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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廣學丨綿 綿 雨(小說 下篇)

    1、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小山村嗎?

夕陽映照在墻上,落下花花斑斑的影子。

她從田里割稻剛剛被人叫回來,身上帶著泥土和汗?jié)n,她沖我笑笑,又下廚房去了。

屈指一算,她該三十二歲了,正是青壯年華,此刻,她卻顯老了,臉兒黑瘦,齊耳短發(fā)掩飾不了眼角的魚尾紋,眼神里偶爾流露出些許的哀傷,當年那個明眸皓齒天真爛熳的少女不見了,她儼然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婦。

不大一會兒,她端來了一碗荷包蛋,強迫我吃下去,吃就吃唄。

“別聽小周瞎吹,我哪有那好呀,這些耍筆桿子的就會捕風捉影?!迸艘贿呁页?,一邊和我閑扯。

“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要相信一個新聞寫作者的職責?!?/span>

“反正我不干了?!?/span>

“什么?”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出自她口。

女人長嘆一聲:“唉!村部要收屋,娃兒升一年級完小不想接收,我不能老和人家作對?。≡僬f,我也實在忙不過來?!?/span>

什么“收屋”、“作對”把我推進五里霧中,我越發(fā)困惑不解了。

看來我的深入釆訪要泡湯了。

問她,她不肯回答。

匆匆吃過,再也無心細聊了。

“八斗哥呢?”

女人臉扭一旁,右手往背后墻角一指:“在那!”

我這才注意到墻角長方形鏡框,上面披了黑紗。鏡框里那個呆頭呆腦的人不是他么,如當頭澆了一盆涼水,我渾身冰冷。

“死了?!迸苏f,依然臉扭一邊。

體壯如牛的漢子怎么會死?又一個問號縈繞在我心頭。

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叫周長兵的人,我斷定他住在這附近,果然,在三隊我問到他家,他也是剛從外邊辦事回來,二十五六歲光景,一副書生模樣,彼此自我介紹落座,他說他七九年和八O年兩次高考落榜,認真檢查了一下自己,選擇了一條新聞寫作的道路,如今已是省報通訊員了,在村文化站工作兼村里文書。

十天前,省報上刊登了一篇人物通訊《深山育苗人》,作者就是周長兵,文章報道了大山里一個幼兒教師克服重重困難精心育苗的動人事跡。

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

主人公的精神感動了我,主人公是我當年插隊當知青時的那個朱二秀,于是她的影子在我心頭再也抺不掉了,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xiàn)。哦,畢竟十多年了,當年我自認為是了解她的,然而一覺醒來,人變了,社會變了,一切都在巨變,你還能說了解她嗎?不,不能,僅憑一篇篇幅有限的通訊就能了解她,窺視她內(nèi)心世界嗎?

一直到前天早晨,我決定請創(chuàng)作假去深入采訪她,在第三個教師節(jié)之前趕回發(fā)稿。大學中文系畢業(yè)后,我分到市文聯(lián)主辦的《映山紅》月刊雜志社工作,長期同文字打交道,漸漸地把他們淡忘了。

飯后,當談及二秀時,周長兵的媳婦一豎大拇指贊道:“那真是好樣的,在俺大隊也難找第二個,人家一個女人家就是有能耐,家里一份,田里一份,學校一份, 忙的頭頭是道,揚場、耕耙、種菜、縫補、教書,兩個男子漢也不抵,不信去問一問就曉得了!”

“真是紅顏女子多簿命,趙八斗要是還在,斷不至于勞累如此,孤兒寡母過日子已是不易了,還要吃人家閑話?!毙≈苌顬樗拿\而擔憂同情。

“八斗咋死的?”

