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萬歷年間,官員徐胡被派往福建龍溪任縣令,他足智多謀,在本地留下了許多的故事,最出名的就是審石獅。
作為縣令,來到本縣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見縣里的鄉(xiāng)紳耆老,以及教育祭祀之事。
正好這一年趕到了龍溪關帝廟廟會,本地十八社,男女老少都來趕場子。
徐縣令就在這一天,擺足了儀仗,到到關帝廟里上香。
聽說本地新來了縣令,許多人都擠在關帝廟里,看新縣令長什么模樣。
其中有一個賣油郎叫吳春,他十八九歲,性子有點二。
他也想進門看熱鬧,但是挑著一擔香油,這怎么進門?
正好他看到關帝廟口,有一對石獅子笑容可鞠,玩著繡球,坐臥在那里。
他靈機一動,就將油擔停在了關帝廟門口,將扁擔擱在了石獅子的背上。用手拍了拍石獅的腦袋,說道:
“石獅啊,都說這關帝廟的石獅子有靈氣,我也相信,今天縣太爺來上香,我也想去瞅瞅,勞煩您幫我看著油擔,我一會兒回來給你買油炸糕吃!”
正常人誰干這事?偏偏吳春就干了。
他看那石獅笑呵呵的,好像同意的樣子。就擺擺手,離開了這里。
沒過多久,縣太爺上了香,在廟里和廟祝還有幾位鄉(xiāng)紳在聊天,吳春覺得無趣,就要離開,待他走到石獅面前,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擔香油不見了!
這家伙也夠二,你香油丟了,趕緊找唄。
他偏不,直接喝問石獅:“石獅子啊,我可是相信你,才將油擔讓你看著,你看丟了,咋賠我?”
但不管他怎么問,石獅子怎么會說話?依舊笑呵呵的。
這怎么辦呢?一擔油全沒了,財本全無,怎么過日子呢?
就在吳春著急的時候,聽到了鳴鑼聲,原來徐縣令與鄉(xiāng)紳聊了一會兒,打算打道到縣學里看看,和教諭大人聊聊本縣的文化教育事宜。
一看到知縣的轎子來了,吳春靈機一動,上前跪了下來:“縣太爺!小人有冤??!”
這一聲吼,將前面開道的衙役嚇得一個哆嗦,也將百姓們吸引過來了。
徐胡心中一嘆,這教諭是見不了了。因為按當時的律法,一縣之父母如果聽到百姓喊冤,必須停轎接案。
徐胡停下轎,讓衙役將吳春帶到了面前,問他有何冤情?
吳春傻愣愣地跪下,將自己進關帝廟看縣太爺上香,將油擔托給石獅子看管,結果石獅子將油擔弄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了吳春所說,所有人哈哈大笑,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還真有將東西托給石獅子看管的。
“吳春,你這腦子別賣香油了,回家種地吧!”有人這么說。
徐胡坐在轎子,剛剛上任,接了這么個案子,他有點無語。
不過他是誰,有名的智者!靈機一動,就開始當場審案。他問吳春:“吳春,你這一擔油,本錢共計幾何?”
吳春掰著手指算了一番,說道:“本錢二千八百文,加上扁擔、繩索,油壺,一共三千文?!?/span>
“你托給哪只獅子?”
吳春指著廟前左側的石獅子:“就是它,當初它還答應了!”
聽到這話,當?shù)匕傩諛返霉笮Α?/span>
哪料到徐縣令下了轎子,圍著石獅子轉了一圈,用手中折扇指著石獅大喝道:“爾作為關帝廟前護衛(wèi),卻無信無義,受人委托,膽敢通賊通去油擔,該當何罪?”
一看縣令大人竟當眾審起了石獅子,圍觀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呆住了。
魯油翁遇到了傻縣令,一個沒腦子告石獅子,一個也沒腦子,當場審石獅子,關鍵這石獅子會說話嗎?
幾個士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玩味。這局,徐縣令接得好,贏得民心,接不好,怕是以后在這一畝三分地,就成泥塑的,沒實權了。
徐胡不管眾人怎么看,他喝示衙役:“著三班衙役,將這石獅子押回縣衙審問,苦主吳春,隨本官回公堂作證!”
聽了這句話,衙役頭子無語,他只好叫來了幾個力士,用獅子將石獅子捆起來,用木杠子抬頭,從東岳街一直抬到了衙門。一路上百姓們尾隨,并奔走相告,一時之間,鬧得滿城皆知。
徐縣令回到了縣衙,馬上命令衙役守好縣衙大門,連縣衙旁邊的小巷都看住,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然后他大開縣衙大門,在院子里當眾設了一個公堂,并在門前用紅紙寫了幾個字“審石獅”三個字,并在縣衙門口放了一個大水桶,里面盛滿了清水,不管誰要進來看審案,都要拋兩文錢在水桶里,這才能進去。
看審案要花錢?眾人為縣太爺?shù)臄控斈芰Ρ硎緡@服!
有了這樣的縣令,何愁花溪的天不高上三分?
有人問,天高三分,這不是清天老爺嗎?有人哈哈大笑,地刮下三分,這不天就高上三分?
二文錢對吃瓜群眾來說,并不是事,好多人都掏了兩文錢,拋在了水桶里去看熱鬧了。
沒多久,水桶里的錢已經(jīng)收了好幾次,眼看時辰已到,隨著一陣鼓響,徐縣令身著官服,升堂審案。
整個審案經(jīng)過案流程又走了一遍,讓吳春在公堂之上,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一道來。
徐縣令聽罷,指著石獅說道:“作為被告,你可有什么話說?為何原告將一擔油寄托于你,你卻玩互職守?”
