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以閱讀的方式相遇相知
隨一雙慧眼去朝圣
《大嵩山》閱讀札記
張鮮明
人的眼睛是用來“看”的:看世界,也看自己;看過去,也看未來。
一個“看”字,可分出諸多的層次和境界——“看到”不等于“看見”,“看見”不等于“看清”,“看清”不等于“看懂”,“ 看懂”不等于“ 看透”。能“ 看見”,其眼光已經(jīng)專業(yè)起來了;能“ 看清”,其眼光足夠深遠(yuǎn)了;到了能“ 看懂”的時候,其眼光就通靈了;達(dá)到“看透”的境界,那一定是一雙慧眼了。
讀張廣智等人創(chuàng)作、大象出版社出版的《大嵩山》,我最強烈的感受是:書的背后有一雙深邃、高遠(yuǎn)、極具穿透力的慧眼。
在我看來,這部皇皇巨著最大的創(chuàng)新點是教人“ 怎樣看”—— 它讓我們看到許多從前沒能進(jìn)入視野的東西,讓我們看見、看清、看懂、看透從前看不見、看不清、看不懂、看不透的東西。是這雙慧眼,喚醒了嵩山之神和我們無數(shù)先祖的靈魂,讓他們從時間深處醒來。讀《大嵩》,恍惚覺得,是黃帝,是大禹,是嵩山之神,是華夏民族所有祖先和圣靈在向我們講述,講述華夏歷史文明的起源,講述中華民族篳路藍(lán)縷、披荊斬棘的壯麗歷程。
一個作家的真功夫,不僅在于“寫什么”和“怎么寫”,更在于“怎么看”。同樣,一本書的最高價值,不在于告訴我們多少常識,而在于讓人們“看到”“看清”“看懂”“看透”多少事物和事物背后的東西;不在于傳達(dá)了多少人人皆知的觀點,而在于給人們提供觀察世界的獨特視角和方式。本書做到了這一點。
讀《大嵩山》,我讀出了一個“大”字。
這個“大”,首先是地理概念上的,也就是“大嵩山”的“大”。
大凡華夏兒女,不知道嵩山的大概不多。因為它位居五岳之首,是中華民族的祖山、神山和圣山。讀《大嵩山》之前,在我的印象中,嵩山也就是登封地區(qū)的太室山、少室山,是嵩山72 峰;而《大嵩山》卻為我們勾畫出一個包括洛陽龍門以東,中牟以西,黃河以南,汝郟以北的廣大地區(qū)。這個“ 大嵩山”,就山地而言,除太室山、少室山之外,還包括圍繞其周圍的萬安山、陽城山、中靈山、東龍門山、陽乾山、五指嶺、軒轅山、萬金山、緱山、浮戲山、玉仙山、大苦山、擋陽山、具茨山、箕山、小熊山、大熊山等。這些山巒如浪如涌,逶迤綿延,從登封到周邊廣袤的地區(qū),延伸到洛陽、嵩縣、偃師、鞏義、滎陽、鄭州、中牟、新鄭、新密、長葛、禹州、許昌、襄縣、郟縣、汝州、伊川等。總之,這個“大嵩山”,大到嵩箕山系及其所包括的周圍地區(qū)。如此一“大”,嵩山就大起來了。它像一枚連天接地的釘子,掛起整個中原大地。
這個“大”,同時也是文化意義上的,它“大”出了一個大嵩山文化圈。
這個大嵩山文化圈涵蓋秦嶺、太行、黃河、淮河,包括豫中平原、豫東平原、豫北平原上星羅棋布的古都與鄉(xiāng)村,以及這片土地上數(shù)不清的文化遺存、文化印記??梢哉f,“大嵩山”就是整個華夏歷史文明核心區(qū)。如此一“大”,本書就“大”了。如同一個丹青高手鋪開無邊的白紙抒寫大主題、鋪排大格局、揚厲大手筆,《大嵩山》的作者正是以大嵩山為背景,來探究華夏歷史文明的起源,揭示華夏歷史文明核心的奧秘。
這個“大”,更是視野上的。
本書作者思通千古,雄視八荒。自36 億年前的造山運動說起,從“嵩陽運動”到“少林運動”,再到“燕山運動”“喜馬拉雅運動”,作者的目光穿過太古宙、遠(yuǎn)古宙,到古生代、中生代、新生代,講述著嵩山的“老”。
從億萬斯年造就萬山之祖的地理大變遷開始,從氣候到水土,從生物到作物,作者層層展示嵩山得天獨厚的大環(huán)境,細(xì)細(xì)述說嵩山作為“ 天中福地”賜給先民的諸種洪福。