“這個我不大了解?!毙≈軗u搖頭,呷了一口茶,說:“我搬來時就聽人說過當初朱老師極不情愿嫁給趙八斗,新房里又打又鬧,尋死覓活的,有了孩子,小日子仍過得磕磕絆絆的,時不時吵吵鬧鬧、摔摔打打的,八三年春天,兩個人打了一次大架,趙八斗跑出去了,去的地方很遠,沒出一個月,那邊拍電報來說八斗出事了,朱老師去了,回來時,帶回的是一盒骨灰,至于死于何處?怎么死的?朱老師一字也未提,自個兒悶在心里,后來就傳說他是從房頂上不慎掉下摔死的,有的說他是自殺?!?/span>

“八斗,你也太狠心了,拋下可憐的娘兒幾個不管不問!”小周媳婦眼圈紅了。

“這幾年她就沒遇到合適的?”我不敢想象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會孤清清地守一輩子寡。

“有倒是有,可朱老師沒那個念頭,就是遇到合適的,她自尊心那么強,也不會讓倆孩子吃人家下眼角子食?!?/span>

夜幕拉將下來,從遙遠的天邊滾來幾聲旱雷,繼而又沉寂下去。不多時,從窗口透進來一縷縷月光,在地上撒了一層銀輝,忽有一兩聲蛙鳴,接著來了“大合唱”,演奏著夜眠曲。

我和小周住在村文化站里,從小周口中我又具體了解了二秀辦學的經(jīng)歷。

八二年夏末,全縣民師整頓考核,由于二秀得罪了完小個別領(lǐng)導人,那人從中作梗,借機踢掉了二秀,她沒有得到任用證,失去了心愛的職業(yè),有段時間她在村街上擺攤賣小百貨,因為不通生意路,虧了本。

一天,她從報紙上看到一篇私人辦學的消息,受到啟發(fā),她想自己一直從事低年級教學,幼兒教育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可以辦個學前班,她找到老支書,講了想法,老支書支持她,為她慌前忙后辦好一切手續(xù),把緊鄰學校的三間學習室騰出來,找來一部分桌椅,親筆書寫匾牌“育紅幼兒班”,她便開始招收學齡前幼兒,可惜好事多磨,開學二十多天,沒人光顧,她走出這家門,又踏入那家屋,嘴皮子磨起泡,到底說動了有些大人,他們牽著、摟抱著娃兒來了,她的心血換來了大伙兒的信任,幾年滾下來,她打出了名聲……

這一夜,我久久未能入睡。

2、第二天上午,我被二秀邀去作客,小周也被請去了。她一兒一女,大的男孩叫小軍,十三歲,小的女孩叫小霞,十歲,小霞長相酷似其母,而小軍卻長得不像其母也不象其父,清清秀秀,就如生長在山涯間經(jīng)受風吹雨打搖搖晃晃往上長的一株小樹,聰明過人,小小年齡,功課十分了得,今年升高中考試,考了個全縣第二名,被縣城重點高中錄取,小霞盡管也十分用功,卻不及小軍聰明,每天還要打草喂兔子、喂豬,上小學四年級。

二秀母子特別高興,二秀舉酒聲明:“男孩女孩,俺不偏心,只要好好學習,哪怕摔鍋賣鐵也要供他讀書”。

小軍一直很活躍,兩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動,嘴閑不住,忽東忽西發(fā)問我,問得我身上發(fā)汗,難以招架,直到二秀狠狠白他幾眼,才收斂了些。

我以為大凡神童無一不少年老成,知書達禮,而小軍如此玩皮之輩,我實在不敢恭維他日后能成大器。

二秀絕對禁止小軍飲酒,害怕酒精影響他的智力,但是小軍還是偷著喝了幾杯,腦門上出了汗,他離了座位脫光了上衣,端起一杯酒,踉踉蹌蹌向門外走去。

“醉了!”我話未出口,就聽二秀驚呼起來:“小軍,小軍!你怎么啦?”忙奔過去。

小軍已走到門口,回過身來,咧嘴一笑,一個“霸王敬酒”,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在門口伸拳踢腿,晃來搖去。

“醉拳!醉拳!你們看,俺哥打醉拳,棒,棒極了!”小霞又蹦又跳,鼓掌歡呼。

我們幾個也都笑開了花。

醉拳打到酒桌旁,小霞蹲在椅子上,手指頭點著小軍的腦門,學著少林方丈的腔調(diào):“貪吃貪睡不干活,不可教也!”端起一杯酒要敬他。

小軍剛要去接,二秀一把奪了過去,對小軍怒叱一聲:“滾一邊去!”

小軍伸伸舌頭,伴個鬼臉跑走了。

二秀長吁了一口氣,說:“沒辦法,真拿他沒辦法,頑皮起來忘了姓!”

小周卻說:“小軍天資好,學啥像啥,日后必有作為,非在座的可比呀!”

