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黃金與土同價的理想
四年(壬戌,482)
春,正月,壬戌,蕭道成下詔置學(xué)生二百人,任命中書令張緒為國子祭酒。
甲戌,魏大赦。
三月,庚申,皇上召司空褚淵、尚書左仆射王儉受遣詔輔太子;
壬戌,殂于臨光殿。太子即位,大赦。
高帝沉深有大量,博學(xué)能文。生性清儉,主衣中有玉佩,皇上敕中書說:“留著這些東西正是禍國病源!”當(dāng)即命人擊碎;仍檢查有何異物,皆隨此例。每次說:“假使讓我治天下十年,當(dāng)使黃金與土同價?!?/span>
解讀:蕭道成的理想,很特別,要讓黃金與土同價——側(cè)面反應(yīng)了當(dāng)時的物價格局。魏晉人崇尚空談虛無,不務(wù)實際,為什么會這樣?因為當(dāng)時社會財富的總體上發(fā)展到了一個頂峰,市場上的錢買不到更好的東西,然而整個社會上精神層面的發(fā)展卻在倒退,富裕之家靠斗富來滿足空虛的精神世界。
蕭道成想要改革前朝留下的各種積弊,所以他有志向,但是靠把衣服上的玉飾打碎是表面的文章,抓不到社會主要矛盾。蕭道成最后遺詔禇淵這樣的人輔太子,就能看出他整體上的境界。
2、禇淵的慚愧人生
乙丑,任命褚淵錄尚書事,王儉為侍中、尚書令,車騎將軍張敬兒開府儀同三司。
丁卯,任命前將軍王奐為左仆射。庚午,任命豫章王蕭嶷為太尉。
庚辰,魏主臨虎圈,下詔說:“虎狼猛暴,取捕之日,每多傷害;既無所益,損費良多,從今勿復(fù)捕貢?!?/span>
夏,四月,庚寅,皇上大行謚稱高皇帝,廟號太祖。
丙午,葬泰安陵。
辛卯,追尊穆妃為皇后。
六月,甲申朔,立南郡王蕭長懋為皇太子。
丙申,立太子妃王氏。王妃,瑯邪人。
封皇子聞喜公蕭子良為竟陵王,臨汝公蕭子卿為廬陵王,應(yīng)城公蕭子敬為安陸王,江陵公蕭子懋為晉安王,枝江公蕭子隆為隨郡王,蕭子真為建安王,皇孫蕭昭業(yè)為南郡王。
司徒褚淵寢疾,自表遜位,世祖不許。禇淵固請懇切,任命禇淵為司空,領(lǐng)驃騎將軍,侍中、錄尚書如故。
秋,七月,魏國征發(fā)州郡五萬人治靈丘道。
吏部尚書濟(jì)陽人江謐,生性諂躁,太祖殂,江謐恨自己不能參與顧命;皇上即位,江謐又不遷官;因此怨望、誹謗。正好皇上生病,江謐到豫章王蕭嶷處請間,說:“至尊并非起疾,東宮又非大才,公令欲作何計﹖”
皇上知道后,命御史中丞沈沖奏江謐前后罪惡,庚寅,賜江謐死。
癸卯,南康簡公褚淵卒,世子侍中禇賁恥其父失節(jié),服除,于是不再就仕,把爵位讓給其弟弟禇秦,屏居墓下終身。
(禇淵自己對自己這一生的評價也相當(dāng)?shù)?,他的大兒子為他贖罪終生,王夫之說,魏晉以來,華歆、王祥、殷仲文、王弘、傅亮之流,都是墮義失節(jié)之士,而到禇淵,其弟弟祝他早死,兒子不愿意繼承爵位,沈文季等人則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在南朝那么腐敗的文化氛圍下,人們還存留著一絲操守。)
3、李崇安邊
九月,丁巳,因國哀罷國子學(xué)。
