)表于《寫作嘉年華》《商洛日報》、《今日頭條》、《陜西農(nóng)村報》、《商山紅葉》、《商洛作家》、《曬丹鳳》《先生來啦》等報刋雜志及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平臺。系賈平凹鄉(xiāng)土文學(xué)研究院院士、商洛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陜西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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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丹鳳曬曬
責(zé)編：方子蝶 張芬哲 白月光 曹萇茳
校對：鄰家小妹 七月未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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