小周的話不知是實情還是安慰,二秀無動于衷,她默默地垂下頭去,她在想什么呢?只聽她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聲自語:“死鬼呀……誰讓你疑神疑鬼的……你丟下俺娘兒仨……真有哪一天……你也看不到了……”

我和小周不覺一怔。

好久,她抬起淚臉,說道:“我說,我都說!”接著她掩面哭訴了悶在心里幾年不愿說的話。

當年,二秀對小白臉楊家山著了魔,失去了少女最珍貴的東西,“慈禧太后”口出圣旨把認為不值錢的女兒許給了趙八斗,二秀死活不同意比自己大十多歲形貌丑陋的男人,無奈一個弱女子怎么抗爭得了,被家人強逼著送入趙家,要不是八斗看得緊,早就成了吊死鬼了,后來就認命了,有了小軍,日子也將就過得去,偏偏八斗又聽到一些風言風語,曾有人當面奚落他“一個大男人連自己老婆都管不住,廢物!”八斗認為撿雙破鞋心里已是夠受的了,這回更是打掉門牙往肚里咽,心里生悶氣,不敢和二秀聲張,怕雞飛蛋打,打光棍的凄涼日子苦啊。

小軍一天天長大,他越來越發(fā)覺小軍長的不像自己,也不像他媽,而是有點像……他終于認定小軍不是自己的種,當時二秀已經(jīng)結(jié)扎,他猛然醒悟:趙家斷根了。他大病一場,一個好端端的身體垮下去了,他變得沉默寡言,不近人情,無心干活,兩個人時常打架吵嘴。

有一回,八斗發(fā)酒瘋,把家里值錢的東西砸個精光,半夜三更離家出走了,他跑到南方一個城市給一家建筑隊干活,到了夜晚,思念家鄉(xiāng),思念兒女,想想端人家碗受人家管,受的那個窩囊氣,真想拔腿回家,可是,再一想心就涼透了:家,沒了溫暖;兒子,不是他的。“活著不如死了好!”他對旁人說,一天,他從施工高地上一頭栽下去。

二秀強咽下失夫的悲痛,不愿把家丑外揚,帶著一雙兒女苦奔苦熬。

這天夜里,小軍病了,這小子身子單薄,喝點酒,著了涼,高燒不止,老說糊話。半夜時分,小周把我從夢中喚醒,小霞站在床邊,哭著說:“叔叔,快想想辦法,救救俺哥!”

不容多想,我一把拉起小霞,和小周一同往二秀家奔去。

推開門一看,眼前的情景讓我驚呆了:小軍睡在堂屋竹床上,身下墊上床單,額頭上搭塊濕毛巾,睡著了,兩只小手被二秀兩只大手抓牢,攬在懷里,二秀坐在床邊,眼睛直直地盯著小軍,淚水嘩嘩直流,方桌上點四支蠟燭,燃著一柱香,地上燒著紙,一個干瘦老頭面墻而立,哼哼唧唧念著什么,聽見響動才回過頭來,伸手示意我們不要出聲,接著他走到床邊,雙手在小軍臉上驅(qū)趕著什么,又用筷子蘸著碗里的水灑在小軍身上,然后說:“符水灑上病就除了?!?/span>

我忙走過去,在小軍額頭上一摸,乖乖,好不燙手,我沒好氣地責備二秀:“簡直胡鬧!”

小周不容分說,抱起小軍就往外跑,我和小霞緊跟后面。

 “小周叔,你到哪兒去?”

 “大隊醫(yī)療室。”

 “別去了。”小霞停住步,說:“我媽說李醫(yī)生給人家接生去了,白醫(yī)生在鎮(zhèn)上開會還沒回?!?/span>

很顯然,二秀是病急亂投醫(yī),人在沒有辦法的時候也會把救生的希望寄托在迷信行為上。

小周仍抱一線希望,跑到大隊醫(yī)療室,卻被“鐵將軍”當頭攔住。

小周一跺腳,罵道:“混蛋!”

 “別指天罵地!”我提醒小周:“想想看,別的地方還有沒有私人診所?”

