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書》不為墨子立傳，只于《孟荀列傳》之末，附之曰：“蓋墨翟宋之大夫，善守御，為節(jié)用?；蛟唬翰⒖鬃訒r?；蛟唬涸谄浜?。”寥寥二十四字而已。以學(xué)術(shù)上如此重要之一人，而所述乃僅如此而已。故近世學(xué)者，深為失望。或譏史公之疏略無識。或以為《史記》之脫簡。余以為后說是也。此二十四字，接上文云云，實未免太過唐突。無論如何之古文法，決不如是。嘗憶《史記·老子韓非列傳》有云：
老子乃箸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蛟唬骸袄先R子亦楚人也，箸書十五篇，言道家之用，與孔子同時云。”蓋老子百有六十余歲，或言二百余歲，以其修道而養(yǎng)壽也。自孔子死后百二十九年，而《史記》周太史儋見秦獻(xiàn)公，曰：“始秦與周合，合而離，離五百歲而復(fù)合，合七十歲而霸王者出焉?！被蛟唬骸百偌蠢献??！被蛟唬骸胺且?。”世莫知其然否。老子隱君子也。
此段文字之“或”字，“蓋”字，其用法正與《孟荀列傳》相同。此等“蓋”字“或”字，均與上文有關(guān)接。而《孟荀傳》末此二十四字，獨絕無所承。以文法例之，知其脫簡無疑也。
自來皆以墨子姓墨名翟，孫詒讓《墨子傳略》亦云：“墨子名翟，姓墨氏。”近人治墨學(xué)者梁啟超，胡適之徒，亦均無異議。惟廉江江瑔著《讀子巵言》論墨子非姓墨。其言甚辨。
古以孔墨，楊墨并稱。自漢以后，皆以墨子姓墨名翟。數(shù)千載無異詞。竊則以為不然。蓋墨子者，非以墨為姓者也。今請詳其說以明之。古者諸子派別，共分九流。墨子居其一。凡傳某學(xué)者皆曰某家。故傳墨子之學(xué)者亦曰墨家。然所謂家者，言學(xué)派之授受，非一姓之子孫。故周秦以前，凡言某家之學(xué)，不能系之以姓。至漢代學(xué)者，始以某姓為某家。故《漢志》謂《易》有施、孟、梁丘三家；《春秋》有公、穀、左、鄒、夾五家之類。古人皆無之也。凡古人系姓而稱，必曰某子，或曰某氏。而稱家則不能系姓。若墨既為姓，而復(fù)稱曰墨家。則孔子可稱孔家，莊子可稱莊家乎？此不合于古人稱謂之例。其證一也。九家之名，詳于《漢志》。《漢志》本于《劉略》。劉氏亦必有所本，而司馬談亦有《六家要旨》之論，則其名由來舊矣。然所謂九家者，墨家而外，若儒，若道，若名，若法，若陰陽，若縱橫，若雜，若農(nóng)，莫不各舉其學(xué)術(shù)之宗旨，以名其家。聞其名即知其為何學(xué)。即九家外之小說家亦然。并無以姓稱者。若墨為姓，是以姓稱其學(xué)。何獨異于諸家乎？此不合于九家稱名之例。其證二也。墨子之學(xué)，出于史佚，史角。史角無書。史佚書有二篇?！稘h志》列于墨家之首，且謂尹佚為周臣，在成康時。則由史佚歷數(shù)百歲而后至墨子。未有墨子之前，已有墨家之學(xué)。墨子生于古人之后。乃諱其淵源所從出，以己之姓而名其學(xué)，為諸家之所無。此不合學(xué)派相傳之理。其證三也。周秦時之姓氏，復(fù)雜奇辟，往往非后世所經(jīng)見；然考以世本諸書，亦各有所自來。墨之為姓，墨子一人外，更無所見。唯古有墨胎氏，為孤竹國君。伯夷叔齊即其后。然夷齊后即無聞，斷非墨子之所自出。且墨子之前后，亦絕無墨姓其人。此其證四也。又《漢志》所錄墨家者流，僅有六家。