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4世紀,蒙古人先后統(tǒng)治著(俄)羅斯諸國和中原大地。在西方,拔都建立了金帳汗國(1219—1502),并迫使羅斯諸國依附于它;在東方,忽必烈建立了新的中原大一統(tǒng)時代——元朝(1271—1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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幅員遼闊的蒙古汗國
名義上,金帳汗國是元朝的“宗藩之國”,承認元朝皇帝為“宗主”(隨著時間的推移,金帳汗國與元朝的依附關系越來越弱);與此同時,羅斯諸公國與金帳汗國有著很強的“依附關系”,是金帳汗統(tǒng)轄下的“宗藩之國”。
1302年,金帳汗國脫脫汗出兵協(xié)助元朝,擊敗了察合臺后王篤哇和窩闊臺后王察八兒,雙方關系日益密切。1308年,元武宗冊封脫脫汗為寧肅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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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4年,繼位的月即別汗(脫脫汗之侄,1312—1340)也接受了元仁宗的冊封,雙方的經(jīng)貿(mào)往來變得更為緊密。月即別汗統(tǒng)治時期,金帳汗國進入全盛期。汗國遷都別兒哥薩萊城(今俄羅斯伏爾加格勒附近),與伊爾汗國和埃及等國通好,對外貿(mào)易興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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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即別汗
值得注意的是,早在拔都西征時期,羅斯諸國境內(nèi)就出現(xiàn)了中國人的身影。俄羅斯學者薩莫伊洛夫認為:“到俄羅斯的第一撥中國(中原)人很可能是在蒙古人遠征軍時期。在拔都汗率領的到達東歐的那些人當中,就有'中央帝國’的人?!?/p>
俄羅斯學者盧金認為,14世紀中國史料中提到的“斡羅思(俄羅斯)軍團”,大概率是“由被驅(qū)趕的俄羅斯居民組成的”。
“欽察(金帳汗)貴族至成為元朝手握重兵、左右朝政的權臣。元文宗圖帖睦爾時收聚境內(nèi)斡羅思人(羅斯人)一萬為軍,置宣忠扈衛(wèi)親軍都萬戶府以總之,于大都境內(nèi)給田一百頃屯種。大批斡羅思人(羅斯人)移居中國,為歷史上前所未有?!?/p>
在羅斯諸國收稅的金帳汗國官員
一言概之,在蒙古汗國(元朝/金帳汗國)時期,中俄兩國就有了直接性的交往。這個龐大的草原帝國,在政治和文化等層面,對兩國均產(chǎn)生了比較大的影響。、
關于元朝的專題文章,戳??
那么問題來了,今天的俄羅斯人,是如何看待金帳汗國以及蒙古文化的?我查了一些資料,接下來跟大家聊聊。
對于金帳汗國,俄羅斯人顯然有很多話要說。
在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俄羅斯史料以及歷史教科書中,將金帳(蒙古)汗國的統(tǒng)治稱為“韃靼桎梏”。據(jù)波蘭編年史家楊·德魯戈什考證,早在15世紀,俄語文獻中就出現(xiàn)了“桎梏”一詞。
在達里詞典(俄羅斯詞典之一)中,“桎梏”一詞被定義為“精神上的負擔,管理上的壓迫,異族的控制和奴役,奴隸制度?!?/p>
(疑似)金帳汗國騎兵
實際上,對于金帳汗國的評價,在俄羅斯的主流思想界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在18世紀之前,對蒙古人的統(tǒng)治大多持否定態(tài)度,即主要強調(diào)金帳汗國對俄羅斯傳統(tǒng)文化的破壞/毀滅性影響。
因此,在古(俄)羅斯文學中,存在著大量描繪蒙古入侵以及羅斯人民奮起反抗的作品,如《拔都攻占梁贊的故事》、《俄羅斯大地覆滅的故事》等等。
