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北京晚報     2017年02月16日        版次： 39    作者：

    楊慶華

    今年是中國話劇誕生110周年。在中國話劇史上，老舍的《龍須溝》是一個里程碑式的作品，它奠定了老舍在新中國成立后話劇創(chuàng)作的基礎(chǔ)，奠定了老舍和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的關(guān)系，也奠定了北京人民藝術(shù)劇院的演出風格。其實，《龍須溝》當初有1951年和1953年兩個演出版本，其不同之處在于對“劉巡長”這個人物做了“本質(zhì)上”的改動……

    1950年春，北京市人民政府決定修龍須溝。老舍深受感動，用了不到一個月時間，寫出三幕話劇《龍須溝》。老舍請北京人藝導演金犁和幾位演員到家里聽他讀劇本。金犁回憶：“老舍先生壓著嗓門，用嘶啞的聲音，念著丁四嫂的臺詞。三言兩語，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勞動婦女就站在你面前了”。丁四嫂：（向小妞子）端穩(wěn)了，看別又灑一地，院子里剛淘干凈！沒嘍魂兒啦？遠幾步倒，倒到溝里去?；仡^還不又滲進院子里來？?。ㄏ虺棠镒樱┠镒樱闫鸬玫乖缤?，你們屋里都干松啦？

    1950年夏，在東單西堂子胡同一號，于是之見到老舍。于是之回憶：“老舍先生穿著一身黃卡嘰布的襯衫、褲子。請他在沙發(fā)上讀，他跟我們說：‘您給我換一把硬椅子吧，我腰有毛病’。我們給他換了，他坐下來，沒有廢話就讀起來。讀過叫大家提意見，我們被他寫的‘龍須溝人’鎮(zhèn)住了，說不出話來?！北本┤怂嚊Q定請當時正在北京師范大學任教的焦菊隱來指導排練《龍須溝》。焦菊隱讀過劇本后大為感嘆：“老舍先生以鬼斧神工的手筆，只用三言兩語，就能把一個人物的性格和他的思想與情感刻畫生動”。

    排練《龍須溝》時，正值龍須溝修治過程中，全體演職員下到龍須溝體驗生活兩個月。焦菊隱發(fā)動演員根據(jù)體驗生活的心得，給劇本提意見。老舍的劇本被改動了70多處，改動的主要是臺詞，人物沒有動。老舍后來說：“這本戲?qū)懫饋砗芸?，我差不多是一口氣寫完了三幕的。這，可就難免這里那里有些漏洞：經(jīng)焦先生費心東安一個鋸子，西補一點油灰，它才成為完整的器皿?！?/p>

    演員們在排練之余，常常來到老舍居住的丹柿小院，和老舍討論創(chuàng)作細節(jié)。在《龍須溝》中飾演劉巡長的演員李大千曾回憶幾次到小院請老舍講解人物的情景：“每次當我告辭的時候，老舍先生總是站起來，用他那淳厚的男中音，幽默地說一句：‘巡長，您明兒個還得來’”。

    1951年2月1日，《龍須溝》在北京劇場（原真光電影院，現(xiàn)為兒童劇場）首演，轟動京城，連演55場。于是之飾演的程瘋子在戲中有這樣幾句臺詞：“你把你的手伸出來，給我瞅瞅！啊，你的手也是人手哇！去吧！”時任文化部黨組書記、副部長的周揚聽后，嘖嘖稱道：“這臺詞有斤兩啊！”周揚想給老舍頒發(fā)“人民藝術(shù)家”稱號，彭真表態(tài)：那就由北京市頒發(fā)吧，因為《龍須溝》是寫北京的。

    《龍須溝》首演成功，老舍很高興，在家里舉辦慶功宴，請來了專做酒席的大師傅。老舍笑吟吟地對前來赴宴的劇組人員說：“可別小看他們，這大師傅能把豬肉做出一百樣不同的菜來?！?/p>

    1951年春，《龍須溝》進入中南海懷仁堂，為毛主席演出。老舍之子舒乙回憶：“可巧，周總理就坐在我的前頭看戲。我發(fā)現(xiàn)他看戲時非常焦躁，第一幕結(jié)束后，他把焦先生叫過來，請他到后臺說：說話別這么快，毛主席聽北京話有點困難，說得太快他聽不清。焦先生說：我不去說，說了會比現(xiàn)在還快。第一次給毛主席演戲，演員太緊張了。演出當天，當周總理把老舍引薦到毛主席面前的時候，毛主席幽默地問：‘你還叫老舍??？’”

    1953年，北京人藝重排《龍須溝》。這時候政策已經(jīng)“左”了，首當其沖的是劉巡長這個人物。老舍原作的劉巡長是為生活所累、良心未泯的舊警察，解放后被人民政府留用，成為派出所副所長。1951年版的《龍須溝》是按老舍原作處理的。1953年重排時，劇院提出了不同意見。認為劉巡長不論在性格上多么懦弱，對待群眾的態(tài)度多么和善，但都不能抹煞他的反動本質(zhì)和罪行。解放后，如再提升為派出所副所長就不恰當了，因此要“將劉巡長名實相符地作為統(tǒng)治工具來處理，讓觀眾看到他兇惡的本質(zhì)。”1956年，北京人藝復排《龍須溝》，仍采用的是這個“左”版。此后，《龍須溝》告別舞臺長達53年。

    2009年，北京人藝再次重排《龍須溝》，導演顧威終于按老舍原作恢復了“劉巡長”的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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