末為墨子，首即史佚。此外四人，曰我子，曰隨巢子，皆不著姓？曰田俅子，曰胡非子，疑亦非姓。與他家之黔婁子，將巨子，諸人之稱同。班注于此四人，亦不詳其姓名。顏師古亦不及之。當(dāng)必皆為姓名外之別號，自無可疑。墨家諸人，無一稱姓。則墨子之墨，斷非姓明矣。竊疑墨家之學(xué)，內(nèi)則薄葬，外則兼愛，無親疏之分，無人我之辨，示大同于天下，與禮運所謂“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之義同。以宗族姓氏，為畛域之所由生，故去姓而稱號，以充其兼愛上同之量，又與釋氏之法同。此孟子所以斥為無父，此亦墨氏之學(xué)，所以獨異于諸家，而高于千古也。自注：墨氏兼愛只不別親疏，非不愛父，即親中亦不只父一人。孟子獨斥為無父者，蓋以因其兼愛而并革其父之姓氏，而忘己所從出也。惜此理千古無人道及。《孟子》一書，所載當(dāng)世之人，皆詳其姓氏；而于墨者夷之，只冠以墨者二字，而不言其何姓?！墩摵狻じＬ撈罚阅抑嚼p子，纏亦非姓。是皆可為墨家不稱姓之證。此其證五也。《墨子》原書，多稱子墨子。夫稱曰子者，皆為尊美之詞，不系于別號，即系于姓。然皆稱曰某子，斷無以子加于姓之上者。若子思子之類。上子思二字，合為孔伋之字，下子字乃尊稱之詞耳。唐宋以后，去古日遠(yuǎn)，名稱亦漓，始有以子字加于姓字之上。秦漢以前則絕無之。自注：惟《荀子》書引宋钘語或稱子宋子，顯為后人所亂?！读凶印窌喾Q子列子，然見于《莊子》者俱無之。今稱曰子墨子，適與子思子之稱同。若云墨為姓，則孔子亦可稱子孔子，莊子亦可稱子莊子乎？此其證六也。孟子多拒墨之詞。其稱之也，或曰墨子，或曰墨氏，或單稱之曰墨。韓非子《顯學(xué)篇》，亦曰：“有相里氏之墨，有相夫氏之墨，有鄧陵氏之墨。”皆單以墨稱。然人有姓亦有名，姓所同而名所獨。故古者稱人，必舉其名；寧去姓而稱名，無去名而稱姓。是以古籍所載，有單稱名而不知姓者；而斷無單稱姓而不著名之理。今孟韓皆稱曰墨，則墨豈得為姓乎？況韓子所謂相里氏之墨云云，若墨為姓，尤不能作是稱。韓子此篇，上文云：“子張氏之儒”云云；下文則曰：儒分為八，墨分為三，取舍相反不同，而皆自謂真孔墨。下曰孔，而上曰儒；蓋言孔子一人可稱孔，言孔子之學(xué)不可稱孔也。以相里氏之墨例之，則何不云子張氏之孔，而云子張氏之儒乎？此其證七也。凡為墨子之學(xué)，可稱曰墨者，如孟子所謂墨者夷之，莊子韓非子《史記》自序，亦皆有墨者之稱。然墨者之義，指學(xué)墨子之人言之。學(xué)墨子之人非必姓墨，何以系其師之姓？孔子之門弟子三千，未聞稱曰孔者也。墨家之墨者，當(dāng)與儒家之稱儒者同。此其證八也。刪節(jié)原文。
此其說誠可謂至辨矣。然古人稱謂，殊不能一律。孔子姓孔號孔子，莊子姓莊號莊子，若以此例之，老子亦當(dāng)姓老邪？不然，則以老子例之，孔子，莊子，又當(dāng)非姓孔姓莊邪？漢初有三家詩，一曰魯詩，二曰齊詩，三曰韓詩。若以魯齊例之，則韓亦當(dāng)為國名邪？以韓例之，魯齊又當(dāng)為姓邪？此可以見古人之稱謂，不能盡以例求也。惟江氏以墨子之墨為道術(shù)之稱，似頗相合。其言云：