《拔都攻占梁贊的故事》的故事梗概,大致是這樣的:
拔都收下梁贊大公之子費德爾送來的禮物后,要求梁贊王公們將自己的姐妹和女兒“送”給自己,并特意“囑咐”費德爾“進獻”自己的妻子。費德爾憤然道,“只要你打敗我們,就可以占有我的妻子”。拔都大怒,立刻殺死了費德爾一行人。費德爾年輕貌美的妻子聞訊后,抱著懷中的嬰兒墜樓而亡,誓死不給拔都侮辱的機會。
悲憤交加的梁贊人,在梁贊大公的率領下,抱著必死的決心奔赴戰(zhàn)場。盡管他們作戰(zhàn)英勇,但因為實力過于懸殊,最終以全軍覆沒而告終。戰(zhàn)斗結束后,梁贊人耶夫巴基·克羅夫拉特從外地回到梁贊。看到悲慘的景象,他無比憤怒,立刻召集了700名將士,一路追趕蒙古人,最終依然因寡不敵眾而英勇戰(zhàn)死。
克羅夫拉特的英勇行為,贏得蒙古將領們的尊重。他們沒有“按照慣例”,加害其他劫后余生的梁贊官兵,而是讓他們帶著統(tǒng)帥的尸體回去安葬。
客觀地說,這是一個悲壯的“失敗者的故事”。不過,故事中絲毫沒有“失敗”的氣餒和妥協(xié),恰恰相反,里面彌漫著強烈的愛國主義和英雄主義精神。
俄羅斯電影《怒戰(zhàn)狂心》劇照
如果說文學作品中存在夸張的成分,那么歷史文獻中的記錄著更為真實與客觀。殘酷的是,這種慘烈的景象,確實是實打?qū)嵉匕l(fā)生過的。比如1238年2月13日,弗拉基米爾城被攻陷,教堂中煙火四起,藏身于此的居民全部遇難。
縱觀歷史,在金帳汗國200余年的統(tǒng)治中,羅斯人民始終沒有放棄抗爭。有的大公為了私利,主動向汗國表示效忠;但在整個羅斯地區(qū),尤其是西方和西南方(如諾夫哥羅德、普斯科夫、斯洛棱斯克、波洛茨科等地),一直存在著反抗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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巔峰時期的金帳汗國疆域
值得注意的是,對于拔都入侵羅斯的歷史,不同地域編年史作家的描繪并不完全一致。在南部羅斯的編年史記錄中,字里行間充斥著仇恨;而蘇茲達里(位于莫斯科東北方約220公里處)的編年史記錄,口氣更為委婉。
老實說,原因不難理解。因為編年史通常代表著官方觀點,籠罩在金帳汗國陰影下的羅斯諸國,是萬萬不敢指責汗國統(tǒng)治者以及作為其“指定代理人”的大公們。換言之,在金帳汗國勢力范圍內(nèi)的諸公國,普遍承認金帳汗的最高權力。
由此可見,在古羅斯時期,對于金帳汗國的認知就存在兩種觀點:一種常見于民間,將蒙古人視為帶來毀滅性破壞的敵人;一種常見于官方/準官方的編年史,對金帳汗國的統(tǒng)治基本表示認可。
特維爾大公覲見月即別汗
18世紀以后,俄羅斯各界開始重新反思金帳汗國時期的歷史。歷史學家卡拉姆津(1766—1826 )認為,“莫斯科公國的強大,應該歸功于蒙古(金帳汗國);倘若沒有蒙古人,就沒有后來強大的俄羅斯帝國?!?/p>
歷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國家學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認為,“俄羅斯之所以能夠統(tǒng)一,蒙古至少有一半的功勞”;歐亞派代表特魯別茨科依公爵(畢業(yè)于莫斯科大學的語言學家,十月革命后移居國外),在其著作《論俄羅斯文化中的圖蘭因素》中,也表達了類似的觀點:
“俄羅斯是一個東正教蒙古國家,因為俄羅斯人的日常生活深受蒙古影響,比如俄語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蒙古語詞匯,郵驛制度、軍事制度、稅收和服飾也是從蒙古學的。更重要的是,國家的統(tǒng)治和管理方式也是借鑒蒙古人的,所以莫斯科的強大歸功于蒙古(金帳汗國)?!?/span>
古羅斯時期的莫斯科,還比較“村”
近些年來,俄羅斯人對于“我是誰”這一問題頗感興趣。因此,相關的歷史研究也變得愈發(fā)活躍,特別是與蒙古(金帳汗國)相關的學術著作不斷推陳出新,在國內(nèi)非常暢銷,有些經(jīng)典書籍更是一版再版。
