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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生純屬辛勞,人就會
仰天而問:難道我
所求太多以至無法生存?
……
人充滿勞績,但還
詩意地安居于這塊大地之上
……
《人,詩意地棲居》,是德國19世紀浪漫派詩人荷爾德林的一首詩,后經(jīng)海德格爾的哲學闡發(fā),“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就成為幾乎所有人的共同向往。
其實,荷爾德林在寫這首詩的時候,差不多已是貧病交加而又居無定所,他只是以一個詩人的直覺與敏銳,意識到隨著科學的發(fā)展,工業(yè)文明將使人類日漸異化。
所謂“棲居”,是指人的生存狀態(tài)。簡單來講,人的生存狀態(tài)可分為平淡狀態(tài)和詩意狀態(tài)兩種。我們從事工作、謀求生存,也要歌唱、在情愛和詩意中獲得生命的意義。
在市場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的今天,人好像變成了機器,每天重復著相同的動作,單調乏味、無休止地運轉。人成了深諳算計、追求效用和實惠、追求物欲享受的生靈。
人們在物質生活富裕以后,精神反而日愈失落,心靈反而日愈無家可歸。多數(shù)人被功利化思維模式所捆綁,活得壓抑、沉重與焦慮,人成了物質的奴隸。功利化的生存狀態(tài)下,人喪失了詩意和靈性,生活的美感消失了。
叔本華的“鐘擺”比喻非常恰當?shù)匦稳萘爽F(xiàn)代人的生存狀態(tài):“人生就像擺鐘一樣,在痛苦與無聊之間搖擺。當需要為生存而勞作、欲望得不到滿足時就會痛苦,當欲望得到滿足時就無聊?!?o:p>
如何擺脫這種困境?叔本華給出的答案之一就是藝術創(chuàng)造。荷爾德林和海德格爾所倡導的“詩意地棲居”亦然,旨在通過人生藝術化和詩意化來抵制科學技術和工業(yè)文明所帶來的個性泯滅以及生活的刻板化和碎片化。
實現(xiàn)“詩意地棲居”,首先要解決的其實是思維模式的問題,就是要從功利化的思維中解脫出來,因為審美完全是一種非功利性的活動。例如,面對一棵樹,如果你的頭腦里想著把它用來做木材,就會忽視其外形之美。而只有超越了直接利害關系,審美才得以可能。
那么,怎樣才能擺脫功利性思維呢?中國古典美學十分講求“審美心胸”,滌除心靈在日常生活中充斥的感性欲念與知性觀念之弊而達到的一種空明澄澈的胸懷。在此狀態(tài)下,外物自然而然地呈現(xiàn)其玄與妙。莊子所倡“坐忘”“心齋”,即是為了呈現(xiàn)審美心胸而通往審美的境界。
李澤厚將審美分為“悅耳悅目”“悅心悅意”和“悅神悅志”三個境層?!皭偠鷲偰俊敝笇ο蟮母行灾庇^帶給主體的視聽快感;“悅心悅意”指主體對于審美對象的認識和評價而引起的心意的愉悅;“悅神悅志”則是審美的最終旨歸,這一境層超越了感性形式與思維邏輯而通往心靈最深層,是天人合一的詩意境界。
要實現(xiàn)“詩意地棲居”,我認為要處理好三個方面的關系: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人身。要讀懂自然的真、人情的善,體味藝術的美。詩意從何處尋?宗白華告訴我們:“從細雨下,點碎落花聲。從微風里,飄來流水音。從藍空天末,搖搖欲墜的孤星?!?o:p>
歌德說過:“一個人應該,至少是每天都要聽一支動聽的歌,讀一首好詩,看一幅美的畫,并且如何有可能,還要說上幾句明智的話?!碑斘覀兣c一首詩、一本書、一幅畫、一段舞蹈,或者一件音樂作品相互交融時,它們就成為我們生命的一部分。藝術饋贈給我們審美喜悅。
當代社會,人類追求自由解放的結果是,歷史長河中長期提供給人類生存意義的各種聯(lián)系消失了。沉迷于虛擬世界,人與大自然的緊密聯(lián)系漸漸消失了;追求自由平等,人反而變得更加自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越來越淡化;“上帝死了”,信仰缺失,人與神的聯(lián)系消失了。
人沉迷于名利,急功近利,與世沉浮,心里失去了源頭活水,生命因此而干枯,從而造成了“生命的機械化”和生活的單調乏味。于是乎產生了人人痛心卻無力戰(zhàn)勝的內心空虛和外在寂寞。身住豪宅,心卻感覺無家可歸。
如今,很多人為了生存而疲于奔波,業(yè)余時間又在“娛樂至死”中迷失了自我。在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絡越來越發(fā)達的今天,人們動動手指就能通過各種APP一鍵消除寂寞,各種娛樂和信息,讓你應接不暇。但這畢竟是虛擬世界,當你放下手機的時候,孤獨感油然而生。
要實現(xiàn)“詩意地棲居”,就要重新建立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自身的多重聯(lián)系。把審美融入日常生活,讀書、運動、旅游、攝影、琴棋書畫、唱歌跳舞、養(yǎng)花、廚藝、品茶……乃至人與人之間的友誼和真情,都會為我們帶來巨大的詩意與美感。這就是日常生活的藝術化,也即用藝術的眼睛審視世界,用藝術的心靈品悟世界。
“詩意地棲居”是一種安詳和諧的心態(tài),是一種遵循我心的自我實現(xiàn),是同太陽升起、一朵花開、嬰兒啼哭一樣的純真自然。詩意地在大地上棲居,它不僅僅代表了一種生存姿態(tài),更昭示著一種熱愛生活的理念,一種生命哲學和精神美學。
物質的富足只是最低的追求,我們要為自己的心靈找到一個堅定的位置,詩意地棲居,在那里得到心靈的充實,找到真正的幸福,追求更高的人生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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