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山,幼時(shí)的印象就是小丘陵,草原的線條永遠(yuǎn)是那么柔和,綿延起伏,最高的一處就是我童年的山了,因?yàn)樗鼱钏贫拱晕覀兎Q之為豆包山。山上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貼著地皮的草頑強(qiáng)的生長著,各色的小花四散的開著。端午的時(shí)候要去山上摘一種叫地花椒的花,采一種叫艾蒿的莖和葉,是可以驅(qū)邪免災(zāi)的。那山給我最大的樂趣是還可以拔一種叫“帶黃”的植物,大葉子從根拔下來,回家去了葉子,洗凈嫩紅的莖,蒸了放白糖一攪拌,成稀糊狀,吃起來略澀略沙,甜酸可口。
后來,上學(xué)了,要去壩下的城里,我第一次見到了山,那被稱為“號喪壩”的山梁在我眼里簡直就是地獄的大門。汽車在極窄的山道上緩緩爬行,我不敢往車外看,因?yàn)橥回6鴣淼纳绞b獰的面目似乎就壓在我的鼻尖,讓人喘不上氣來。更不敢往車下看,因?yàn)檐囬镛A好像就壓在懸崖峭壁的邊上,似乎隨時(shí)都會掉進(jìn)萬丈懸崖,我的心時(shí)時(shí)提到嗓子眼,忍不住想大叫。所以,少年時(shí)代上學(xué)路上的山,被我埋在了雙臂里,每次回家,都不愿意見到它們。
后來分配工作來到了山區(qū),真正接觸了大山!報(bào)道那天一下車,我四下張望,心一下子縮緊了,原來所謂的小城竟然就是夾在山中的一塊狹長的平地,給人的感覺就是巴掌大的地方,和家鄉(xiāng)寬廣無邊的草原簡直無法比。我的視線被山阻斷!心也被山割斷了。
我不得不重新審視大山,因?yàn)閺拇艘ο嗵?、息息相關(guān)。每天早晨,太陽羞澀地從山頭露出小半邊臉,我就慢騰騰地爬起來,去接納大山給予的新的一天。慢慢的,一點(diǎn)點(diǎn)地喜歡了小城山的秀美。
這里的山不是那種盛氣凌人的高,也不是那種默默無語的平,是那種有情有致的美。
春天,站在陽臺上,就可以看見滿坡如霞的杜鵑花,杜鵑過了是雪白的梨花,梨花去了是紅紅的山楂,這是山之饋贈。
夏天,縈繞在山頭的白云如同飄渺的音樂合聲,纏綿著山的氣息,忍不住想奔了去,隨那云逍遙在每個(gè)山頭,享受生命的無拘無束。
秋天的山色彩斑斕,各種樹木傾盡生命的最后色彩,為自己的天空涂上濃重一筆,我常在窗前想,這山似乎在昭示生命的軌跡,繁華必逝,青春必流!
冬天,山的陰坡常積了雪,山斑駁起來,猶如輪回的履歷,期待再生的朗潤。
我喜歡上了這山,溫柔的山給了我溫柔的稟性,我在這里戀愛、結(jié)婚,生子。我真真切切的成為山的臣民。
我嫁到了一個(gè)叫鳳凰山的小村。和丈夫回去見公婆的路上竟然要步行,好在有新婚的激情。一路游山玩水,竟然不覺得乏味。這里的山,怪石嶙峋,形態(tài)各異,不能用溫柔來形容的,應(yīng)該用乖戾。
走著走著,會平地突然崛起一塊巨石,像這個(gè)又像那個(gè),走著走著又會橫生一塊攔路石,怪異和奇絕是見也沒見的。打趣說:“西游記到這里來拍最好,應(yīng)該只是產(chǎn)妖魔鬼怪的地方?!钡鹊搅似偶遥匆娨黄稛熝U然升騰在山間,又有武陵尋春的感覺。及至坐在院子前面,一本書,一壺茶。一只白老鸛從頭頂飛過,體會山居秋瞑的意境,樹比山高的辯證,委實(shí)美得不得了。
我愛了鳳凰山,不是因?yàn)閻畚菁盀?,是的的確確的愛,雖然我根本爬不上陡峭的懸崖去看白老鸛的新家,但是我可以觀賞親戚家孩子捎回的幾只羽毛。雖然我根本不會鉆進(jìn)松林榛叢去尋山珍蘑菇,但我可以在烈烈的火膛邊看婆婆變戲法似的炒了一大盤肉蘑,每天,對了那山,我便有了無限的遐想:我原本就是這山神的女兒,走了千山萬水,終于攜了一生的愛情回來了。原來,愛情可以這樣寫,它因山而空靈,又因山而厚重,他因山而多姿,又因山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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