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者的背影像懸崖、像遠(yuǎn)方、像無法掬住的鷹隼的雙翅。 遠(yuǎn)方,我為什么不能撥開荒涼的時間, 觸及你的遼闊、你的渺邈、你的黑暗和你的淚珠! 依然是詩,也是屬于“鷹的話語”,塵埃之上飛翔者的姿勢,形而上學(xué)又充滿黑夜意味的夢囈。當(dāng)我讀到她的這些句子的時候,十幾年前的那個雪岑,就又回到了我的視野里,她的思想的火苗沒有熄滅,她的生命的激情沒有消湮,在恍若隔世的巨變中,反倒是燃燒得更旺、更高,更爐火純青了。 我確信她是換了一種語調(diào),甚至是用了更為質(zhì)樸的語言與符號,來到這塵世的表達(dá)中,但她依然閃電一樣獰厲峭拔的句子,她的更快和擲地有聲的節(jié)奏,正像劍刃一樣,準(zhǔn)確地插向這“用擁擠來顯示空曠”的世界的腹部,并彈撥這“用富有來展示貧乏”的時代的神經(jīng),點燃起曾經(jīng)為前人所點燃過的精神的“地火”——她要用這黑暗的話語,撥開塵埃中的擁堵的喧囂,去展示它那評說群丑百態(tài)與歷數(shù)人間萬象的細(xì)微的鋒芒。 與雪岑相識已有20余年的時間,那時都傾心于詩,在精神上引為同類,但其實卻并無多少文字的往來。后來,當(dāng)我相繼讀到了她的兩本詩集《夢痕無塵》和《語詞的蜃景》,才算是領(lǐng)教了她的心志和才情。不過奇怪的是,那時她寫詩,而她后來卻謀職到了媒體,成為一個比詩人更直接和更有力量的角色。眼下的雪岑,不曾像某些人五人六的“公共知識分子”那樣,動不動就“起范”罵街,逢場作戲,她是實實在在地在為社會服務(wù),為了底層人群的切身利益在奔走,這就足以表明了她的“知識分子性”——雖是寄身媒體,卻是投身社會進(jìn)步事業(yè)的一員。在我們這缺少真正的“公共話語空間”的社會里,擔(dān)負(fù)批評者和社會良心的,竟是她這樣以單薄之軀擔(dān)負(fù)道義的人。這讓那些以精英人士自居的知識分子何以立地自容啊。 我不能不為她的文字中所透出來的氣息精神,為她那些對社會正義與公共倫理的銳利評說,為那些憤然和憂患、嫉惡如仇的快意,感到由衷的歡欣和服膺,她確實在這嘈雜喧嚷、紅塵滾滾的時代歡鬧中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一種獨立的、富有理想精神的和批判性的聲音。 它們不能不受到敬重和贊美。 假如有一個不狹隘的讀法,我愿意將這本《自由的高度》看做是一部思想的記錄,而不只是當(dāng)做文學(xué)意義上的美文來讀,因為它的鋒利和姿勢,它的及物性和批判力,它的活的氣質(zhì)和現(xiàn)場感,容不得我僅僅用“文學(xué)”或“詩意”來理解它。 假如試圖要引用和歸納,那它確有太多精彩之處,其中有精神的獨白和靈魂的自照,類似前面所引的《午后的懸崖》,這是一段生命悲歌和精神翱翔的散章;有對人性的逼問,如《千萬不要引誘凡人》;有對社會事件及所涉及的精神文化倫理的深度思考,如《災(zāi)難彰顯價值》、《原始沖動——面具背后的表情》、《愛、恨、死,最深的感動和思考》;還有對時下的大量文化現(xiàn)象的辨析評說,如《王朔的四宗罪》、《詩人活該餓死》、《卿本佳人》、《娛樂至死》;還有史跡的回溯與鉤沉,如《皈依——絕世情僧倉央嘉措》、《苦難與救贖》……總之,內(nèi)容可謂包羅當(dāng)代中國社會的百態(tài),中國人精神生活的各個側(cè)面。而且更重要的是,這些評說并非從一般的社會輿論角度所作的談議,而是結(jié)合了文化社會學(xué)、公共倫理、文化批評、憲政民主思想等等各種最新理論,從人性與文明的糾結(jié)、歷史與道德的沖突、文化與價值的悖謬、宗教與人欲的互證等等各個方面與方向,所作的深度探討。雪岑對于法的認(rèn)識和對于人的評價,無不因為引向了對于人性和歷史的分析,而自然顯現(xiàn)其出世的高格。她的見識和觀點,因為充滿了文化與倫理的思考深度而給人啟示,令人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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