關于金帳汗國之于俄羅斯的論點,總結起來主要有以下幾種:
1)通史性研究成果
除了以歷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為代表的經(jīng)典著作一版再版之外,歐亞派學者列夫·古米廖夫(1912—1992)所編著的《古羅斯與大草原》、《歐亞節(jié)奏——不同時代與多種文明》、《從羅斯到俄羅斯》、《中國的匈奴人》等作品,也頗受各界的廣泛關注。
坦誠說,列夫·古米廖夫的一些觀點不僅備受爭議且褒貶不一,但其中一個觀點得到了普遍接受:
“俄羅斯的各個歷史時期(即基輔羅斯、韃靼羅斯、莫斯科羅斯、圣彼得堡俄羅斯、蘇聯(lián)以及后蘇聯(lián)時期)都有其特點,但韃靼羅斯時期尤為重要,因為其在整個俄羅斯歷史中具有承上啟下的歷史意義,是俄羅斯面向東方的開始?!?/span>
13世紀,諾夫哥羅德城內(nèi)就有繁榮的市場
他進一步指出,“韃靼羅斯”取代“基輔羅斯”是“必然發(fā)生的偶然”。因為在蒙古人到來之前,羅斯已經(jīng)開始走向退化:
“基輔有天才建筑師,有精明的商人,有識文斷字的修士?;o人在諾夫哥羅德和維亞特卡經(jīng)商,修建城堡和教堂,至今都保存完好。但遺憾的是,羅斯人卻沒能回歸基輔在此前對于俄羅斯大地的意義。因為羅斯富有'激情’品質(zhì)的人太少了,所以就沒有創(chuàng)新,為本國人民和國家犧牲個人利益的品行還沒被喚醒,這必然會招致異族的統(tǒng)治”,“韃靼(蒙古)人給羅斯帶來的刺激,恰恰可以提高民族凝聚力,振奮使民族走向強大的'激情’”。
至于列夫·古米廖夫本人,對蒙古人持完全的肯定態(tài)度。他甚至為自己的身世感到自豪——“我的祖先是細眼的韃靼人,兇猛的匈奴人!”
列夫·古米廖夫,歷史學家、思想家、東方學家、民族學家和民族起源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
2)斷代史的研究成果
一類是研究蒙古入侵初期和后期的歷史著作。在《羅斯:從進犯到“統(tǒng)治”——13世紀30-40年代(20)》中,不僅詳細介紹了蒙古入侵之前羅斯國家的情況,還論述了1237—1238年、1238—1240年、1240—1242年蒙古人進犯的具體事件,具體分析了蒙古人對西南羅斯和北部羅斯造成的影響。
另一類是對金帳汗國統(tǒng)治后期及其(金帳汗)汗室后代的研究著作。在卡爾加洛夫多次再版的《金帳汗國的終結》(2010年)以及《推翻蒙古韃靼的統(tǒng)治》(2010)等作品中,不但梳理了古羅斯人的“反抗運動”,還分析了后金帳汗國時代俄羅斯與其他蒙古汗國之間的關系。
在《成吉思汗及其后代》(2007年)中,作者蘇爾丹諾夫不但詳細敘述了成吉思汗與其四個兒子的歷史,并詳細介紹了“突厥斯坦(中亞錫爾河以北及毗連的東部地區(qū))”和哈薩克汗的“蒙古國家建制”。
在《金帳汗國:后代的命運》(2008年)中,作者庫爾濱對金帳汗家族的研究,一直延伸至第七代;在《金帳汗國的大汗們》(2009年)中,作者波切卡耶夫的研究更為具體,他以俄羅斯地區(qū)各個時代和公國的諸汗為線索,深度揭示了金帳汗國對羅斯國家和社會帶來的影響。
抵抗蒙古入侵的羅斯軍隊
3)“歷史—地理學”視角的研究成果
除了日常生活和文化、考古學、語言學、政治學等角度的研究外,關于金帳汗國的歷史—地理學視角研究,也頗引人注目。
葉格羅夫在《13—16世紀金帳汗的歷史地理學》(2010年)中,詳細介紹了金帳汗國及其他汗國所管轄的俄羅斯的地域范圍,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空白。書中不僅涉及線性歷史時間維度的問題,還關涉到民族融合的空間地域問題,囊括了國家領土的面積與內(nèi)部行政結構的關系,以及遼闊的地域與經(jīng)濟方式的問題。
中世紀手抄本上的蒙古入侵匈牙利
4)借助古羅斯文學作品的歷史延展
借助古羅斯時代的文學作品,對這一時期的重點人物原型和重大歷史事件進行還原。在《拆解與轉(zhuǎn)型》(2011年)一書中,通過梳理蒙古韃靼時期前后的俄羅斯文學和文獻,分析蒙古韃靼統(tǒng)治時期俄羅斯國家建制的變化和轉(zhuǎn)型。
