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里有很多描寫男女愛戀的詩歌,或描寫男子對女子的甜蜜而憂愁的思念,或描寫女子大膽熱烈的思念之情,或者描寫男女偷偷約會的情景,或描寫青年男女歡歌對唱,集體春游聚會的場景,讓人能夠想見,那個時候,封建禮教還不是很禁錮女子的愛情,所以,少女們的懷春之情,熱烈追求,都洋溢在古老的文字里。
1、《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游女、不可求思。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酪?、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佑跉w、言秣其駒。
漢之廣矣、不可泳思?!〗酪?、不可方思。
這首《漢廣》描寫了一位男子愛慕女子,而又不能如愿以償故事。詩歌每一章末尾的四句疊詠,將游女迷離恍惚的形象,江上浩渺迷茫的景色,以及詩中思慕癡迷的情感,都融于長歌浩嘆。感情不能自已,所以,詩詞不能不反復(fù)。而我們正是在詞語地回往反復(fù)中,獲得美感的。吟詠此詩,總覺得煙波滿眼,樵唱在耳,詩境深遠(yuǎn),余音裊裊。老杜說:“詩罷地有余,””終篇接混茫。“很能概括這首詩歌的特點。
漢水煙波浩渺,南岸喬木高聳,能不能休憩,北岸有美一人,不可追求。浩浩湯湯的漢水啊,我不能游到彼岸,去追求那出游的女神,”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奔流不息的漢水啊,我不能渡過滔滔洪流,去追求那美麗的女子。”目渺渺兮予懷,洞庭波兮木葉下,帝子降兮北渚。“望眼欲穿,如隔三秋,一條漢水,叫我奈何!
美麗的女孩,讓我們結(jié)婚吧,我愿意與你,一起唱著歌兒,上山砍柴,哼著調(diào)兒,一起喂馬,燃起火紅的楚薪,騎上歡快的馬兒,我們一起周游世界。漢水悠悠,情思悠悠,叫我奈何!
美麗的女神,做我的新娘吧,我愿意與你一起上山砍柴,一起喂馬,楚薪紅紅火火,駒兒歡歡快快,我們哼著曲兒,唱著歌兒,幸福生活。漢水湯湯,情思綿綿,昊天有極,等待無限,叫我如何!
2、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guī)溬?,無使尨也吠。
《詩經(jīng).野有死麕》是一首描寫男女青年熱戀的一首詩歌。男的是一位獵人,她在郊外的林子里碰見了一位溫柔如玉的少女,就把獵來的小鹿、砍來的木柴用潔白的茅草包起來作為禮物送給了美麗的女子,用動人的情歌來表白自己的愛情。終于,他獲得了女子的愛情。詩歌中的少女既有懷春女子的嬌羞,又有幾分大膽熱烈。少女若推若就、亦喜亦憂的心情躍然紙上。詩歌平中見奇、風(fēng)神搖曳、用筆簡潔,描摹入神。
“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春天來了,青春少女,情思萌發(fā),善良的青年,用象征愛情的白茅草示愛,獲得女孩子的芳心。
茂密的林子,長滿樸樕,枝葉可燒,結(jié)婚火炬。聰明的男孩,砍下一抱,用純潔的白茅捆住,送給女子,多情的女孩點頭允諾。“有女如玉”與古人所說:”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有異曲同工那個之妙。女子溫婉動人,含蓄內(nèi)斂,溫柔可愛,冰清玉潔,純情可愛的品性都可以玉來形容。”有女如玉”是男子與女子在林中幽會,接觸以后發(fā)現(xiàn)的歡欣,如此女子,怎能不令人心動??!
離別的時候,含羞的女子,步履遲遲,忽然,她低聲喚男子,低頭叮嚀,你來的時候,輕輕又輕輕,不要弄掉我的圍裙;你去的時候,悄悄再悄悄,不要讓我家的大黃狗狂吠。
詩歌至此陡轉(zhuǎn),“君子如玉,溫潤而澤。”溫婉的女子恰如溫和的君子,雖然溫柔可人,但都有自己獨特的光澤,她的光彩不足以照人,但卻迷人。
3、靜女
·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
·這是一首男女約會的情歌,詩歌一男子的口吻描寫幽期密約的樂趣,語言淺顯,形象動人,氣氛歡快,情趣盎然,描摹入神。詩歌一人人所能言,道人人難表之情。自然生動,一片天籟!