氐王楊文弘卒,諸子皆幼,于是任命兄長兒子楊后起為嗣。
九月,辛酉,魏國任命楊后為武都王,楊文弘兒子楊集始為白水太守。
魏國因為荊州巴、氐擾亂,任命鎮(zhèn)西大將軍李崇為荊州刺史。李崇是顯祖的小舅子。將到鎮(zhèn),魏國皇帝敕發(fā)陜、秦二州兵護(hù)送他,李崇推辭說:“邊人失和,本來應(yīng)該怨刺史。如今奉詔代領(lǐng)州職,自然安靖;只須一詔而已,不愿發(fā)兵自防,使他們心懷恐懼?!?/span>
魏朝順從他。李崇于是輕將數(shù)十騎兵馳至上洛,宣詔慰諭,民夷帖然。李崇命邊戍掠得齊國進(jìn)入的人全都返還,于是齊人也還其生口二百計人,二境交和,無復(fù)烽燧之警。
過了很久,遷徙任兗州刺史。兗州境風(fēng)內(nèi)有很多劫盜,李崇命村置一樓,樓上皆懸鼓,盜發(fā)就擊發(fā),亂擊;旁村只要聽聞,以一擊為節(jié),次二、次三,俄頃之間,聲布百里;皆發(fā)人守險要。由是盜發(fā),無不擒獲。其后諸州皆效仿,自李崇開始。
解讀:魏晉南北朝有很多的人,都想有自己的一大理論體系,他們也讀孔孟,老莊,卻不是要去實行的,就像蕭道成,想要讓黃金與土同價??鬃印白媸鰣蛩矗瑧椪挛奈洹?。沒有他這承上啟下的辛苦建設(shè),中華文明就可能像古巴比倫,古印度、古埃及那樣斷層,從而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
魏國的這個李崇,是個有貢獻(xiàn)的人,史書上記載了他,用來對比禇淵等人,空談和務(wù)實干事的,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價值觀,成效自然也不一樣。
4、王家獨得大利益
辛未,任命征南將軍王僧虔為左光祿太夫、開府儀同三司,任命尚書右仆射王奐為湘州刺史。
宋朝前任建平王劉景素主簿何昌塁、記室王摛及所舉秀才劉璡,前后上書陳劉景素德美,為之訟冤。
冬,十月,辛丑,詔聽任眾人以士禮還葬舊塋。劉璡是劉瓛的弟弟。
十一月,魏高祖將親祠七廟,命有司具儀法,依古制備牲牢。器服及樂章;自此后四時常祀皆按此例。
5、南齊新皇帝的三把火
永明元年(癸亥、483)
春,止月,辛亥,皇上祀南郊,大赦,改元。
下詔因為邊境寧晏,治民之官,普遍恢復(fù)田秩。
任命太尉豫章王蕭嶷領(lǐng)太子太傅。蕭嶷不參朝務(wù),而常密獻(xiàn)謀畫,皇上多聽從。
壬戌,立皇弟蕭銳為南平王,蕭鏗為宜都王,皇子蕭子明為武昌王,蕭子罕為南海王。
二月,辛巳,任命征虜將軍楊炅為沙州刺史、陰平王。
辛丑,任命宕昌王梁彌機為河、涼二州刺中,鄧至王像舒為西涼州刺史。
宋末,認(rèn)為治民之官六年過久,于是改成三年為斷,稱之為小滿;而遷換去來,又不能依三年之制。三月,癸丑,下詔,自今全都以小滿為限。
有司以天文失度,請禳之?;噬险f:“應(yīng)天以實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惠政;若災(zāi)眚在我,禳之何益!”
