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星光如此璀燦，風(fēng)也如此柔媚。
夜是太靜謐了，曠野也太岑寂。
今晚天上想有豪華的夜宴，廣庭密集著銀色的燈燭。
今晚天上仿佛晶瑩的花園，海上開滿潔白的水仙。
我愿倦怠的人慢慢入睡，輕輕打開你夢的門扉。
愿弦月的微波流進(jìn)你的夢，讓你困乏的心靈得到洗沐。
明天陽光將要燃燒你的窗簾，你會看見原野到處長滿花的樹。
1982年春改舊作
【作意】
寫春夜之美,寄寓著對人和對未來的祝福。
【作法】
首兩節(jié)是泛寫，春天的夜晚是明媚而靜謐的。次兩節(jié)突出寫銀河和繁星,意象繁富而又單純，使人實感到春夜之美。再次兩節(jié)是對人的祝福,末節(jié)是對未來的祝福。
【鑒賞】
杜谷善于從生活中提煉詩的形象，用豐富的想象力構(gòu)造獨特的意境,語言清新樸素,凝煉自然，本詩體現(xiàn)了他的這些特點。
”本詩寫春夜，春夜中最引起人的美感的是星光，所以首句就寫星光。星光是璀燦的，風(fēng)是柔媚的，夜和原野是靜寂的。首兩節(jié)寫得簡潔,是為下面兩節(jié)作鋪墊。
三、四兩節(jié)寫星空,作者充分運(yùn)用了詩的想象力，銀河好像是豪華的夜宴上密集的燈燭，星空好像是盛開著潔白水仙的花園，想象是奇特的,比喻是新穎的。而是極力寫星空的豪華與繁富,與前面的靜寂構(gòu)成強(qiáng)烈的反差,給讀者以深刻的印象。
人生的旅途是漫長的，人常常難免倦怠而困乏。而在這樣美好的春夜,人可以入睡了,夢的門扉應(yīng)該敞開了，作者祈愿弦月的微波流進(jìn)你的夢,為你洗去倦怠與困乏。這里的你，可以是個體的人，也可以是群體的人。
春夜如此美好，明天呢?末節(jié)寫到明天有陽光燃燒你的窗簾,原野上到處有花樹,從而寄寓了作者對未來的祝福和希望。
這首詩寫得很美。說月光是“弦月的微波”，說陽光會“燃燒”窗簾,不說滿樹繁花而說到處都有“長滿花的樹”，寫得很新穎，也很美。最后使人不知道是春夜美,還是詩美,這正是詩人所要達(dá)到的效果。
【補(bǔ)充說明】
詩人艾青特別贊賞“今天晚上想有豪華的夜宴”這句詩。他說:“詩比散文具有更多的形象思維?！姼璐騽尤艘部啃蜗笏季S。唯其形象鮮明，才使人能持久地記憶。例如下面寫天河的這句詩:'今天晚上想有豪華的夜宴’，我就永遠(yuǎn)不忘。”(《艾青談詩》)
又，作者說此詩系“改舊作”而成。舊作原題《夜的花朵》，寫于1941年冬,曾收入詩集《泥土的夢》。
希望
之一
你把我引向了懸崖說前面有歡呼的云霞你教我縱身一跳說跳下去就是蓮花將把我浮向舍利塔
我渾身顫抖
緊拽著你的手--
萬丈深淵直沖斷橋冷笑我聽見千年絕望作獅子吼卻一點也不敢退縮
之二
你打開小窗喚我
卻把大門閂著
關(guān)上窗你打開了門
門內(nèi)闃然②竟沒有一個人你不在我不敢進(jìn)去回首街頭已無藏身處
只好等你在門口
你不回來我永遠(yuǎn)不走
【注釋】
①舍利塔:舍利源自梵文,意為身骨,通常指釋迦牟尼的遺骨。相傳釋迦牟尼火葬后，有八國國王分取舍利，建塔供奉。 ②闃然:寂靜貌。
【作意】
希望是什么?詩人通過意象結(jié)合哲理的思考試圖解釋。
【作法】
“之一”以懸崖為喻?！跋Ｍ闭f跳下去即是極樂，而聽見的卻是“絕望”的吼聲。“之二”以門為喻?！跋Ｍ痹陂T內(nèi)呼喚并開了門,但里面卻寂無一人。說明:希望是吸引人的,但往往并無結(jié)果。
【鑒賞】
人人都有過希望，而大多是難以實現(xiàn)的，一一次失望，引起的可能是另一個新的希望。人生本來就是一個充滿矛盾的過程。“你把我引向了懸崖，說前面有歡呼的云霞”，就是這種矛盾的體現(xiàn)。
詩人從云霞展開想象，借用佛教中可以在空中飄浮的蓮花,光明四射供奉佛骨的舍利塔,象征極樂的天堂。
盡管希望是誘人的，然而身臨懸崖，卻不能不“渾身顫抖”，看見的是深淵向著斷橋冷笑，聽見的是千年絕望作獅子吼。這和希望所預(yù)告的天堂是何等矛盾。
詩人不敢退縮，當(dāng)然也不敢跳下去。只好佇立在崖邊顫抖了。這就鮮明生動地表現(xiàn)了希望難以實現(xiàn)又不愿將之舍棄的情景。
“之二”從另一個角度和另一種比喻來解釋希望?！澳愦蜷_小窗喚我,卻把大門閂著”,要我進(jìn)去,又不讓我進(jìn)去。關(guān)上窗,打開門,門內(nèi)卻沒有人。希望仍然是落空的。那么是誰開門的呢?是希望,像隱身人一樣有聲無影的希望?！澳悴辉谖也桓疫M(jìn)去”，既然沒有希望,進(jìn)去又有何用?不進(jìn)去吧，回首街頭已無藏身之處了。抱著希望而來,回頭又怎有出路呢?“只好等你在門口，你不回來我永遠(yuǎn)不走”，這和“之一”的結(jié)句意思相同，并用“永遠(yuǎn)”一詞暗示這一等待也許就是人的一生。
【補(bǔ)充說明】
近年來,綠原寫了不少表現(xiàn)片刻人生感悟的雋永小詩,本詩是其中之一。詩中增加了理性的色彩，然而他一貫具有的想象奇詭、語言凝煉、情感深沉的特色仍然保持著。此外，他還致力于通過有限題材的無限可能性，改正并擴(kuò)充關(guān)于詩的固定觀念，從本詩可見一斑。
又,本詩“之一”第二行“歡呼”一詞,作者后來在定稿時改為“狂歡”，似更為貼切。因為引誘“我”的不是云霞，而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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