·“人約黃昏后,月上柳梢頭。”那靜雅賢淑的女子,你是多么的美麗!你說你等我,在城墻根兒,我早早來到,卻不見你的蹤影,我左等右等,看不見你的蹤影。著急的我,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走去走來,抓耳撓腮,你是要辜負(fù)我們的幽會么?正在我百思不解,尋尋覓覓之際,忽然,看見你紅紅的繡花鞋,啊,美麗的姑娘,我是怎樣的歡呼雀躍啊!
·靜姝嫻雅的女孩,是多么美好啊,她贈送我一支紅紅的笛子,紅紅的笛子光彩鮮艷,我非常喜愛這彤管的美好。詩歌以物寫人,含蓄典雅,不說人之美好,單說物之美好,人之美好可以想見,不說愛你,卻說,喜愛這紅紅的管笛。睹物思人,愛屋及烏之情溢于言表。
·美麗的女孩子,從郊外采摘白茅草送給我,這茅草確實美麗可愛。其實,并不是這茅草變得格外美好,而是因為,這是我心愛的姑娘,贈送給我,讓我抱緊這純潔的茅草,走向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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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桑中
· 爰采唐矣?沬之鄉(xiāng)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
·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
·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
·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這是一首男子抒寫和情人約會的詩歌,詩歌中的三姓女子,可能都是詩人心中所念的美麗女子的代稱。他在采菜、摘麥的時候,總是想起她,她曾經(jīng)與他在桑中幽會,上官相會,臨別時,還送他到淇水。她們的愛情使他念念不忘,所以勞動的當(dāng)兒,就不自覺的唱起來。
·是怎樣一個美麗的令人魂牽夢繞的女子呢?詩歌中沒有正面描寫,然而“此時無聲勝有聲,別有幽愁暗恨生。”這種“不著一字,盡得風(fēng)流。”的寫法實屬高妙,讀者完全可以根據(jù)自己的體驗與想象,幻化出桑中約會的女子之美麗。他們約會,女孩子怎樣的柔情蜜意,怎樣的風(fēng)流多情,怎樣的勾魂攝魄,使得這位男子,心心念念,難以忘懷,讀者金科享受想象之樂!但這一頂是一位多情的女子,送我淇水,依依不舍,遙望我去,久久不歸。
·整首詩歌采用一問一答的形式,表達(dá)詩人的深情,末用復(fù)唱,道出“期我”“要我”“送我”等難以忘懷的往事。情意柔和,神采飛揚(yáng),文字雋永,音節(jié)鏗鏘,是一首天籟自然,耐人尋味的情詩。
·5、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是一首情人相互贈答的詩歌。全詩共分三章。每章末使用疊唱的手法,“匪報也,永以為好也。“二句,看似重復(fù),詩的精神卻全從此句中生出。人贈我以木瓜。我竟預(yù)報之以瓊瑤,報答不可謂不重,但如果十九次而止,則只不過恃富炫貴而已,沒有什么可以稱道的。而下句緊接著“匪報也”僅三個字,就透露出作者之意,原不在物,僅僅是想表達(dá)愛慕之情,以永結(jié)情好。這一轉(zhuǎn)折,頓時別開生面,給人一種”山中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古人常言:”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木瓜“可謂輕,但是木瓜代表的愛情是無價的。正如裴多菲所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對于這樣的愛情,對方認(rèn)為,非以瓊琚無以報之。甚至,瓊琚也難以報答,這可謂“重”,這輕重之間是愛與被愛,是感激與被感激,回報與被回報。愛情就在這樣的“投桃報李”的回應(yīng)與反復(fù)中得到滋潤、澆灌,從而開出芬芳絢麗而又永恒的花朵。在我們現(xiàn)實生活里,無論愛情友情或親情,都不同程度需要這種“投桃報李”式的回報,當(dāng)然,這回報不一定是物質(zhì)的,一句問候,一點關(guān)心,一個微笑,一個眼神,一次幫助,一些體諒,都是滋潤愛情的甘泉。
8、將仲子
將仲子兮,無逾我里,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墻,無折我樹桑。豈敢愛之?畏我諸兄。仲可懷也,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將仲子兮,無逾我園,無折我樹檀。豈敢愛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懷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這也是一首情歌,不同地是這首詩歌里,有拒絕,有愛情,半嗔半怪,半怒半喜,半推半就,恨中有愛,愛里有恨。詩歌寫作上最大的特點是心理描寫,前三章是女子與情人講話的口氣,首句“將仲子兮”一聲充滿愛戀又無可奈何的呼告,就將女主公與將仲子親密而愛戀地心理暴露無遺。后兩句“無逾我墻,無折我柳。”是要求仲子不要來偷偷會面,然而這不是無情的拒絕,她心理是愛仲子的,她雖然拒絕了仲子,卻又怕他誤解,傷心,所以,又急于解釋“豈敢愛之,畏我父母!”解釋之后,又怕不夠,又袒露心跡,“仲可懷也”然而,她又懾于家庭的、輿論的壓力,因為“父母之言,諸兄之言,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至此,整個心事和盤托出,希冀求得情人諒解。短短八句,一波三折,曲盡女子愛和畏的矛盾心理。真可謂曲盡其妙!
