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戰(zhàn)》是一部有著巨大野心的香港警察核心價值觀宣傳片?！逗畱?zhàn)》的結尾，新任香港警務處長劉杰輝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預示著續(xù)集將更精彩?！逗畱?zhàn)2》的結尾，前警務處長蔡元祺在香港機場VIP候機室對現(xiàn)任警務處長劉杰輝的宣戰(zhàn)，預示著至少還有《寒戰(zhàn)3》的存在，而且有可能前兩集《寒戰(zhàn)》只是為第三集電影做鋪墊，真正的高潮其實尚未開始。
從3部《無間道》以后，香港電影經(jīng)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寂。尤其是香港電影最擅長的警匪片，似乎再也拍不出那種撲朔迷離、緊張刺激、場面宏大、個性鮮明、感人肺腑的經(jīng)典場面了。于是，不少影評人斷言，巔峰之后，再也無人能超越《無間道》了。
2012年底《寒戰(zhàn)》的上映，終于給了我們一個驚喜。兩個初執(zhí)導筒的新人陸劍青、梁樂民帶著郭富城、梁家輝等一干實力明星，憑借這部《寒戰(zhàn)》，不僅奪得2.54億元電影票房，而且一舉囊括第3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等9項大獎，平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多獲獎記錄。《寒戰(zhàn)》被香港影評人稱為“《無間道》之后最好的警匪片”。
3年多以后，《寒戰(zhàn)Ⅱ》上映，轟動程度不亞于前作。至今不到一周時間，已經(jīng)獲得4億元票房，遠遠超過《寒戰(zhàn)》。影片講述劉杰輝升任香港警務處長后遭遇的一連串危機。片頭接著《寒戰(zhàn)》的片尾，劉杰輝的妻子遭遇歹徒綁架，對方要求以《寒戰(zhàn)》中抓獲的警隊內(nèi)奸李家俊為交換。劉杰輝親自帶著李家俊前往交換。不料遭遇歹徒設計的地鐵爆炸，李家俊逃跑，他則受到香港立法會的質(zhì)詢。質(zhì)詢過程中，在《寒戰(zhàn)》片尾宣布提前退休的李家俊的父親、前警務處副處長李文彬受已退休的前警務處長蔡元祺挑唆，臨陣倒戈，指控劉杰輝徇私枉法，并意圖重返警務處。立法會議員簡奧偉對李文彬的倒戈也充滿疑慮，派出學生歐詠恩調(diào)查李文彬的行蹤。歐詠恩發(fā)現(xiàn)李文彬與逃跑的李家俊以及蔡元祺有接觸，并拍下了照片，但在跟蹤過程中被蔡元祺發(fā)現(xiàn)，被他們制造車禍害死。車禍現(xiàn)場發(fā)生激烈槍戰(zhàn)，劉杰輝打死了李家俊。歐詠恩的死激怒了簡奧偉，使他和劉杰輝站到了一起。劉杰輝組織秘密小組，查清了警隊中李文彬的眼線，順藤摸瓜找到了藏匿失蹤沖鋒車的地點，發(fā)現(xiàn)了蔡元祺控制警務信息系統(tǒng)的證據(jù)，一舉粉碎了蔡元祺的陰謀。
在看《寒戰(zhàn)Ⅱ》之前，我又重新看了一遍《寒戰(zhàn)》，覺得這兩部電影的優(yōu)秀之處在于宏大的敘事框架，在香港警匪片的常規(guī)套路基礎上增加了政治電影的濃厚色彩，把查找內(nèi)鬼的破案懸疑和政治舞臺的權力博弈緊緊地結合在一起，更加扣人心弦，引人入勝。3部《無間道》講的是劉建明與陳永仁兩位臥底之間的糾葛，講述黑白兩道之間的人性的掙扎。最高的級別也只是督查而已，反映的社會面并不寬。它的長處是撲朔迷離的劇情和豐富復雜的人物?！逗畱?zhàn)》雖然主要講的是警務處內(nèi)部的斗爭，但已經(jīng)設置了隱藏的背景。即便是警務處內(nèi)部的斗爭，也與《無間道》有所不同，不僅級別更高，到了警務處長甚至保安局長，而且具有明顯的政治斗爭色彩?！逗畱?zhàn)Ⅱ》不僅進一步展示警務處內(nèi)部的激烈斗爭，更是直接把寒戰(zhàn)計劃置于策劃更換香港特首的政治勢力陰謀的漩渦中。這樣涉及香港最高層政界人物的政治陰謀的警匪片，香港至今還沒有出現(xiàn)過。根據(jù)這兩部《寒戰(zhàn)》的分析，這個宏大的敘事結構尚未最后完成，下一部《寒戰(zhàn)》一定會把這種權力博弈演繹到極致。
《英雄本色》、《喋血雙雄》、《跛豪》這些經(jīng)典的香港警匪片實際上脫胎于香港的功夫片，塑造的是江湖英雄的形象，周潤發(fā)就是其中的代表。而《無間道》開辟了一個警匪片的新時代，使銀幕上的警和匪都從神壇上走下來，成為現(xiàn)實生活中生動、豐富、糾結的人，展現(xiàn)了為警、為匪道路上痛苦的人性掙扎。梁朝偉、劉德華成為里程碑式的人物?！逗畱?zhàn)》開辟了又一個警匪片的新高度，在更廣闊的社會空間和政治舞臺上展示警匪斗爭，使人物更具有時代性，更深刻。略微可惜的是，在如此的宏大敘事框架之下，《寒戰(zhàn)》和《寒戰(zhàn)Ⅱ》的細節(jié)描寫有些遜色。幾位主要人物的性格刻畫頗為粗糙，心理描寫略顯簡單，性格發(fā)展缺少鋪墊。期待在第三部《寒戰(zhàn)》中會有改善。