考墨字從黑，為會意兼形聲字。故古人即訓(xùn)墨為黑。自注：《廣雅·釋器》：墨，黑也?！睹献印吩?，面深墨。又訓(xùn)晦。《釋名·釋書契》：墨，晦也。引伸之為瘠墨，為繩墨。自注：《荀子》書屢言瘠墨。是則所謂墨者，蓋垢面囚首，面首黎黑之義也?！肚f子·天下篇》云：“墨子稱道禹行曰：不能如此，非禹之道也，不足為墨。”又稱：“禹親自操作，而九雜天下之川，腓無胈，脛無毛，沐甚風(fēng)，櫛甚雨?！薄读凶印贩Q：“禹身體偏枯，手足胼胝?！眳尾豁f稱：“禹憂其黔首，顏色黎黑，竅藏不通，步不相過?！笔怯碇疄槿耍M儉苦之極軌。故墨子學(xué)之。故孟子稱為摩頂放踵；莊子稱為其道大觳；后世亦言墨突不得黔：此其學(xué)適合于墨字之義。故以墨名其家，而人亦咸以墨子稱之?？寄珪顿F義篇》云：“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于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狈踩诵稳菘蓍抡?，其顏色必黑，茲所謂色黑者，蓋因勞苦過甚，顏色因而黎黑，亦莊子所謂枯槁也。其以墨為宗旨，與儒、道、名、法、陰陽、縱橫、雜、農(nóng)諸家同。故與八家并列而稱曰墨家。
然則古來稱墨翟，所謂翟者何也！江氏亦為之說曰：
自秦漢以來，咸以翟為墨子名。然古以墨翟連稱，彼以墨為姓，斯以翟為名，亦為以意揣測之詞，未必于古有所據(jù)。竊疑翟為墨子之姓?？脊庞械試谒梧嵵?。其子孫以國為氏，故春秋以后有翟姓。疑墨子即其后。翟國與宋相近，故墨子亦為宋人。又考孔德璋《北山移文》，稱墨子為翟子，似亦以翟為姓。而《瑯?gòu)钟洝份d墨子則直云姓翟名烏。古人名字紛歧，事所常有。若姓氏則為一定，不可或更。況以昭著千古之墨子，豈敢竄易其姓氏哉？惟所得證據(jù)僅此，此外則更無所見。是翟果為姓與否，亦未敢遽決之。然古書稱墨翟，以其學(xué)加于姓或名之上者，此在古人亦常有之。如老彭，蒙莊，談天衍，雕龍奭，是也。
斯以翟為姓，則大謬不然。江氏前既云墨子去姓，去氏，示大同于天下，故為墨家學(xué)者咸不稱姓。今又云翟為墨子姓，墨子不敢竄易姓氏，何其前后矛盾至此？至謂《北山移文》稱墨子為翟子，遂疑孔德璋以墨子為姓翟；然則下文稱楊子為朱公，則亦可謂孔德璋以楊朱非姓楊而為姓朱邪？且《墨子·貴義篇》載墨子之言云：“翟聞之，同歸之物，信有誤者?！薄遏攩柶芬嘧苑Q曰：“翟之未得見之時也，子欲得宋，自翟之得見之后，予子宋而不義，子弗為；是我予子宋也。子務(wù)為義，翟又將與子天下?！狈蚰幼苑Q曰翟，則翟顯為墨子之名可知。若云是姓，則孔子自稱丘也幸，亦可作孔也幸；丘之禱久矣，亦可作孔之禱久矣。有是理邪？吾以謂墨是其道，翟是其名；去姓著道，以著其尚同；久之，則人遂以墨為姓，故稱墨子。其稱子墨子云者，猶子列子，子禽子一例。猶云此子乃墨子，此子乃莊子，此子乃禽子云爾。豈能遂斥為不通邪？又《公羊傳》有子沈子，子公羊子之稱，何休《解詁》云：“沈子稱子冠氏上者，著其為師也?！眲t著子字于姓字上，其來亦古矣。不可謂唐以后始有此稱也。
然則墨子何國人邪？有據(jù)古有翟國，宋與翟近，及《史記》有“蓋墨翟宋之大夫”一語，遂疑為宋人者；有據(jù)墨子與魯陽文君之關(guān)系，魯陽為楚邑，遂疑墨子為楚人者；有據(jù)公輸般將以楚攻宋，墨子起自魯，遂疑為魯人者。梁啟超頗主魯人之說，以謂墨子若宋人，則《公輸篇》不應(yīng)有歸而過宋一語；若為楚人，《貴義篇》不應(yīng)有南游于楚之語云云。其說頗為得實。至于墨子仕宋之說，梁氏亦非之。以謂《墨子》書中絕無仕宋痕跡，且引《貴義篇》“道不行不受其賞，義不聽不處其朝”之說，以謂宋必不能行其道，故當(dāng)必不肯仕宋。其說尤為近是。蓋墨子乃古來之大實行家，其言行必不相背也。夫未嘗仕宋，以平民而救宋；本非宋人，以異國之人而救宋國；不分人之祿，而苦身以救人；不私利其國，而兼愛人國。此墨子之所以為墨子與？若其生卒時代，則汪中，孫詒讓言之頗詳。汪氏之言云：
