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誰都不會忘記阿全。
阿全很瘦,個子不高,臉上常年是那種不健康的暗黃色,雙頰長著許多麻子,枯黃的頭發(fā)稀疏松散。
阿全身上一年四季都是一件深藍色的上衣,補丁摞著補丁,洗的發(fā)白球鞋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腳趾隱約可見,無論酷暑還是寒冬沒見他穿過襪子。
阿全家在水庫邊的小村里,父親死的早,沒人知道葬在哪里,母親改嫁遠走他鄉(xiāng),再也沒有回來過。
所以阿全從小就與年邁的爺爺相依為命,爺孫倆住在一間矮舊的小屋里,夏天漏雨,冬天漏風。
沒錯,沒有人知道阿全究竟有沒有吃過一頓飽飯。
那輛銹跡斑斑的二八大杠,除了鈴鐺不響,那都響,阿全騎著它早出晚歸,往返于學校和家里,只因為他付不起那么幾塊錢的住宿費,更掏不出那么幾塊錢的伙食費。
但是,無論是烈日炎炎的酷暑,還是北風呼嘯的隆冬,阿全從沒遲到過。
班級有幾個壞孩子總是喜歡欺負阿全,阿全經(jīng)常無依無靠的躲在教室的角落里小聲的抽泣?;翌^土臉的阿全縮成一團,身上是幾處被撕爛的補丁,他不時擦一下眼淚,一遍又一遍的扯著褲子上的補丁,試圖蓋住露出的灰白色小腿。
但是,只要上課鈴響起,阿全總是能干凈利索的擦干淚水,迅速的坐好,認真的聽講,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教室里的阿全上課很專心,筆記很工整,破舊的鋼筆纏著膠帶,緊緊握在手中,就像一把希望的火炬。
他那對干凈如水的眸子,總是充滿著對命運不屈服的抗爭,飽含著對知識的渴望,因為他知道這是改變自己命運唯一的希望,雖然希望很渺小。
其實阿全是個很開朗的人,課間總是與大家一起玩耍。
最有意思的莫過于一群不會踢毽子的男生扎堆比賽踢毽子,阿全會煞有介事的說:“我要開始了,看好了,嘿嘿?!痹捳Z一落,右手一抖,把毽子扔向空中,隨即慌里慌張的伸出右腳接毽子,一般不超過三下,毽子就會飛的遠遠的,他張牙舞爪的追過去,怎么也追不上,這時候所有人包括阿全自己都會開心的大笑起來。
每年夏天,同學們都喜歡去水庫游泳,夏風卷起水浪不停的拍打岸邊。
赤條條的阿全站在水邊,高舉雙手,大喊一聲:“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然后一個猛子扎入水中,幾秒種后,水面上露出他開心的笑容,“你們快來啊,哈哈,這里好涼快啊……”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
阿全爺爺去世了,阿全失去這世界上唯一的依靠,他懷著對爺爺無比的思念寫下《我的爺爺》,作為范文在班級里朗讀。
阿全飽含深情的讀他的爺爺,這世上唯一愛著他的人。
他瘦小的雙手捏著作文顫抖不休,淚水慢慢的從眼眶里流出來,一滴又一滴,言者傷心,聽者心碎,全班一片寂靜。
從此,阿全變成一個孤苦伶仃的浮萍,掙扎的活著。
勉勉強強熬完初中,無論阿全的成績有多好,阿全都不可能再繼續(xù)讀下去了,在村里人帶領(lǐng)下,十五歲的阿全背著簡陋的行囊,外出打工,只為吃上一口屬于自己的飽飯。
離別時,天微微泛藍,阿全笑嘻嘻的對來送他的同學說:“我去打工了,你好好上學,等我回來啊,哈哈……”
同學一陣心酸,故作灑脫的說,“好,等你回來……”
工地位于深山里大河上的一座大橋,很高,很高。
正午的太陽很烈,刺眼的要命,阿全小心翼翼的走在大橋的邊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伸手想拿起水壺喝上一口,潤潤冒煙的喉嚨。
或許是太累了,或許是一不留神,阿全腳下一滑,如同一只斷線的風箏,從高高的橋上掉了下去。
他拼命的張開手,奮力想抓住什么,卻什么也抓不住,張大嘴,拼命的狂吼,無濟于事。
咚!阿全如同摔碎的西瓜墜入洶涌的河水,一個大浪打過來,瞬間淹沒他羸弱的身軀。
命運從來就沒有公平過。
無論他有多么努力。
阿全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那個十五歲的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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