從“允執(zhí)厥中”的理念切入,作者通過極其專業(yè)的闡釋,把我們帶入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內(nèi)核的“中和”思想體系;從夏、商、周三個早期王朝在大嵩山地區(qū)的建立說起,通過與周邊地區(qū)的比較,作者厘清了嵩山的“中”、中原的“中”、“最早的中國”的那個“中”的涵義,讓中原人看清了自己的文化胎記。
從源自中原的大一統(tǒng)思想切入,透過中華姓氏文化、宗教文化的窗口,作者把目光延伸到在大嵩山地區(qū)興起的大發(fā)明、從嵩山地區(qū)走出去的大英杰,闡釋了嵩山文化對于華夏文明的奠基意義、對于人類文明所做的元典貢獻(xiàn),真可謂包羅萬象,博古通今。這不僅是對大嵩山文化的總結(jié),更是對華夏歷史文明的梳理和透視。從這里,我們弄清了大嵩山成為華夏歷史文明核心區(qū)域的歷史緣由。
一部書,有如此宏闊的一部書,有如此宏闊的視野,其氣象,其格局,能不“大”嗎?
深:深入,深刻,深邃
讀《大嵩山》,我驚嘆于它的“深”。
這個“深”首先是“深入”的“深”。
捧讀《大嵩山》,我一次一次為書中百科全書般的信息量和包羅萬象的眾多學(xué)科而驚嘆。由此可以想見,作者若非學(xué)富五車,怎么能完成如此浩繁的寫作任務(wù)?擊節(jié)嘆賞之際,我恍若看到本書作者跋山涉水的艱辛、伏案研讀的沉靜、皓首窮經(jīng)的堅毅。
這個“深”更是“深刻”的“深”。
從地質(zhì)構(gòu)造的演變,到華夏文明的起源,再到華夏歷史文明發(fā)展的各個階段;從中華民族的“中和”思想,到炎黃子孫“天人合一”的世界觀、宇宙觀;從中國人的精神智慧,到文明古國的格物發(fā)明;從中原大地的人文根脈,到從大嵩山地區(qū)走出來的層出不窮的杰出人物;從華夏歷史文明生生不息、開拓創(chuàng)新的特質(zhì),到中華民族走向世界、走向未來的燦爛前景……作者揮舞思想之鎬,不斷地向思想深處、文化深處掘進(jìn),從本源到本質(zhì),從歷史到現(xiàn)實,從中原到中國,從中國到世界……作者為我們描繪了中華民族思想的走向和軌跡。
這個“ 深”同時又是“ 深邃”的“深”。
書中重點探討了源于大嵩山地區(qū)的儒、釋、道。這些學(xué)說,如同一條條深不可測的走廊和通道,接連心靈,直達(dá)宇宙,共同構(gòu)成中華民族的精神基因。本書通過對上述精神源流的梳理,不僅對我們民族的精神譜系予以清晰描述,也為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理念找到了思想依據(jù)。
精:精微,精確,精妙
讀《大嵩山》,我感佩于它的“精”。
用30 多萬字的篇幅完成對華夏歷史文明核心的文化解讀,自然是足夠精練的;而我在這里想說的,是這部書的“精微”“精確”和“精妙”。
先說“精微”。
當(dāng)“思想”作為一種行為,它是需要工具的。這工具不是一套,而是許多套,譬如“望遠(yuǎn)鏡”“顯微鏡”等。關(guān)于大嵩山作為“ 萬山之祖”的地理變遷,以及華夏歷史文明的濫觴與流變等,作者用的是“ 望遠(yuǎn)鏡”;而進(jìn)入對歷史人物的敘述和思想成果展示的層面,作者就用上了“顯微鏡”。作者從浩如煙海的歷史典籍中,爬梳剔抉,去挑取精神的細(xì)節(jié),去放大思想的精髓。
次說“精確”。
書中大量的數(shù)據(jù)、典故、史料,看似寥寥數(shù)語,有時甚至是簡單的幾個字,都是經(jīng)過千斟萬酌的,無一字無來處,無一處不精確。包括歷史人物和歷史典故,都經(jīng)得起推敲。讀這樣的文字,就像走在嵩山堅實的臺階上一樣,你會感到很踏實。