今按《耕柱》《魯問》二篇，墨子于魯陽文子多所陳說。《楚語》，惠王以梁與魯陽文子。韋昭注：文子，平王之孫，司馬子期之子。其言實出《世本》。故《貴義篇》，“墨子南游于楚，見獻(xiàn)惠王，獻(xiàn)惠王以老辭?！鲍I(xiàn)惠王之為惠王，猶頃襄王之為襄王。由是言之，墨子實與楚惠王同時。其仕宋當(dāng)頃公昭公之世。其年于孔子差后?；颡q及見孔子矣。《藝文志》以為在孔子后者，是也?！斗枪ブ衅罚浴爸遣院脩?zhàn)亡”。事在春秋后二十七年。又言蔡亡。則為楚惠王四十二年。墨子并當(dāng)時及見其事?！斗枪ハ缕?，言“今天下好戰(zhàn)之國，齊晉楚越”，又言“唐叔，呂尚邦齊晉，今與楚越四分天下”?！豆?jié)葬下篇》，言“諸侯力征，南有楚越之王，北有齊晉之君”。明在句踐稱伯之后，秦獻(xiàn)公未得志之前，全晉之時，三家未分，齊未為陳氏也。《檀弓下》，“季康子之母死，公輸般請以機封?！贝耸虏坏闷淠?，季康子之卒在哀公二十七年。楚惠王以哀公七年即位。般固逮事惠王?！豆斊贰俺伺c越人舟戰(zhàn)于江，公輸子自魯南游楚，作鉤強以備越”。亦吳亡后，楚與越為鄰國事?；萃踉谖晃迨吣瓯緯容d其以老辭墨子，則墨子亦壽考人與？
而孫詒讓則云：
史遷云：“墨翟或曰并孔子時或曰在其后?！?span style="margin: 0px;padding: 0px;;">自注：《史記·孟荀傳》。劉向云：“在七十子之后?！?span style="margin: 0px;padding: 0px;;">《史記索隱》引別條。班固云：“在孔子后。”《漢書·藝文志》概本劉歆《七略》。張衡云：“當(dāng)子思時?！?span style="margin: 0px;padding: 0px;;">《后漢書》本傳注引衡集《論圖緯虛妄疏》云：公輸般與墨翟并當(dāng)子思時出仲尼后。眾說舛忤，無可質(zhì)定。近代治墨子書者，畢沅以為六國時人，至周末猶存，既失之太后；汪中沿宋鮑彪之說，鮑說見《戰(zhàn)國策·宋策》注。謂仕宋當(dāng)景公世，又失之太前，宋景公卒于魯哀公二十六年，見《左傳》?！妒酚洝ち鶉瓯怼窌肮溆谪懲跏四辏呆?shù)抗吣?，遂減昭公之年，以益景公，與左氏不合，不可從也。據(jù)本書及《新序》，墨子嘗見田齊太公和，有問答語。田和元年上距宋景公卒年，凡八十三年，即令墨子之仕，適當(dāng)景公卒年，年才弱冠，亦必逾百歲前后方能相及，其可信乎？殆皆不考之過。竊以今五十三篇之書推校之，墨子前及與公輸般魯陽文子相問答；見《貴義》、《魯問》、《公輸》諸篇。而后及見太公和，見《魯問篇》，田和為諸侯在安王十六年。與齊康公興樂；見《非樂上篇》，康公卒于安王二十三年。楚吳起之死，見《親士篇》，在安王二十一年。上距孔子之卒，敬王四十一年。幾及百年。則墨子之后孔子，蓋信。審核前后，約略計之，墨子當(dāng)與子思并時而生，年尚在其后。子思生于魯哀公二年，周敬王二十七年也。下及事魯穆公年已八十余，不能至安王也。《史記·孔子世家》謂子思年止六十二，則不得及穆公。近代譜牒書或謂子思年百余歲者，并不足據(jù)。當(dāng)生于周定王之初年，而卒于安王之季，蓋八九十歲，亦壽考矣。