更喜歡《寒戰(zhàn)》和《寒戰(zhàn)Ⅱ》的是影片對香港警察核心價值觀的深刻表述。《寒戰(zhàn)》中保安局長陸明華在面對記者追問時，有一段精彩的表述：“我非常明白現(xiàn)在新聞已經(jīng)進步到什么都可以問，可是問之前，你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香港的法制和法治精神？因為這個是香港可以成為國際金融中心和亞洲最安全城市的一個核心價值?！睆摹逗畱?zhàn)》到《寒戰(zhàn)Ⅱ》，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影片無時無刻不在宣示香港的法治精神和香港警察的核心價值觀，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觀眾，香港是亞洲最安全的城市。
說到核心價值觀這個詞，可能我們都會付之一笑。這個詞我們太熟悉，久而久之，總會習慣地覺得空洞、概念。其實，核心價值觀本可以非常豐富，非常深刻。兩部《寒戰(zhàn)》給我們幾乎完美地演繹了香港警察核心價值觀的內(nèi)涵。警務處副處長李文斌在廉政公署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每一個機構，每一個部門，每一個崗位，都有自己的游戲規(guī)則，無論明也好暗也好。第一步，是把它學會。不過很多人還沒有走到這一步就已經(jīng)死了。知道為什么嗎？自以為是。第二步，就是要在這個游戲里面找出個線頭來，學會如何不去犯規(guī)，懂得如何在線叢里面玩，這樣才能勉強保住性命。一個城市，可以沒有廉政公署，還是可以沒有警察呢？”我們再看看《寒戰(zhàn)》片尾那段字幕：“寒戰(zhàn)行動，從政府內(nèi)部檢討文件中，被評為最成功的失敗事件。文件認為，香港警隊及廉政公署，于香港治安出現(xiàn)嚴重危機時，管理層均能嚴守中立，緊守崗位，互相制約，為行使普通法城市之優(yōu)良典范?！比缓?，我們再聯(lián)想一下最近兩年香港警察處理“占中”事件、旺角暴力沖突事件等重大突發(fā)事件時體現(xiàn)的專業(yè)精神，就可以理解何謂香港警察的核心價值觀，何謂法治精神了。一個不為居心叵測的政治勢力所左右的、堅持法治精神的、嚴格依照法律程序行事的警察機關，是香港政治與社會穩(wěn)定的保障。
說到這里，我不得不說說我們的宣傳片。與《寒戰(zhàn)》比起來，我們宣傳法治或者宣傳公安、檢察、法院的電影、電視劇作品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早年我參與過法治題材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為了劇本中寫到一個政法機關的內(nèi)奸，和審片的領導吵過一架。我也見過因為寫了政法機關內(nèi)部的腐敗人物而被否決了的劇本。我們不少領導，總是想在電影、電視劇里，把政法干警塑造成完美無缺的榜樣。這樣的愿望當然好，但卻脫離現(xiàn)實，更重要的是，缺少了高度和深度，失去了我們所要宣傳的核心價值觀的意義。公正司法的形象是在與各種干擾和阻力（包括來自司法機關內(nèi)部的干擾和阻力）作斗爭中形成的。兩部《寒戰(zhàn)》不諱言警察內(nèi)部的腐敗，不諱言警察的失敗，卻更真實，更顯示香港警察的崇高。這是值得我們學習借鑒的。
最后還要稱贊《寒戰(zhàn)Ⅱ》的商業(yè)電影模式。影片的故事按照典型的續(xù)集電影的結構發(fā)展，雖然不怎么復雜但線索很多，劇情緊湊，節(jié)奏極快。在第一部懸念的基礎上，繼續(xù)抽絲剝繭，設置新的懸疑。槍戰(zhàn)動作場面，既火爆激烈，有可看性，又注意節(jié)制，避免沖淡暗中的權力博弈，真正凸顯寒戰(zhàn)的緊張氣氛，提高了整部影片的格調(diào)。比如地鐵站爆炸、隧道槍戰(zhàn)、樓頂爆炸、廢車場爆炸，都堪稱世界級的動作電影場面，極其精彩、炫目。在這個娛樂化的時代，只有這樣專業(yè)的商業(yè)電影模式，才能有效地傳導我們所要宣傳的核心價值觀。這也是值得我們學習和借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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