5)借助中國、蒙古等歷史文獻挖掘出的研究成果
根據(jù)中國和蒙古等國家的歷史文獻資料中的詳細記載,深度挖掘蒙古帝國在俄羅斯及中國歷史文化中的發(fā)展軌跡。如巴扎洛娃于2006年出版了《蒙古編年史——文化遺跡》,把中國歷史記載中的蒙古編年史也納入其中,通過中俄蒙三種編年史,考察蒙古的歷史。
攻城略地的蒙古軍隊
總而言之,在當下的俄羅斯,“蒙古(金帳汗國)史觀”主要有三種:
1)“韃靼桎梏”對俄羅斯的歷史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要影響。有人強調(diào)其正面意義,有人強調(diào)其負面作用。
2)蒙古人對俄羅斯的影響并不大。因為俄羅斯受到更為先進的西歐社會思想的影響大于東方(蒙古)的影響。不過,他們并不否認金帳汗國給羅斯諸國帶來了政治方面的影響。
3)更為中性和理性的敘事。在最新版的俄羅斯歷史教科書中,“蒙古—韃靼桎梏”被更改為“俄國依附于汗的體系”,進一步體現(xiàn)了俄羅斯各界對金帳汗國更加客觀和統(tǒng)一的認知與評價。
蒙古軍隊中的羅斯附庸部隊
實際上,在近兩百余年的時間里,梁贊、特維爾、基輔羅斯等公國,一直都是金帳汗國的屬國,金帳汗一直掌握著羅斯王公的廢立大權。據(jù)史料記載,被拔都認可為“羅斯諸王公之首”的弗拉基米爾大公,不僅在大汗(拔都)的營帳前行過叩首禮,還曾以屬國君主的身份參加了貴由汗的登基大典。一言概之,早期的羅斯諸公國與蒙古帝國之間,是比較嚴格的封臣關系。
分裂的羅斯諸公國
14世紀中后葉,金帳汗國陷入全面混亂。1357—1380年(24年間共更換了20個汗)權臣馬麥掌權時,蒙古人的威信已經(jīng)不復存在,從1371年開始,羅斯王公們便不再向大汗這里朝覲,甚至不再納貢。
1373年,莫斯科大公德米特里·頓斯科伊第一次挫敗了金帳汗國的進攻,1378年再次獲勝,1380年在庫里科沃戰(zhàn)役中第三次大獲全勝。
庫里科沃戰(zhàn)役主題繪作
1382年,在帖木兒的幫助下,拔都兄長斡兒答后裔脫脫迷失(?-1405)擊敗馬麥,重新統(tǒng)一了金帳汗國的大部分疆域。在國家日趨穩(wěn)定后,他再次要求羅斯王公們以傳統(tǒng)的形式向他效忠,但遭到了羅斯王公們的嚴詞拒絕。
于是,惱羞成怒的脫脫迷失親率大軍,大舉入侵羅斯諸國。顯然,這次軍事行動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因為在一枚鑄造于1382年的硬幣上,寫著這樣兩句話。一面是“(莫斯科)大公季米特里·伊凡諾維奇·伊萬諾維奇”,另一面是“脫脫迷失蘇丹萬歲”。
換言之,盡管羅斯人取得了庫里科沃戰(zhàn)役的勝利,但依然沒有獲得真正的解放。莫斯科大公不僅需定期覲見大汗,新大公的即位也需要有金帳汗的授權。
直到瓦西里二世(1415—1462)時期,才打破這一悲催的困局;而他的繼任者瓦西里三世,徹底拒絕對金帳汗國的臣服——因為此時的金帳汗國,統(tǒng)治已經(jīng)岌岌可危了。
日趨強大的羅斯騎兵
與中國不同,俄羅斯受到蒙古的影響更為巨大,甚至并不局限在13—15世紀。有些俄羅斯學者認為,“金帳汗國從未徹底消失,而是以某種方式被后人繼承下來了”。
“今天俄羅斯疆域內(nèi)的(前)喀山汗國、阿斯特拉汗(罕)國、西伯利亞汗國、克里米亞汗國、諾蓋汗國、藍帳汗國、白帳汗國都是'蒙古系’的政權,這些蒙古貴族后來大都供職于日趨強大的沙皇俄國。”
數(shù)據(jù)統(tǒng)計,俄羅斯歷史上共計92位大公具有蒙古血統(tǒng),300多個貴族姓氏也與蒙古人有著比較強的淵源。即便是著名的伊凡雷帝,也與蒙古血統(tǒng)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lián)。
伊凡雷帝(1530—1584)
對于成吉思汗及其后代的研究,最引人關注的學者無疑是歐亞派學者列夫·古米廖夫。在他看來,俄羅斯民族不但與蒙古人有血緣上的聯(lián)系,在政治、文化等各方面,都受到了蒙古人的影響。
有趣的是,列夫·古米廖夫的母親——被稱為“俄羅斯詩歌的月亮”的著名詩人阿赫瑪托娃(1889年—1966)也曾在作品中寫道:
