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趙伍正,1993年10月生,山西長治人,長治市作協(xié)會員。作品刊發(fā)在《長治日報》《潞安礦報》等報紙?,F(xiàn)就職于山西潞安高河能源。希望用文字點亮今生。
接 班
作者:趙伍正
寒風在大地肆虐,楊樹葉嘩嘩掉落,像一個個伸張的大手抽打著栓住老漢,他感到臉上發(fā)燙像在流血,摸了摸,啥也沒有。
他從早上就出來溜達,一直到晌午,說是溜達,還不如說是躲。
“叔,晌午了,還不回家吃飯?!”下課的劉老師問他。
“就回,就回?!?/span>
“快回吧!不早了!”
栓住老漢望著劉老師,想起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彎腰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連聲嘆氣:“這是造的什么孽啊!”
栓住老漢是煤礦工人,現(xiàn)在退休在家,每個月也有不少的退休金,按理應該過個幸福晚年,但天不遂人愿,老漢過的還不如那些同輩的農(nóng)民粗氣。
咋回事類?這話還得從接班說起。
老漢有兩個兒子,老大李圪計,老二李稀罕。平日里種地,閑時打個零工。老漢退休的時候,老大已經(jīng)結婚,生了一個胖娃。只有老二,因為個口吃,二十五六了,還沒人上門說媒。
那會兒,時興“接班”,老漢退休時,就謀劃上了,兩個兒,手心手背都是肉,讓誰接班呢?讓老大接班吧,老二口吃,本就不好說媳婦,沒個工作,更沒人說媒了。讓老二接班吧,又怕老大媳婦鬧別扭,說老公公偏心眼兒。
關鍵時候,還是老伴兒一句話,點醒了栓住老漢。老伴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給老大家的5000塊錢,讓老二接了這個班算了?!?/span>
栓住老漢哈哈大笑說:“我咋沒想到這點呢?我咋沒想到這點呢?還是你們女人心眼兒多!”
當天晚上,栓住老漢就做了個美夢,他夢見,自己六十大壽,老大和他媳婦兒,老二和他媳婦兒,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面帶微笑地對他說:“爸,祝您生日快樂!您老辛苦了!”......
第二天一大早,栓住老漢連飯都沒顧上吃,急匆匆去了村里生產(chǎn)隊長家,生產(chǎn)隊長還沒起床,婆娘正在洗臉。
“叔,啥事兒???起這么早?”
“家里有個小疙瘩,需要隊長出面給解解?!?/span>
“咋?接班的事兒吧?最近村里都說你要把班兒交給老大?!?/span>
“差不多,差不多!”老漢苦笑了幾聲。
隊長起來,老漢把隊長拉出門外,看看四周無人。
“隊長......”
“剛才你和秀英說的,我都聽見了,不就是讓老大接班的事兒嘛!正常啊,老大接老子的班。還有啥疙瘩解不開的?”
老漢抬頭瞄了瞄,把聲音壓地很低,“隊長啊,要是這樣,也就不麻煩你了,咱家情況你也知道,老大成家了,老二還沒個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誰也不能吃了虧。要是讓老大接班,那是喜上加喜。可老二咋辦?本就是個悶葫蘆,總不能打光棍吧!”
“叔,你是啥意思?”
老漢掏出一盒煙,塞到了隊長口袋里。
“叔,你這是干啥?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标犻L伸手就往外掏。
老漢按住他的口袋,笑說:“沒啥,全頂老二的喜煙了?!?/span>
隊長會意地笑笑,小聲問:“那老大家的咋辦?能不和你鬧?”
“我都想好了,給老大家的五千塊錢,算把這事買斷了。”
“叔,你可真闊氣!”
“早給晚給都是給,死了沒人說你好,現(xiàn)在給了,花錢買個順心?!?/span>
隊長搓搓手,“行啦叔,一會兒吃過飯,我就去找老大家的,你回去吧!外面冷?!?/span>
“叔后半輩子就拜托你了?!?/span>
隊長笑笑,“放心吧叔!”
老漢回家的路上,還在想著自己昨晚的夢,居然錯過了自己家門兒,快走到村口那棵老槐樹下,一只烏鴉“哇”的一聲,才打斷了他的思路。老漢撿起磚頭,向烏鴉扔去,“真他媽晦氣!”
老漢折回來,回到家,老大家媳婦正出來倒洗臉水,“爸,一大早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出門遛了遛?!崩蠞h掀起門簾走進了堂屋,見老婆沒起,嗔怪道:“心咋那么大?不知道個愁?老二的事兒你也不知道張羅張羅?!?/span>
“張羅啥?老二有工作,還怕找不下媳婦,到時候上門提親的人,把咱家門檻給踢破!”
老漢笑了笑,不再言語。
吃過飯,老漢的眼光直往門口瞄,“咋還不來?應該來了呀!”如此說了三遍,老婆不耐煩了,“他能飛嘍?”