夏,四月,壬午,下詔:“袁粲、劉秉、沈攸之,雖末節(jié)不終,而始誠可錄?!苯悦远Y改葬。
6、殺荀伯玉立威
皇上還是太子時,自認(rèn)為年長,與太祖同創(chuàng)大業(yè),朝事大小,經(jīng)常皆專斷,多違制度。信任左右張景真,張景真驕侈,被服什物,僭擬乘輿;內(nèi)外畏懼他,沒有人敢報告的。
司空諮議荀伯玉,一向為太祖所親厚,嘆息說:“太子所為,官家終不知,豈得畏死,蔽官耳目!我不啟聞,誰當(dāng)啟奏!”借太子拜陵,密秘把相關(guān)情況啟奏太祖。太祖大怒,命檢校東宮。
太子拜陵還,至方山,當(dāng)晚,將泊舟,豫辛王蕭嶷自東府乘飛鷰(名馬)東迎太子,告訴他皇上憤怒的情況。太子夜歸,入宮,太祖亦停門等待他。明日,太祖命南郡王蕭長懋、聞喜公蕭子良宣敕詰責(zé),并示以張景真罪狀,命以太子命收捕張景真,誅殺。太子憂懼,稱疾。
月余,太祖怒不解,晝臥太陽殿,王敬則直入,叩頭啟太祖說:“官有天下日淺,太子無事被責(zé),人情死懼;愿官往東宮解釋這件事?!?/span>太祖無言。
王敬則借機大聲宣旨,裝束往東宮,又敕太官設(shè)饌,呼左右索輿,太祖了無動意。王敬則索衣被太祖身上,仍牽強登輿。太祖不得已至東宮,召諸王宴于玄圃。長沙王蕭晃捉華蓋,臨川王蕭映執(zhí)雉尾扇,聞喜公蕭子良持酒槍,南郡王蕭長懋行酒,太子及豫章王蕭嶷、王敬則自捧酒饌,至暮,盡醉才還宮。
太祖嘉荀伯玉忠節(jié),愈見親信,軍國密事,多委使他,權(quán)動朝右。遭母憂,距離家宅二里許,冠蓋已塞路。左率蕭景先、侍中王晏共憑吊,白天至暮,才始得向前。等出來,餓昏了頭,氣息惙然,憤悒形于聲貌(王家很不滿)。
第二天,進(jìn)言于太祖說:“臣等所見二宮門庭,比荀伯玉宅可張雀羅。”〔門外可設(shè)雀羅〕
王晏是王敬弘的侄子。王敬弘見用于元嘉中。
驍騎將軍陳胤叔,先前也報告張景真及太子得失,而說太子皆說“伯玉以聞?!碧佑谑巧钤管鞑?。
(深度參與別人家事要相當(dāng)謹(jǐn)慎,帝王再無情,其子孫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這種情況下能活著的人極少。)
太祖暗有用豫章王蕭嶷代太子之意;而蕭嶷事奉太子愈謹(jǐn),故太子友愛不衰。
豫州刺史垣崇祖不親附太子,正好垣崇祖擊破魏兵,太祖召其還朝,與之密謀。太子心里相疑,曲加禮待,對他說:“世間流言,我已豁懷;自今以富貴相付?!痹缱姘葜x。正好太祖再次派遣荀伯玉,敕以邊事,受旨連夜出發(fā),不得辭東宮;太子認(rèn)為不盡誠,越加心里不爽。
太祖臨終,指荀伯玉以交待太子?;噬霞次?,垣崇祖累遷五兵尚書,荀伯玉累遷散騎常侍。荀伯玉內(nèi)懷憂懼,皇上認(rèn)為荀伯玉與垣崇祖關(guān)系親善,恐其為變,加意安撫他。丁亥,下詔誣垣崇祖招結(jié)江北荒人,想要與荀伯玉作亂,皆收捕誅殺。
7、相信命運的張敬兒被命運捉弄
庚子,魏主至崞山;壬寅,還宮。
閏月,癸丑,魏主后宮平?jīng)隽重瞪油匕镶?,大赦。文明太后認(rèn)為拓跋恂當(dāng)為太子,賜林氏死,親自撫養(yǎng)拓跋恂。
五月,戊寅朔,魏主至武州山石窟佛寺。
車騎將軍張敬兒喜好相信解夢;當(dāng)初為南陽太守,其妻尚氏夢一手熱如火;等出任為雍州刺史,夢一胛熱;為開府,夢半身熱。張敬兒欲望越來越大,常對所親近的人說:“我妻復(fù)夢全身都熱了?!?/span>
又自言夢舊村樹高至天,皇上聽聞而心里厭惡這件事。垣崇祖死張,敬兒內(nèi)心自疑,正好有人告發(fā)張敬兒遣人至蠻中貨易,皇上疑其有異志。于是皇上于華林園設(shè)八關(guān)齋,朝臣皆參與,于坐中收捕張敬兒。張敬兒脫冠貂投地說:“此物誤我!”
