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哪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父母老了。
我一直以為他們還是中年，有著強壯的手臂、奔跑不休的雙腿，還有靈活的手腳。
那天去看媽媽，進門發(fā)現(xiàn)餐桌上的剩飯菜，甚至有些變質，還零散地擺在桌面，頓時火起，轉頭擰眉立眼地訓媽媽，“怎么不收拾一下?。?/span>”
幫我開了門轉頭就歪在沙發(fā)上玩手機的媽媽就有些訕訕地，嘿嘿輕笑了兩聲，說累了，犯了懶，不想收拾。
翻了兩下白眼，轉頭就將餐桌上的剩飯剩菜端進廚房，邊端邊倒進垃圾桶，老媽見了，突然站起身沖過來，有點火大地急吼，“別扔！還沒壞呢。我中午才做的，還能吃。”
又翻了兩下白眼，像教訓孩子似的急白，“吃什么呀？都有點味了，快扔了，晚上我?guī)愠鋈コ浴?/span>”
然而老媽不肯，非說不想出去，出去一次怪累的，開車亂兜，又不好停車，飯店人多，還得排隊等位，晚上出去吃飯最累人。我晚上就想喝碗粥，吃點剩菜，其他啥也不想吃。
好吧！由你。不扔，將沒扔的油豆角燉肉包好保鮮膜，放進冷藏室，這才把餐桌與廚房收拾干凈，陪媽媽坐在沙發(fā)邊發(fā)呆。
她依舊在玩手機，爸爸也歪在床上玩手機，一時無話，我也翻出手機看朋友圈的動向。所謂的父母子女相聚，不過是換個地方玩手機。
手機一定是21世紀的鴉片，最讓人銷魂，最讓人上癮，最讓人安靜，最讓人不想與人交際，只想一個人獨處，自在地玩手機。朋友圈檢視一輪，轉頭看向媽媽，她已小睡過去，發(fā)出輕微的酣聲。
再看向茶幾，有削了一半的蘋果，吃了半包的鈣奶餅干，雖然都用保鮮膜裹住，卻很嚴實，而且桌面有點食物的殘渣，一點也不像我媽雷厲風行、干凈爽利的平常。想喝口水，拿起茶杯，竟沒洗干凈。轉頭奔了廚房，用洗潔精與百潔布一起洗個通透，這才倒了熱水慢飲。
突然想起前些年，不管什么時候來看媽媽，什么時候用洗了杯子才喝水？哪一次不是洗得干干凈凈，全擺在消毒柜里。再去洗手間，更加驚心，洗手池與馬桶都不太清爽，忙收拾干凈了。
這一下就過了半小時，媽媽已經(jīng)醒來，看到我在收拾洗手間，有微微的囧，說看不太清楚，而且也打不起精神來收拾家。總覺得累，而且現(xiàn)在不知怎么就降低要求了，覺得不干不凈，吃了沒病，不用要求太高，自己累，別人也累。
難怪她現(xiàn)在對爸爸也不強求了，前幾年，哪怕爸爸一天不換衣服、一天不洗澡，就要被她吼。
這兩年，爸爸的日子過得甚是愉悅，因為媽媽不太要求他了。就連我與她的相處，也輕松起來。原來經(jīng)常要爭執(zhí)幾句的，恨不得一年不要見面，現(xiàn)在我常常會想去看望她，甚至想多聊幾句。
也許是媽媽老了，也許是我也老了，或者說，終于成熟了。年少時，因為父母總是爭執(zhí)，哪怕在孩子面前，也是吵來吵去，我常常盼望著他們早點離婚。沒想到，他們這樣吵來吵去的，一吵就是40多年，還挺熱乎的。倒是身邊一些和睦相處，柔情萬種的夫妻，分了不知多少。
年少時，我的理想就是離開家鄉(xiāng)，遠離父母親人，最好一生不復相見，終于離開了家鄉(xiāng)，卻依舊與家人生活在一起。前些年總是不肯原諒他們，覺得父母欠我一句道歉，不應該在我年少的心上撒刺，應該在兒女面前溫柔相處，不要讓我在年少時，就不相信婚姻與愛情。
一樣的，父母那輩的人，總覺得生兒養(yǎng)兒，就算是莫大的恩情，哪怕養(yǎng)得歪瓜裂棗，亦是莫大的付出。孩子長大了，他們就等著孩子的反哺，與一句感謝的話，父母怎么這么厲害，在那么困難的環(huán)境下，還把你養(yǎng)育得這么好，居然有本事在陌生的城市里生存下來。這肯定是我養(yǎng)得好！
你看，每個人所處的立場不同，觀點就不一樣。我們覺得父母欠我們一個道歉，他們覺得我們欠他們一句感謝。一樣的，多少有情人、或者是多年的夫妻在等待對方的一句“我愛你”或者一句“對不起”，遺憾的是，多數(shù)人都沒等到，就漸行漸遠漸無消息。
轉眼一年就走到了尾聲，還有29天，2019年就要翻篇。前天中午約了媽媽午餐，望著她開心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特別幸福。
人到中年，父母健在，而且身體康健，這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事。
趁父母未老，趁相愛的人還在身邊，趁時光尚好，彼此多陪伴，多說些感激或甜蜜的話，不要等到離開了，徒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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