等到上午十點,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圪計,在家嗎?”,再看是隊長,老漢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在家,誰呀?”老大家媳婦出來,一看是隊長,滿臉堆笑,“在家呢,剛起來,吃飯類。要不你也吃點兒?”
“不用了,早吃過了!”說著話,老大媳婦兒掀起門簾,把隊長讓進了屋里。
栓住老漢在堂屋走來走去,老婆子又不高興了,“拉磨呢?”
“做你的飯吧,少管閑事?!崩蠞h皺著眉頭又走了三四個來回,眼直瞅著東屋。
“行了,就這吧,都相互理解開,啥事都好辦。”隊長說。圪計給隊長掀開門簾,捎帶瞅了一眼堂屋。
“回吧!好事?!标犻L徑直來到堂屋。
栓住老漢趕忙掀起門簾把他迎進來,“老大家的咋說?”
“還能咋說?父子情深!他同意了?!?/span>
“老大家媳婦也沒說啥?”
“能說啥?五千塊錢呢!”
“好好好......老婆子快去買兩瓶酒,中午和隊長喝兩盅?!彼ㄗ±蠞h喜上眉梢,對老婆子指手畫腳道。
“叔,不用了,家里還有事兒類!留著老二結婚的時候喝吧!”隊長笑了笑。
“嬸,我走了?。 ?/span>
“常來家坐坐??!”栓住老漢和媳婦兒把他送出門外。
“嗯好,回去吧!”
當天晚上,栓住老漢就召集了一個家庭會議。老大和他媳婦緊挨著坐在火邊,老二站著,老漢讓他坐下。
栓住老漢咳了咳嗓子,“既然大家都來了,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工作只有一個,老大、老二都接班,肯定是不可能。隊長知道咱家情況,也做了做工作。最后呢,是讓老二接班,給老大家五千塊錢。大家有沒啥想說的?”
老大家媳婦盯著老漢說:“爸,那五千塊可得一手交清?。 ?/span>
老漢笑了笑,“沒有食言的時候。他媽,把錢拿過來?!?/span>
老漢把錢交給老大,老大交給了他媳婦,一點,一張不少,正好五千。老大家媳婦也不客氣,徑直揣進了口袋。朝老漢笑了笑:“正好五千?!?/span>
“那這事就這么定了,老二明天跟我辦手續(xù)?!崩蠞h一臉輕松地說。
果不其然,辦完手續(xù)沒幾天,說媒的人就呼啦啦地來了。老漢和媳婦兒挑了個模樣周正的,手大腳板粗的,和老二成了家。
開始幾年,大家相安無事。隨著老大的二娃出生,漸漸感覺到了生活的壓力,光種地已然不行,出去打工,撇家舍業(yè)的,想想都來氣。
尤其是老大家兩口子,出去廣州打工一年,回來兩個孩子就只認爺爺奶奶,看見他這親爸親媽,直往后躲。
老大媳婦徹底怒了,指著孩子就罵,“都怪你那死爹,行好事,把個工作給了別人,要不是來,你這兩小子能不認親爸親媽!”她也不提當初錢的事兒,只說工作沒了。
栓住老漢聽到她罵,也不言語,只是偷偷地把錢給孫子,讓他把錢給爸媽。一千兩千地給,就是有個金山也不夠搬??!
過年時,老二家的兩個娃,給老漢拜年,伸手就要壓歲錢。老漢面露難色,苦笑著說:“隨后給。”
兩個娃把這事仿給了爸媽。晚上躺下,媳婦兒和老二生上了氣,“你那死爹咋連壓歲錢都舍不得給娃了?別人都說他把錢偷偷給了老大,這我就不說啥了,咋連壓歲錢都舍不得了?你是后娘生的?”
老二沒敢吭聲,起了個大早,過來就問爸,“爸,咋連壓歲錢都不舍得給大妞和二虎了?”
栓住老漢沒奈何地說:“人窮志短,有錢還說啥?”
“你每月的退休金呢?”
一句話讓老漢啞口無言。沉默半晌,也不知道老二啥時候走的。
從此以后,是老大家也不搭理老漢,是老二家也不搭理老漢,順帶讓孫子孫女也不讓他看了。
各家有各家理,老大家怪沒接上班,老二家怪沒要上錢。
自此之后,栓住老漢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大早起來,出門遛一天,大家也不知道他吃飯沒吃飯,就是只見他在村里來回閑遛。
有人說他在尋找祖上留下的金銀珠寶,有人說他在尋找老婆子未走遠的靈魂,還有的說他在懺悔,用走來贖罪。
一天早上,大家沒見栓住老漢出來,一天、兩天,都沒見。有人就跑去他家看了看,身子都僵了,不知道啥時候走的。
平時兩個兒子都不露面,出殯那天倒是一個比一個哭的痛飲。一把鼻涕一把淚,都個臉哭成了爛蘋果。
一個路過的和尚,聽說了老漢的故事,默然說:“老大得錢還嫌少,老二金山搬不了。世人都道個人少,角色互換方知道?!?/span>
說完,揚長而去。
(責任編輯:張 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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