丁酉,殺張敬兒,并其四子。
張敬兒的弟弟張恭兒,常擔(dān)心為兄長的禍所牽及,居于冠軍縣,未常出襄陽,村落深阻,墻垣重復(fù)。張敬兒每遣人送信,輒上馬屬鞬,然后見之。張敬兒敗問至,席卷入蠻;后自出,皇上饒了他。
張敬兒的女兒為征北諮議參軍謝超宗兒子媳婦,謝超宗結(jié)丹楊尹李安民說“往年殺韓信,今年殺彭越;尹欲何計!”李安民全部上報?;噬弦幌騾拹褐x超宗輕慢,命兼御史中丞袁彖奏彈謝超宗,丁巳,收付廷尉,流放越嶲,于道中賜死。
認(rèn)為袁彖語不刻切,又使左丞王逡之奏彈袁彖輕文略奏,撓法容非,袁彖坐免官,禁錮十年。謝超宗是謝靈運的孫子;袁彖,袁顗的弟弟。
(兒子不能拿父親殺氣,則把父親留下的重臣都?xì)⒘?,就也差不多解了恨,這表面上殺大臣,如果拿心理學(xué)分析,就是俄狄普斯情節(jié)。)
8、北魏不貴金玉
秋,七月,丁丑,魏主及太后至神淵池;甲申,至方山。
侍中、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王僧虔固辭開府,對兄長兒子王儉說:“你任重于朝,行登三事;我假若再有此授,就是一門有二臺司,我實在懼怕?!崩勰瓴话?,皇上于是同意,戊戌,加王僧虔特進(jìn)。
王儉作長梁齋,制度小過,王僧虔看見,不高興,竟不入戶;王儉即日毀掉。
當(dāng)初,王弘與兄弟集會,任子孫戲適。王僧達(dá)跳下地作虎子;王僧綽正坐采蠟燭珠為鳳皇,王僧達(dá)奪取打壞,也沒有什么可惜;王僧虔累十二博棋,既不墬落,亦不重作。王弘嘆息說:“僧達(dá)俊爽,當(dāng)不減人,然恐怕終危我家;王僧綽當(dāng)以名義見美;王僧虔必為長者,位至公臺。”結(jié)果皆如其言。
八月,庚申,驍騎將軍王洪范自柔然還京,途經(jīng)三萬余里。
冬,十月,丙寅,遣驍騎將軍劉纘報聘于魏,魏主的典客令李安世主持接待。魏人出內(nèi)藏之寶,命商賈人賣之于市,劉纘說:“魏國金玉大賤,當(dāng)由山川所出?!?/span>
李安世說:“圣朝不貴金玉,所以賤同瓦礫。”
劉纘最初想要多買一些,聽聞其言,內(nèi)心慚愧而止。劉纘屢次奉使至魏國,馮太后于是私下采幸于他。
(這是攻心戰(zhàn),齊國開國皇帝吹牛讓黃金和土同價,我們北魏做給你們看。)
9、北魏的文明進(jìn)步
十二月,乙巳朔,有日食。
癸丑,魏國開始禁止同姓為婚。
王儉進(jìn)號衛(wèi)將軍,參掌選事。
這一年,省巴州。
魏國秦州刺史于洛侯,生性殘酷,刑人必斷腕,拔舌,分懸四體。合州驚駭,州民王元壽等人一時全部造反。有司劾奏他,魏主遣使至州,于洛侯常刑人處宣告吏民,然后斬了他。
齊州刺史韓麒麟,為政尚寬,從事劉普慶勸說韓麒麟:“公杖節(jié)方夏,而無所誅斬,何以示威!”
韓麒麟說:“刑罰所以止惡,仁者不得已而用他。如今民不犯法,又何誅殺﹖若必斷斬然后可以立威,當(dāng)以卿應(yīng)之!”
劉普慶慚懼而起。
解讀:人類的進(jìn)步就是理性超過感性,劉普慶勸韓麒麟殺人立威這段,劉普慶有很多私念,一來想要狐假虎威,拿雞毛當(dāng)令箭;二來想借機上位,找到機會成為刺史的心腹。韓麒麟知道劉普慶這類人內(nèi)心戲,如果能梯子一步登天,誰愿意苦哈哈地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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