石獅咧著嘴,怎么可能說話?
徐縣令等了一會兒,突然他一拍驚堂木,將在場的百姓嚇了一個哆嗦。
“被告為何不開口?再不審辨,本官三木之下,可不容情!”
眾人一片嘩然?獅子不開口,人家是石獅子??!這縣令是不是傻?
但看這徐縣令一舉一動,嚴肅認真,說話邏輯分明,不像得了失心瘋啊。
他等了一會兒,突然從堂上站了起來,來到石獅子面前,將耳朵靠近獅口,聽了一會兒,朗聲道:“這石獅子說了,它承認,是他疏忽,導致油擔被盜!”
說罷,他不顧臺下議論紛紛,回到公堂之上,一拍驚堂木,宣布道:“審石獅一案到此暫停,左右!將這石獅押入大牢,準備判刑定罪,吳春到簽發(fā)處領錢三千文,回去吧!剩余錢財清點留庫,等候?qū)徧??!?/span>
吳春樂了,想不到可以拿回銀子,他千恩萬謝,跪了好幾個頭,到臺下找衙役領錢去了。
百姓和鄉(xiāng)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案子還能這么審?這縣令哪是傻,分明精明到了骨子里,即審了案,讓原告被告無話可說,又斂了一些錢,佩服!
當然也有人說,這案子沒有結呢?真正的盜油人是誰?
當師爺同樣的疑問提出之后,徐大人微微一笑:“不急!讓這箭先飛一會兒?”
箭再飛一會兒?這是什么意思,師爺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徐大人將看守水桶的衙役叫了過來,開始問事。
原來,那只盛滿清水的水桶,別有玄機。
誰的錢帶有油星,只是扔進水里,水面上都會浮起一層油,在場的衙役就會將此人記載下來,結果當場參加觀審的百姓,一共有十五人投的錢進入水桶,泛起了一陣油花。
徐大人派出衙役,分別調(diào)查這一十五人,最終得來了答案。
這十五人中,十個人是街上賣油條炸貨的小販,兩個是油行的老板,兩個是賣油郎,只有一個人,他平時與油很少有接觸,投入的錢卻泛起了油花。
這個人是誰?
原來這人叫吳紋,是一個賭棍,他天天不務正業(yè),只知道賭錢,干偷雞摸狗的事情,之前還因為偷竊被押送官府。
得到這個消息,徐大人微微一笑,他將捕頭叫到了面前,耳語了一番,對方領命而去。
聽了他的安排,一邊的文書連連稱贊,不虧是文曲星,這主意絕了。
這一天,漳州最大的酒樓彩云樓里,吳紋和幾個賭場的兄弟,點了好多的酒菜,喝得那叫痛快。
說到前幾日的審石獅一案,一人說道:“這縣太爺審案,實在可笑!”
是啊,這石獅子平白擔了官司,真正的偷油賊卻逍遙法外。
此時的吳紋已經(jīng)喝高了,他拍著胸脯,得意地說道:“老子知道這油是誰偷走的!”
誰啊!眾人都問道。
吳紋張嘴說道:“是你老子我偷的,可笑這縣令,已經(jīng)結了案?!?/span>
眾人不相信,于是他乘著酒意,低聲將事情的經(jīng)過一一道來,原來他那天也去看了縣太爺上香,想趁機混水摸魚,偷些錢財。
結果一出門,看到門口放著一擔香油,就順勢挑著離開了那里。
哪料到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大漢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吳紋,你偷竊香油,已經(jīng)案發(fā),跟我走吧!”
頓時,吳紋的臉都白了。
哪料到他也是一個潑皮無賴,來到衙門一上公堂,就將自己說的話全給推翻了。
他一邊喊冤,一邊哭鬧,聲音震得縣衙頂?shù)耐咂嘉⑽㈩潉印?/span>
“縣太爺,小民冤枉啊,小民雖說手頭不干凈,但沒有偷過油啊。只不過看到縣太爺審案,在下嘴閑,和幾個弟兄在胡咧咧,您明察秋毫,一定要還小民一個清白?。 ?/span>
碰到這樣的潑皮,記錄的文書都氣樂了,同時又暗暗擔憂,這水桶清水投錢,雖然可以鎖定疑犯,但沒辦法作為呈堂證供,如何是好?
就在他替縣太爺擔憂的時候,另外一個刑名師爺回來了,他上前行了一個禮,說道:“大人,屬下帶人查了幾家油鋪,萬發(fā)油行王老板已經(jīng)承認,從潑皮吳紋那里買了一擔油,共計花費一千五百文錢,有帳冊為證!”
聽到這個消息,吳紋當時臉色灰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不干嚎了。
原來,正是他偷了油,看周圍沒人注意,挑著轉手賣給了萬發(fā)油行。
他拿到這一千五百文,剛要進賭場,聽到徐大人審案,就好奇心起,去看熱鬧,哪料到他剛剛碰過油擔,手上沾了香油,這才露了痕跡。
就這樣,整個石獅案真相大白。
徐大人結案之后,貼出告示,告知了城鄉(xiāng)父老。他說真正的案犯吳紋已經(jīng)歸案,石獅無知,哪有受罪之理,于是讓衙役們將石獅又搬回了原處。
得知這個消息,百姓們拍手稱快。卻有一些鄉(xiāng)紳吏員坐不住了,碰到如此精明的縣太爺,他們的好多手段怕是不管用了。
果然,徐大人沒多久,就整治本縣的吏治,將各項大權都抓到了手里,他審理冗案,大興教育,安撫百姓,做出了不少的政績,在本地也留下了許多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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