汪孫二說，先后不同。近人胡適深是汪氏之言；而梁啟超頗韙孫氏之說。胡氏云：
墨子大概生周敬王二十年，與三十年之間；自注：西歷紀(jì)元前五○○年至四九○年。死在周威烈王元年，與十年之間。西歷紀(jì)元前五五一年。到吳起死時，墨子已死差不多四十年。
而梁氏則云：
孫氏作墨子年表，大段不謬。但其據(jù)《親士篇》言吳起之死，則謂墨子至安王二十一年自注：西紀(jì)前二八一。猶存。此亦不確。胡適決其不及見吳起之死，諒矣。然胡氏謂墨子生年約當(dāng)孔子卒前二年，其卒年約在吳起卒前四十年，則又失之太前。以吾所考證如下：
墨子生于周定王初年，自注：元年至十年之間，西紀(jì)前四六八至四五九。約當(dāng)孔子卒后十余年。孔子卒于前四七九。
墨子卒于周安王中葉，十二年至二十年之間，西紀(jì)前三九○至三八二。約當(dāng)孟子生前十余年。孟子生于前三七二。
今案梁氏以墨子所曾交接之人為根據(jù)，而參伍其年代，似比胡氏為確。然梁氏以孫氏謂墨子至安王二十一年猶存之說為不確，而定為十二年至二十年間。則所差止一年耳。蓋深信胡氏據(jù)《呂氏春秋》謂墨子決不及見吳起之死之說，而為之訂正也。《呂氏春秋·上德篇》云：
墨者巨子孟勝，善荊之陽城君。陽城君令守于國，毀璜以為符，約曰：“符合聽之?！鼻G王薨，群臣攻吳起兵于喪所。陽城君與焉。荊罪之。陽城君走。荊收其國。孟勝曰：“受人之國，與之有符；今不見符而力不能禁，不能死，不可?！逼涞茏有烊踔G孟勝曰：“死而有益陽城君，死之可矣；無益也，而絕墨者于世?！泵蟿僭唬骸安蝗唬嵊陉柍蔷?，非師，則友也；非友，則臣也；不死，自今以來，求嚴(yán)師，必不于墨者矣；求賢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義而繼其業(yè)者也。我將屬巨子于田襄子。田襄子，賢者也。何患墨者之絕世也?！?span style="margin: 0px;padding: 0px;;">柱按：陳灃云墨氏所謂巨子猶沙門傳衣者也?！秴问洗呵铩とニ狡酚钟心呔拮痈?？，高誘注皆云巨姓，畢氏已駁正之。
胡氏據(jù)此以謂吳起死時，墨子久已成一種之宗教；墨者巨子傳授之法，已有定制；墨子已有新立之領(lǐng)袖；孟勝弟子勸勝不死。而曰“絕墨者于世不可”，倘墨子尚未死，安能為此說。其說甚為有見。而孫氏以為墨子可及吳起之死，則除據(jù)《親士篇》以外，更無可為據(jù)者。其說云：
案《魯問篇》，墨子及見田齊太公和。和受命為諸侯，當(dāng)楚悼王十六年，距起之死僅五年耳。況《非樂上篇》說：“齊康公興樂萬”，康公之薨，復(fù)在起死后二年；然則此書雖多后人增益，而吳起之死，非墨子所不及見，明矣。
孫氏此說，固可以駁正蘇時學(xué)、汪中、胡適諸人，謂墨子之卒年過于太前之說。然而不可以證墨子必可以見吳起之死，蓋太公和之受命為諸侯，當(dāng)楚悼王十六年，距起之死五年。安知墨子不在此五年之前而死？康公之薨，后起二年，墨子雖說康公興樂萬，然焉知其事不在起死前之一歲？故梁氏據(jù)胡說以訂正孫說，則孫說乃可以無憾矣。（陳柱）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