“有,楊灣子有一家私人的,路不好走,離這兒也有五里多路。”

穿過一片柳林,翻過一個小山崗,繞過幾塊稻田和一個水塘,小周敲開了一家的門,一個戴眼鏡白干白凈的男人把我們迎進屋里,他把小軍平放在床上,找條毛巾給我們擦汗,又把煤油燈芯撥了撥,收起桌上堆得亂七八糟的書報、筆記本,就開始用聽診器聽心跳、測體溫、切脈、翻眼皮,望聞問切,動作極為老練。我陡然發(fā)現(xiàn)墻壁上掛了把很陳舊的二胡,這個人還真有點閑情逸志,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十二年前文藝宣傳隊里那個拉得一手好二胡子的楊家山,我雖不認識他,但那時我就知道他是一個難得的人才。

這時,他給小軍打了退燒針,又掛上了吊瓶,才跟我倆商量:“不要緊了,這孩子是患重感冒,我看這樣可以么,輸完液留在我這兒,這外頭天氣有點涼,回去對病人不利,你們倆也留在這兒休息,我這兒有地方。”

“不打擾了,給你添麻煩了,我倆先回去?!毙≈苌锨拔兆∷氖?,感謝道:“這是朱二秀老師的兒子小軍,請你多多關(guān)照,謝謝你了!”

我發(fā)現(xiàn)他有點吃驚,嘴巴張開了卻沒有出聲,點了點頭。

外面很黑,來時還是滿天星斗,一輪明月,此時只有數(shù)得清的幾顆星星半死不活地掛在天上,月兒隱進黑云層里了。

我倆并肩默默地走著。

這時小周碰碰我的肩頭,“你道那人是誰?是楊家山,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物,早些年人家在水利工地上幫衛(wèi)生員扛藥箱、抬擔架,就不知不覺地迷上了這一行,硬是勤學苦練,掌握了一套給人治病的本事,被譽為“神仙手”。前兩年他自費到大上海學習,學會了針炙、推拿,發(fā)表過論文,鎮(zhèn)衛(wèi)生院幾次聘請他,他都不肯出山,他說山里人看病難,他離不開,這個人真有點怪,可大伙兒都說他好,他的事么,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采訪過他一回,他不買我的帳,這個人真是有點毛?。 ?/span>

“你曉得這個人的底細嗎?”

“怎么?你還搞那套唯成份論呀!”

“這……”我不知如何回答。

小周又自言自語:“說起來真是不可理解,他至今還是光身一人?!?/span>

我一驚:“他咋不想成個家?”

“這個問題你去問他自己,有人說他找過朱老師,暗地里幫助她,這些都是傳言,誰見過了?”

“琴已斷,弦難續(xù),天涯知音少……”

“古怪!”

起風了,林濤颯颯地響。

    3、九月一日。

二秀昨天送小軍進城上學,剛回到家,臉沒洗,水沒喝,拿著鐮刀風風火火奔向稻田。她見我和小周正在割稻,很過意不去,喊著要我倆上去喝茶,歇著。

小周揮動鐮刀,沖我戲謔道:“上去干啥,你不正在體驗生活嗎。”

二秀有點不高興了,“小周,你別隔門縫把人看扁了,想當年人家可是當過縣勞模呢!”

“別斗嘴了,把勁用在刀子上?!?/span>

“朱老師?!笨熳煨≈芏抢锸潜锊蛔≡挼模奥犝f你不辦幼兒班了,上午有好多人來家里找你呢?!?/span>

“找我?”她頗感意外,停了一下又說:“說不干就不干了,實在忙不過來。”

我敢打賭,她這話大半是違心的。

從數(shù)天來的調(diào)查中,我了解到一些真相。

完小有這么一位人物,姓南郭,此人原是不學無術(shù)的無賴,文革中靠打砸搶起家,趁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之際,當上了學校革委會主任,文革結(jié)束后,他非但沒被清理出去,反而成了副校長,這是他擅長巴結(jié)上司拉關(guān)系的結(jié)果。他早就對年輕漂亮的朱二秀唾涎三尺,當面暗示朱二秀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潘金蓮嫁給了武大郎。幾次染指,都未得逞,便懷恨在心,四處散步謠言想把朱二秀搞臭,朱二秀向上級反映也沒有結(jié)果。

沒多久,南郭坐上了完小的第一把交椅,手中握了大權(quán),就借全縣民師整頓考核的機會,把朱二秀清理出去。后來,朱二秀辦了幼兒班,越辦越旺,南郭校長從中作梗,不接收她送上來的學生,老支書帶著朱二秀找到縣教育局,才把事兒擺平。

小周的那篇通訊見報后,南郭校長看著報紙,臉兒氣成了豬肝色,把報紙撕個稀碎,恨不能吞進肚里,好??!你個小小的的幼兒老師,今日上報紙,明天還想上電視呢,美的你!看我不把你連根拔掉誓不為人,他把新支書和村里幾個頭面人物請到家里,酒桌上,南郭校長叫起苦來,說學校校舍緊張,要村里把緊鄰學校的一排十間房子讓給學校,以解燃眉之急,村里幾個領(lǐng)導一合計:行,再窮也要支持你們!

