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駕崩之后,人們會根據(jù)他的生平作為加上一個謚號,供奉在宗廟之后,還要有個廟號。在隋唐之后,凡是當過皇帝的,都能進宗廟,都享有廟號。然而在隋唐之前,謚號誰都有,廟號就是稀罕物。拿西漢來說,一共15位皇帝,有廟號的才4位。
這四位皇帝和他們的廟號分別是:漢高祖劉邦廟號太祖、漢文帝劉恒廟號太宗、漢武帝劉徹廟號世宗、漢宣帝劉詢廟號中宗。一同締造了文景之治的漢景帝,就沒有廟號,甚至連武功最盛,打出了國威的漢武帝,也差點就沒有廟號。
西漢朝廷議論要給漢武帝立廟祭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在漢宣帝時期了。此時經(jīng)過了漢昭帝劉弗陵、漢廢帝劉賀,帝系重新回到了廢太子劉據(jù)這一脈。漢宣帝是漢武帝的嫡長曾孫,他急于向世人確立正統(tǒng)地位,便下了一道詔書,肯定漢武帝的豐功偉績,并提出要為其立廟:
孝武皇帝躬仁誼,厲威武,北征匈奴,單于遠遁,甫平氏羌、昆明、甌駱兩越,東平?、貉、朝鮮,廓地斥境,立郡縣,百蠻率服,款塞自至,珍寶陳于宗廟;…上天報況,符瑞并應,寶鼎出,白麟獲,海效鉅魚,神人并見,?山稱萬歲。功德茂盛,不能盡宣,而廟樂未稱,朕其悼焉。
按理來說,這樣一道圣旨,應該不會有人啰嗦,就在文武大臣歌功頌德之時,一位長信少府夏侯勝卻表達了不同的意見,而且語句很是尖銳:
武帝雖有攘四夷廣土斥境之功,然多殺士眾,竭民財用,奢泰亡度,天下虛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认x四起,赤地數(shù)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積至今未復,亡德澤于民,不宜為立廟樂。
夏侯勝的這番話,并不復雜,我們現(xiàn)在不用翻譯也能看懂,卻引起了軒然大波。他僅僅肯定了漢武帝開疆拓土的功績,后面全部是說漢武帝的壞話,完全不給皇帝面子。群臣駭然,卻又無法逐一反駁事實,最后集中攻擊夏侯勝就是反對漢宣帝的詔書。
夏侯勝卻毫不在意,他堅定地聲稱:詔書錯了就是錯了,我們做臣子的,不是一味迎合上意。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如果皇帝的做法對,我們當然要竭盡全力地去做,如果皇帝的做法不對,那么我們就應該勸阻。既然我敢說出口,那么就不后悔。
丞相蔡義和御史大夫田廣明最為積極地批判夏侯勝,他們聲討這不光是反對詔書,而且還是“毀謗先帝”,漢朝以孝立國,反對先帝就是大不敬之罪。于是,朝廷刮起了一股反夏侯勝的旋風。僅僅有丞相長史黃霸支持夏侯勝,不過在當時已經(jīng)混亂而癲狂的氣氛中,黃霸不僅沒有救得了夏侯勝,反而還一同下獄。
漢武帝的功勞,在現(xiàn)在看來都是光耀千古,在當時更是挽救了漢王朝,解除了百年以來匈奴的威脅。但是,在他發(fā)動的戰(zhàn)爭中,確實也有部分戰(zhàn)爭是不必要的,比如為掠奪當?shù)氐拿R并以此讓李夫人的兄弟李廣利立功,就對大宛的用兵,傷亡慘重。到了后來,漢武帝的窮兵黷武,將文景之治幾十年的家底都賠光了。
基本上秦始皇所作勞民傷財?shù)氖虑?,漢武帝又做了一遍,司馬遷因此在《史記》中評論他“有亡秦之失而免于亡秦之禍”。就連漢武帝在晚年也承認了自己的過錯,并下達了《輪臺罪己詔》進行自我批評,并叮囑后人:
朕即位以來,所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
漢宣帝也很明白這一點,他此后的路線完全和漢武帝不同。但在當時,他采取了極聰明的方式。一方面還是給漢武帝立廟祭祀,并獎勵全國成年男子,以此強調(diào)自己的正統(tǒng)地位;一方面將夏侯勝和黃霸下獄,但并沒有以“大逆不道”罪處死,而是長期關押。后來等到大赦的時候,漢宣帝將二人放出,并分別任命為諫給事中和揚州刺史。
漢武帝的武功,維護了民族的安全,也讓漢王朝的威名遠播。但對于他的一生,歷代史家都是一分為二的看待,并非狂熱地以自我感情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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