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和規(guī)矩是人類賴以生存、文明得以延續(xù)的基礎(chǔ)。護秋員是維護秋收秩序的，而秋收的規(guī)矩則是——集體的歸集體，顆粒歸倉。
1
春秋往復(fù)。幾十年前的生產(chǎn)隊時期，每到高粱甩穂、玉米灌漿的時節(jié)，老吳便要“咔哧——咔哧——”地在屋前的磨石上磨鐮刀了，且不時從腳下水盆內(nèi)往磨石上撩把水，直磨得刀片在陽光下亮晃晃的。刀片是普通刀片，刀把兒卻與眾不同，要比一般的鐮刀把兒長一尺左右。
老吳的鐮刀不是收割的工具，是武器，是護秋員雙手挎在身后尋秋護秋的武器。
老吳身材粗壯，腰板挺得直直，四方臉，有些黑，嘴比常人大，但比起眼睛也算平常了，可見眼睛確實大的有些離奇。人們背后稱其“吳大眼兒”。
老吳的身份響當(dāng)當(dāng)?shù)摹獜?fù)員軍人、中共黨員?？谷諔?zhàn)爭中他拔過鬼子據(jù)點，解放戰(zhàn)爭中他參加過黑山阻擊戰(zhàn)，抗美援朝中他固守過上甘嶺，身上有三處彈傷、一處刀傷，老吳的輝煌人生，可以說光環(huán)耀眼。
老吳一身正氣，雙手在腰后挎著長把兒鐮刀像軍人攜著爆破筒，一雙大眼一瞪，怒中帶威，不用說賊人見了膽虛，就是常人見了也會禁不住發(fā)瘆！
老吳是英雄，受人敬仰。他的過去是一串串驚天動天的故事，村人大人孩子都知曉，當(dāng)然，這些都不是老吳自己說的，他的英雄經(jīng)歷他從來不講，可英雄就是英雄，自己越不講就越神奇越偉大。
老吳儼然成了座高塔，俯視著田疇莊稼。有了老吳、有了背挎著鐮刀的老吳，村里秋收就平靜有序，就不丟一棵莊稼果實。
本村人外村人、與老吳親的疏的、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服他怕他，故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有一年秋上，一個村人下地歸來腰里掖下兩個玉米穂，被火眼金睛的老吳發(fā)現(xiàn)，大眼一瞪，非逼著掏出來，擺在桌上，在社員會上做檢討，并罰了二十個工分。
那人覺著與老吳是同姓族人，又是長輩，還是隊長的親戚，再也沒想到他竟如此無情無意，弄得自己丟人扣分沒了臉面，從此再不與老吳來往，失了族人情意。
老吳似乎無所謂，照樣挎著鐮刀巡視在田野。這件事下來，盡管有人背地里說三道四，指責(zé)他像黑臉包公，但心里服了他的公道正直、無私無弊。
老吳有了名，村人便安分，地里的莊稼就安全，沒家賊引不來外鬼，于是，在老吳護秋的多年里，地里糧食沒被盜過。
其實，還遠不止于此，老吳當(dāng)護秋員連村莊都是安寧的，多少年里，百姓出門不鎖門，一棵白菜、一個白薯也不會丟。人們心里都清楚——有了老吳，日子是平安的，老吳是村莊的守護神！
2
老吳是個稱職的護秋員，卻不是個稱職的莊稼人，春種秋收，薅耪耘鋤并不精通。前半生的榮耀難遮掩后半生的尷尬與窘迫。
一年中，除了做護秋員的時日外，其它時光里他都是在隊內(nèi)干些剝麻跟車等農(nóng)活，像老人孩子般地扮的是輔助角色。只有護秋時節(jié)，老吳才是個真正的老吳，才頂天立地起來。
有人說他就不該是莊稼人，是生壞了命，也有人說他不務(wù)正業(yè)，多少年修不成個莊稼人，還有人說也許是身上的槍傷刀傷難讓他踏實地干農(nóng)活吧……
老吳脾氣大，不做護秋員的日子難熬就耍脾氣使性子，大眼一瞪看哪兒都不順心，常常鬧得人心不安。