育紅班的教室也歸屬完小了,為這事,朱二秀肺都快氣炸了。

幾天來,我和小周到完小去交涉,原先的老房子正在拆除,準備建新房子,而那位南郭校長調(diào)令剛下,一推啥也不管了。

我們?nèi)齻€人割著稻,背后傳來一陣嚷嚷聲。一群大人牽著各自的娃兒又找來了。

“朱老師,你咋不想干了?你有啥難為,俺們幫你想辦法?!?/span>

“朱老師,你別請人割了,俺們來?!边@些人疑心我和小周是請來的,他們說干就干,二秀勸阻不住,他們找來了鐮刀下田割起來。

人多干活快,二秀稻田的稻子不到天黑就割完、捆好,挑到場上垛起來了。

休息時,我把二秀的事兒給大伙兒講了,他們先是驚一陣,后是罵一陣,接著七嘴八舌地出謀獻策,都被否決。一直沉默不語的小周神秘地說:“我倒有個最好不過的辦法?!?/span>

“什么辦法?”

“建新教室。”

我質(zhì)問小周:“說的倒輕巧,無一草一木,無一磚一瓦,白手起家?”

“什么白手起家!大伙兒要是樂意,出錢出東西,沒錢出人出力都可以,這叫集資?!?/span>

大伙兒雀躍起來,當場議定建三間磚瓦教室。望著沸騰的場面,我的眼睛濕潤了。

4、這消息不脛而走,只兩天建房用的錢和物料全部籌齊,還冒了尖,第三天頭上,小周從鎮(zhèn)上請來了一班建筑隊,選好屋場,就開了工。

這屋場前臨小山崗,后接一片竹林,緊靠村街,往左是一大片開闊草地,可劈為花園、體育場。幽雅、別致,這是我和小周選定的。開工那天,恰好一位白胡子風水先生打此路過,繞屋場走了一圈,捻著胡須贊嘆不已:“老朽一生一世從沒見過如此叫絕的風水寶地,頭枕青龍,腳踩鳳窩,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日后必出龍出鳳也!”

我們相視一笑。

我負責施工建房,小周負責找木料,請木匠師傳做課桌長凳。

小霞跑來了,告訴我們,她媽哭了。

我和小周大吃一驚,慌忙趕回去,二秀的住室門緊關(guān)著,打里面?zhèn)鞒龅吐暤剜ㄆ?/span>

我連忙喊叫幾聲,她開了門,向我笑笑,但笑的很不自然,像哭一樣,她臉頰上還殘留著沒擦干凈的淚漬,眸子里隱藏著無限地哀婉與異樣的光彩。

坐下后,她遞給我一封信和一張五百元錢的匯款單。我抽出信,信很簡單。

朱老師:

      深為你的不幸遭遇而同情,又為你的精神所感動。希望你忘掉不快,大膽往前走,教好書育好苗。特匯小款支援辦學。

                                            高 山

            一九八七年九月二日

這蒼勁有力的行書字體肯定出自一個男人之手。匯款單落款也是高山,匯單寄自北城紅旗街5號。

高山是誰?一定要查到此人見識見識,大概小周的職業(yè)病又發(fā)了,當下決定騎車進城去會會高山。

等小周走后,我和二秀騎車直奔鎮(zhèn)上,在郵電所果然取出了五百元錢。

可是,傍晚小周從城里回來,象遭了霜打的黃瓜秧一一蔫巴巴的。

原來他按照地址找到北城紅旗街5號,卻是一家大集體飯館,問遍了館里的人,都說沒這個人,小周不死心,又騎車轉(zhuǎn)了幾條大街,仍查無此人。

一團迷霧籠罩在大伙兒頭上。

次日早飯后,大家又聚在一起分析案情,我像大偵探福爾摩斯那樣分析推理:“這個人就住這兒方園不遠的地方,不可能是住城里,因為從信上日期看是九月二號寫的,而我們議定建校是在一號的傍晚,他知道的這么快,說明他是這附近的人,我們這兒閉塞,消息不可能很快就傳進城。從信的內(nèi)容上看,他是知情者,更不可能是城里人,小周進城沒尋著他就證明了這一點。事情可能是這樣的:九月二號他得到消息,當天趕進城,用假名假地址將信和款從郵局匯出……”