再說“精妙”。
讀《大嵩山》,我常常會情不自禁地會心一笑。會心于本書所呈現(xiàn)的精深的思想、精美的精神、精妙的語言、精致的文筆。本書那嵩山石階一般的排比式結(jié)構(gòu),那史書般嚴(yán)謹(jǐn)、精確的行文,那溪流般干凈、流暢的語言,讀來都是一種莫大的享受。甚至,書中還不乏詩意。譬如,“緒論”的開頭是一句如詩的贊嘆:“大哉,嵩山。美哉,嵩山?!薄熬w論”行將結(jié)束的時候,推出的是一組如詩的排比句:
“最早的中國在這里誕生,
“最早的中華民族在這里形成,
“最早'天地之中’宇宙觀在這里孕育,
“最早的中和思想在這里生成……”
如此精妙的語言,簡直就是優(yōu)美的散文,甚至是詩句了。
遠(yuǎn):高瞻遠(yuǎn)矚,立足長遠(yuǎn),深謀遠(yuǎn)慮
讀《大嵩山》,我品味出了一個“遠(yuǎn)”字。
是高瞻遠(yuǎn)矚的“遠(yuǎn)”。
那是主題的高與立意的遠(yuǎn)。正如副題所揭示的那樣,本書旨在進(jìn)行“華夏歷史文明核心的文化解讀”。作者沒有把目光拘于一座山岳——哪怕是一座神山、圣山——而是伸向了華夏歷史文明的核心。這是心胸之大、志向之遠(yuǎn)。
那是眼界的寬與視界的遠(yuǎn)。在勾勒大嵩山地理方位時,作者是這樣寫的:“如果我們把眼光放得更遠(yuǎn)些,嵩山北麓,我們的母親河——黃河奔騰東去,長驅(qū)入海,黃河北岸與嵩山隔河相望的是巍巍太行。太行山是黃土高原和華北平原的分界線,縱跨北京、河北、山西、河南四省市,北起北京西山,南到河南王屋山,呈東北-西南走向,如同中原向東北展開的一只巨大翅膀。嵩山南隅,是四瀆之一的淮河,古有'走千走萬不如淮河兩岸’之說?;春幽习都创髣e山脈,嵩山與之隔淮相望。大別山西接桐柏山,東至安徽的天柱山、張八嶺,縱跨河南、湖北、安徽三省,如同中原向東南展開的一只巨大翅膀。中國大地上,如有一只碩大無比的鯤鵬在翱翔,御九天磅礴之氣,瞰九州,觀六合。”如同一幅正在展開的谷歌地圖,作者寥寥幾筆,為我們在六合之中、九州之上描摹出大嵩山狀若鯤鵬的形勝圖,其視界何等遼闊,其筆意又何等遼遠(yuǎn)!
是立足長遠(yuǎn)的“遠(yuǎn)”。
有關(guān)嵩山的文章著作已經(jīng)很多。作者再寫大嵩山,絕不是重復(fù)已有的成果和認(rèn)識,而是在做一項為華夏歷史文明傳承創(chuàng)新區(qū)建設(shè)進(jìn)行資源清理和厘定方向的工作。換言之,作者是在為大嵩山長遠(yuǎn)的未來而努力,是在筑“為往事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之夢。
是深謀遠(yuǎn)慮的“遠(yuǎn)”。
本書是一場大謀劃的一部分;這個大謀劃,就是已經(jīng)舉辦了多屆的“嵩山論壇”。
這是一場傳承與弘揚華夏歷史文明的大謀劃,其目的是“讓海內(nèi)外更多的學(xué)人關(guān)注嵩山、走進(jìn)嵩山、體驗嵩山、感悟嵩山、研究嵩山”,把大嵩山打造成華夏文明與世界各種文明平等對話的高地,為共同營造和諧、繁榮、幸福的人類命運共同體而奮斗。
以已經(jīng)舉辦的多屆“嵩山論壇”觀之,這場謀劃,其謀也深,其慮也遠(yuǎn);以本書觀之,嵩山文化的研究,其積也厚,其獲也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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