老吳喝酒，后來，喝完酒就耍脾氣，氣大了就摔東西，家里盆碗罐呼拉拉摔地下，摔得粉碎。以后家里的餐具炊具都換成了鋁的鐵的。
一次，酒后耍瘋沒什么可摔的就抄起了酒壺，放在耳根晃晃聽聽還有些酒便不舍地放下了……
3
老吳老了，受傷的身體弱了，下不得田地，便也做不成護秋員了。
新?lián)Q的護秋員，也是出身好，性格硬氣的，也是復(fù)員軍人，只是年輕，當(dāng)兵的歷史沒有老吳那么榮耀。可是，新護秋員壓不住陣腳，農(nóng)田里這兒丟幾穂玉米、那兒沒幾穂高粱。
于是便又增加個護秋員，還不行，就又增加，村里最多時到過四五個護秋員，也就是四五個人干老吳一個人干的活兒，但偷秋的事還在出現(xiàn)，有一次，整片的玉米竟被偷光了。
隊長無奈，找到捂著傷口躺在炕上的老吳問咋辦？那時老吳身體里沒取出的彈片正在發(fā)作，疼得呲牙咧嘴滿腦門子汗。
老吳大眼瞪著隊長問，你干凈不？往家拿過沒？
隊長答，我沒事，我干凈。
見他口氣堅決，老吳說，那好，那你就查護秋員吧！隊長若有所思，然后點點頭走了。
幾天后，隊長親自設(shè)埋伏，抓住了偷秋人，不是別人，正是護秋員，監(jiān)守自盜。
隊長和眾人氣得牙根直疼。護秋員檢討下崗扣工分，念其出身經(jīng)歷好便沒給戴頂壞分子之類的帽子。于是秋收秩序就又恢復(fù)了正常。
隊長大喜，又親自帶著“點心”和兩瓶酒來看老吳并說了事情經(jīng)過，老吳眼睛放光，滿心歡喜。
一問點心酒是公款買的臉就沉下來，大眼一瞪嚷起來，讓隊長退回去，不退，就給他扔豬圈里！
隊長一臉尷尬，收起東西拎著走了——心里就更加佩服老吳的厲害了！
老吳去世后，人們在他墳前豎起塊石碑，碑上刻“老兵 村莊守護神”七個大字。多年后的今天，村里年長的人還時常想起他說起他，說他的當(dāng)兵歷史，說他守護田疇村莊的往事……
作者簡介：張國印，河北省遵化市人。幼始喜歡讀書，繼而迷戀文學(xué)。讀書、寫作是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各級報刊發(fā)表小說、散文、詩歌等文學(xué)作品五十多萬字。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唐山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遵化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出版文集《時光·歲月·記憶》。
燕山詩文公眾號投稿須知：
1、本平臺 唯一投稿郵箱：yanshanshiwen@163.com。
2、來稿請用word格式排版，并附上作者姓名、個人簡介、生活照一張及個人微信號一并打包發(fā)送到投稿郵箱。
3、稿件須是網(wǎng)絡(luò)原創(chuàng)首發(fā)作品，文責(zé)自負(fù)。
4、投稿后一周內(nèi)未收到回復(fù)即另行投往他處。
5、讀者贊賞的一半為作者稿費，稿費每半月發(fā)放一次。
主辦：遵化市作家協(xié)會
顧問：韓布暉 張連福 范麗麗 張國印 希國棟 周祝國 劉新民 張全江
總編輯：紀(jì)驚雷
常務(wù)副總編輯：曹雪艷
小說、兒童文學(xué)主編：代文靜
散文、報告文學(xué)主編：小愚
詩歌主編：王翠紅
詩詞主編：田玉竹
動態(tài)主編：梁淑艷
長按指紋
一鍵關(guān)注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