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肩膀,厚實的脊梁骨,他擔著一條快被重物壓彎腰的扁擔,正踉踉蹌蹌地往山坡上艱難地走著,扁擔里裝的是今年新打下來的小米。
父親知道女兒將要分娩,村里時興把新小米用鐵鍋翻炒了,原本金黃的小米變成了周身星星點點的小天使,然后讓坐月子的女兒喝下去,一是為了下奶,二是為了壯身子骨,女人生完孩子本來就元氣大傷,何況女兒還是刨腹產把孩子生下來的。
父親疾步往回家走,心里算計著家里的小米還能吃幾天,必須在新小米擔回來后,家里的米還能吃一倆頓,否則萬一遇見個刮風下雨,天氣難耐,不能按時回家怎么辦,所以要做好準備,以備無患。
母親正給坐月子的女兒喝用豌豆苗熬煮的水,通乳,鍋里還熬著炒小米粥,看著粥里的油花花漂在上面,聞著就鮮香入口,再加上秋后的日頭曬再脊背上,那個舒服。
"三兒,孩子是不醒了,你看她臉漲的紅紅的,而且眼睛里有眼淚的感覺,一定是使勁努便便呢,還有肯定是尿了,打開女兒的杯被子,果真是一一應驗,也尿了,也拉了。
娃娃的肚子里放空了,也是她又該吃東西的時候了,母親給女兒先端上來一碗炒米粥,不冷也不熱,正好喝,母親還在女兒喝之前,用嘴唇稍微試了試,看看粥燙不燙,怕女兒燙了嘴,母親知道女兒這幾天生下外孫女,坐月子的時候不能再有任何疼痛,否則她會受不了的。
母親謹慎地呵護著剛生完孩子的女兒,女兒也小心謹慎地動作輕柔,節(jié)奏平穩(wěn)地和剛出生的孩子融為一體,就連睡覺的呼吸聲也是一個頻率,這也許就是孩子躺再母親身邊是最讓孩子安心的緣起了吧。
再有兩天要給外孫女過滿月了,父親開心地坐在院子里那架葡萄樹下,看著自己攀山越嶺回老家用扁擔擔回來的小米,再望望自己用腳步丈量的距離就在屋子前的遠山深處。
他坐下來歇息了片刻,吸了一小鍋旱煙的時辰,把旱煙煙灰往地上磕了磕,又把剩余的沒倒盡的煙灰在鞋底子上又磕了磕,裝好煙鍋,起身回到屋里,正看見女兒和母親在給外孫女用母乳洗臉,看著外孫女享受的表情,父親眼前出現了一個場景"不知靦洗兒時面,層取紅花和雪無。"
一個背影在冷山上穿梭往來,這回他不是自己一個人了,后面有一位唱著山歌的丫頭,跟在屁股后頭,嬉鬧玩耍著,一會摘朵野花戴在頭上,一會又吼著嗓子聽山的空靈和幽深,她也長大了。
看著他們的背影遠去,唯有祝福和心安在寂靜的的時空里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