“一天晚上,被人收買的俄羅斯人謀殺了我的祖先阿赫瑪托夫,據(jù)卡拉姆津記載,這件事終止了蒙古人在俄羅斯的統(tǒng)治....據(jù)說,這個阿赫瑪托夫是成吉思汗的后裔。”
阿赫瑪托娃一家人
因此,據(jù)說在俄羅斯還流傳著這樣一種頗為有趣的觀點,即“俄羅斯的成吉思汗征服了中國,成吉思汗被視為俄羅斯先王”。對此,我們的魯迅先生曾在雜文《隨便翻翻》中不無諷刺地提到,是“俄國人的成吉思汗征服了中國”:
“這才明白蒙古人的征服“斡羅思”,侵入匈奧,還在征服全中國之前,那時的成吉思還不是我們的汗,倒是俄人被奴的資格比我們老,應該他們說'我們的成吉思汗征服中國,是我們最闊氣的時代’的?!?/span>
俄羅斯18世紀的思想家和歷史學家謝爾巴托夫公爵認為,“蒙古人的統(tǒng)治給俄羅斯的風俗習慣以及社會建制帶來深刻影響”;卡拉姆津指出,“蒙古統(tǒng)治對俄羅斯政治轉(zhuǎn)型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拔都的進犯推翻了俄羅斯,接下來在罪惡中發(fā)現(xiàn)到善因,在破壞中顯現(xiàn)出整體的優(yōu)勢”,進一步促進了俄羅斯專制制度的形成。
席卷歐洲的蒙古輕騎兵
在國家的政治和經(jīng)濟管理方面,蒙古人也在俄羅斯留下了痕跡。語言學家特魯別茨科依認為:“蒙古的國家建制對俄羅斯國家建制的影響,至今仍未完全搞明白。但可以確認的是,俄羅斯被納入到蒙古國家的財政體系中,到今天俄語中還繼續(xù)用著從蒙古或韃靼語中借用過來的詞匯,如官產(chǎn)、官產(chǎn)總管、錢、阿爾滕銅幣、海關,這說明,蒙古的財政制度不僅被俄羅斯接受和確立下來,而且經(jīng)受住了韃靼桎梏的考驗?!?/span>
1826年,俄羅斯科學院舉辦了面向各界的有獎競答活動,題目是“蒙古人在俄羅斯的統(tǒng)治帶來了哪些影響?對國家政治、管理形象、民眾的內(nèi)部管理、啟蒙和教育的具體影響是什么?”題目一經(jīng)拋出,不僅吸引了國內(nèi)各界知識分子的關注,甚至還有德國學者專門撰寫專題文章回答這個問題。
1832年,科學院就這一問題再次舉辦了有獎競答活動,獎金的數(shù)額也有所提高。1835年,科學院收到了德國東方學家哈梅爾長達1272頁的論著,并最終授予其作者獎金。坦誠說,這部著作中存在著不少史實上的錯誤,并存在“問題簡單化”的傾向,但仍被視為該研究領域的巨大進步。
夜幕下的俄羅斯科學院
俄羅斯思想家別爾嘉耶夫(1874—1948)認為,“羅斯國家始于莫斯科大公的崛起,莫斯科王國的性質(zhì)屬于東方文化類型,是基督教化的韃靼帝國的文化類型,是在長期對抗西方和異種風俗中形成的?!?/p>
吸收了蒙古元素的沙俄專制制度,具有以下兩大特點:
彼得大帝雕像
可以說,沙俄的專制制度,不僅是一種政治制度,更是與民族心理深層結構相關的文化認同。在國家治理和文化認同等方面,俄羅斯人接受的不僅有西方的東正教,還有繼承自金帳汗國的統(tǒng)治和管理方式。
換言之,俄羅斯文化具有了比較強的雙重性。“正在形成的莫斯科王國是一個包羅萬象的國家,它把自己看成歷史的終點和最高的文化價值。如果說先前的羅斯訴諸的是拜占庭式的羅馬帝國的國家類型,那么此時又帶有了蒙古君主專制政權的帝國性質(zh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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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無名戰(zhàn)士墓前獻花的普京
坦誠說,即便在今天,俄羅斯學界對于金帳汗國及其對俄羅斯國家產(chǎn)生的影響,依然沒有定論。
但可以肯定的是,伴隨著考古成果的發(fā)掘和科學研究方法的應用,金帳汗國在俄羅斯歷史發(fā)展中的作用,終會得到客觀公正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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