 “可是,親愛的大偵探先生!”小周一本正經(jīng)地對我發(fā)問:“我始終弄不明白,他為何一直躲躲藏藏,干嘛不正大光明的呢?”

我肯定地說:“他心中有難以言狀的苦衷,所以才想這個辦法?!?/span>

“怪,我非要查出他不可!”小周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的人,說著就竄出門外。

“回來!”二秀忽喝一聲:“別自找麻煩了!”

小周停住步,轉(zhuǎn)身一撇嘴:“咋?”

二秀緊咬著下嘴唇,良久才嘣出幾個字:“他,我認識?!?/span>

我們不覺一怔,等待她的下文,誰料,她站起身來獨自走出門外,我目送著她的背影漸漸消逝在河邊裊裊娜娜的垂楊柳絲里面。

    5、深秋的早晨,天氣有些寒涼,毛毛細雨紛紛揚揚飄落下來。

這次送我起程的是小周,他要用自行車把我送出二十多里山路。昨天下午他騎車到鎮(zhèn)上車站已經(jīng)買好了今天進城的車票。

我等不到幼兒班開學的那一天了,昨天教師節(jié),新教室基本竣工,下午我接到單位拍來的電報,催我回去。

小周推著加重“鳳凰”前面走,我和二秀跟著,彼此默默無言,二秀眼圈早已紅了,不斷用手帕擦著淚水。我不由得回想起十二年前那個深秋的天氣,趙八斗送我回程的情景,然而他畢竟死去了,再也回不到人間了。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在噬咬著我的心頭,一陣隱隱作痛。

走上橋頭,我讓她回去,她默默不動,兩行清淚已掛在了削瘦的面頰上,目送我一步一步走出橋身。

我不忍再看下去,極力往好處去想,我想象著開學那一天,她打扮得多么漂亮啊,她把大紅楷字“育紅班”的牌子高掛在大門頭上,她多么興奮呵,一對對年輕的父母領(lǐng)著花枝招展的孩子來了,她笑吟吟地迎上去,一群天真爛熳的娃兒手執(zhí)五彩鮮花包圍了她,不知誰個燃放了一掛鞭炮,清脆、響亮,相機鏡頭對準了她……

忽然,一串琴聲悠悠地傳入我耳中,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尋找這琴聲,這是在河對岸柳林子里發(fā)出來的,裊娜的柳絲隨風飄拂,時隱時現(xiàn)出一個不清晰的身影,他坐在一塊石頭上,面向一灣河水專注地拉著二胡,琴聲時而激揚澎湃,如滔滔江水一瀉千里,奔涌向前;時而低沉而委婉,似石縫間潺潺流水;時而纏綿傷感,似一對戀人離別時的無限情思,聲聲琴音如玉珠落盤,傾訴著拉琴者的心思、向往、哀傷。

我的心顫動了。

上了山梁,我回首一望,橋頭上,寒風細雨中,她孤零零地佇立著,如癡如醉地傾聽著那悠悠琴聲, 恰如一尊雕像。

綿綿雨喲,飄飄飛飛,畢竟是深秋了。(圖片來自畫家墨池)

作 者 簡 介

作者簡介:作者系河南省潢川縣農(nóng)村中學教師,信陽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1997年以前以寫新聞為主,在各級新聞單位發(fā)表消息、通訊、人物專訪上百篇,2000年前后又喜歡上了寫文學作品,斷斷續(xù)續(xù)有小小說、散文、小故事、隨筆發(fā)表。2003年非典時期由于種種原因放下了手中的筆,2017年又重新拿起了停了14年的筆,并有多篇小說、散文和詩歌在紙刊、微刊和網(wǎng)站上發(fā)表,我手寫我心,讓文字在心中激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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