9、《大車》
大車檻檻,毳衣如菼。豈不爾思?畏子不敢。
大車啍々,毳衣如璊,豈不爾思?畏子不奔。
谷則異室,死則同穴。謂予不信,有如皎日。
注釋
①檻檻(kan):車輛行駛的聲音。②毳(cui)衣:毛織的衣服。炎(tan):初生的蘆荻。③窀窀(tun):車行遲緩的聲音。④滿(men):紅色的玉。⑤瓠:(gu)活著。⑥敫(jiao):同“皎”,意思是明亮。
譯文:
大車上路聲坎坎。 繡衣色綠如荻苗。 難道我不思念你, 怕你不敢和我好。
大車上路聲遲緩, 繡衣色紅如美玉。 難道我不思念你,怕你不敢奔相隨。
活著雖然不同室,死后但愿同穴埋。如若說我不誠信,對著太陽敢發(fā)誓。
這是一首女子熱戀情人的詩歌。她想和情人同居,但不知對方的心理究竟如何?所以還有些畏懼而不敢找他私奔。最后,她對情人表白她矢志不渝的愛情。與傳統(tǒng)女性溫婉蘊(yùn)藉的風(fēng)格不同的是,這首詩歌主人公大膽熱烈,堅定真摯,展紙讀來,令人動容。漢樂府民歌《上邪》: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與之所表達(dá)的情感一脈相承,由此可見,這首詩歌是明誓類詩歌的濫觴。但是,這首詩歌女主人公表達(dá)的感情熱烈真摯,令人感動,不像后世詩人那般輕浮,比如司馬相如那首《鳳求凰》向來為人稱道,但是反復(fù)吟誦,筆者從中讀出了輕佻,虛浮,賣弄!“
·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大膽是夠大膽的,熱烈也是夠味的,只是缺少對愛情的莊重嚴(yán)肅的表白,他的目的是以才華打動卓文君,并不是一生一世的承諾。
10.《野有蔓草》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yáng)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yáng)。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這是一首戀歌。周禮:仲春之月,令會男女之無夫家者。超齡的男女還未結(jié)婚的,允許在仲春時候自由相會,自由同居。前兩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兩句詩兼賦的興句,它勾勒出一派春草青青、露水晶瑩的良辰美景。“有美一人,清揚(yáng)婉兮。”民國女神林徽因詩歌《你是我人間四月天》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音點亮了四面風(fēng);輕靈
在春的光艷中交舞著變。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煙,
黃昏吹著風(fēng)的軟,星子
在無意中閃;細(xì)雨點灑在花前。
那輕,那娉婷,你是;鮮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著;你是
天真,莊嚴(yán);你是夜夜的月圓。
雪化后那片鵝黃,你像;新鮮
初放芽的綠,你是;柔嫩,喜悅
水光浮動著你夢中期待的白蓮。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
是詩的一篇;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林詩的寫意手法,與這首詩歌有異曲同工之妙!
詩經(jīng)的愛情,不僅是溫柔的,也是熱烈的,不僅是半開半醉的花,更是灼灼其華的熱烈繁盛。古往今來,人們對愛情的追求,對真愛的向往,并沒有多大的變化!三毛曾說:“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動人的,任他是誰。”,詩經(jīng)里的人們,就這樣愛著,把愛的種子撒在撒哈拉沙漠,開出了一朵嬌艷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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