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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進入長安后，特別是做了皇帝以后，有意立李世民為太子，并不是偶然的。有的學者懷疑，李淵對李世民說：“若事成，則天下皆汝所致，當以汝為太子。'并不真實。其實，這是誤會。從太原起兵前后到做皇帝的過程中，李淵的傾向性已很明顯，他竭力促使李世民的成長與發(fā)展，當然是有目的的。
武德元年(618)五月，李淵做了皇帝，六月一日，以李世民為尚書令，七日，立李建成為太子。從這個過程看，可能是李淵為了實現(xiàn)其諾言，先欲立李世民為太子，因李世民“拜且辭”，故而改為尚書令，所以，7天后才立李建成為太子，是合情合理的。
“拜且辭”，決非李世民的本意。其所以如此，首先，是嫡長子繼承制已成為傳統(tǒng)，唐初的史學家批評隋文帝說：“聽哲婦之言，惑邪臣之說，溺寵廢嫡，托付失所。滅父子之道，開昆弟之隙，縱其尋斧，翦伐本枝?！边@就是說，隋文帝更換太子導致楊勇、楊廣兄弟不和，最后形成大禍。這一點，高祖決不會忘記。高祖剛死不久，李世民就迫不及待地要看《起居注》和《國史》，最后又要史官按他的意思修撰《實錄》，主要也是害怕史官如實記載他殺兄奪嫡之過。
宋代史學家范祖禹也說：“立子以長，不以有功，以德不以有眾，古之道也。'由此可見，被視為“古之道”的嫡長子繼承制度，早已深入人心。況且，這時李建成已取得了“世子”的稱謂，實際上就是預備太子。因此，李世民在自己的條件還不是十分優(yōu)于其兄時，自然不敢輕易去做太子。其次，是因為李淵雖然做了皇帝，但其勢力范圍僅限于汾水流域和渭水流域。
就這樣一些局部地區(qū)，汾水流域還受到劉武周和突的威脅，渭水流域也隨時有被薛仁杲進攻的可能。這就是說，高祖的地位還不鞏固，還沒有被視為是全國的皇帝。皇帝的地位如此，太子的地位當然也不像后來那樣重要。
同時，削平群雄、統(tǒng)一全國，必須繼續(xù)進行。在這個過程中，發(fā)展力量，壯大自己，正可為最后奪取太子地位創(chuàng)造條件。頗有政治眼光的李世民，決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從高祖方面來說，既然僅有局部地區(qū)，距離做全國的皇帝當然還任重道遠，還需要建成、世民共同拼命出力，還不能明顯地偏袒一方。因此，高祖按照古代嫡長子繼承制的傳統(tǒng)，在李世民“拜且辭”以后，立李建成為太子是可以理解的。這時，李世民也被封為秦王，李元吉被封為齊王。再者，從太原起兵到奪取長安，李建成也同樣戰(zhàn)功卓著，甚至高于李世民。
李世民既非嫡長子，也不具備憑實力、依功勞而為太子的條件。這一點，最為重要。
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李建成處于配角地位是否與其為人及其才能有關呢?
回答應該是否定的。
在各種古籍中，對李建成的看法多有偏見。《舊唐書》作者說“建成殘忍，豈主鬯才。'又說：“建成、元吉，實為二兇?！薄缎绿茣纷髡哒f：他“資簡弛，不治常檢，荒色嗜酒，政獵無度，所從皆博徒大俠?！八抉R光也認為他是“庸劣”之輩。這些評論，都是受了許敬宗奉命修撰武德、貞觀實錄的影響，實際上李建成并非無德無才的“庸劣”之輩。
大業(yè)十三年(617)六月，李淵決定進攻西河(今山西汾陽)，命建成、世民率軍攻取。他們二人共同表態(tài)說：“兒等早蒙弘訓，稟教義方，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家國之事，忠孝在焉。故從嚴令，事須稱旨。如或有違，請先軍法。”
他們這樣說，是因為當時“義師初會，未經(jīng)講閱，大郎(建成)等慮其不攻，以軍法為言。'在行軍途中，建成、世民，“一同義士，等其甘苦，齊其休息。風塵警急，身即前行。”
軍紀也非常嚴明，嚴禁軍士擾亂百姓，結果是人心所向，“將士見而感悅，人百其勇?！边@樣嚴格要求自己，與士卒同甘共苦，而且又奮勇前進，最后攻取西河。這樣有志氣，有信心取得勝利，而且又表現(xiàn)出智勇兼?zhèn)涞膶④?，和“庸劣”的含義顯然格格不入。
大業(yè)十三年(617)十月，李淵大軍兵臨長安城下。根據(jù)安排，建成所部負責從東、南兩面攻城，世民所部負責從西、北兩面攻城。
十一月九日，軍頭雷永吉等從景風門附近登城，突入城內(nèi)。景風門是皇城東門，屬于李建成部的進攻范圍。非常明顯，在攻取長安時，李建成的軍隊雖然少于李世民，但卻取得破城的首功。如果說在指揮作戰(zhàn)方面李建成決不亞于李世民，是有根據(jù)的。
武德元年(618)正月，李淵以唐王的身份命“世子建成為撫寧大將軍，東討元帥，太宗為副，總兵七萬，地東都?！绷碛杏涊d說：“唐王以世子建成為左元帥，秦公世民為右元帥，督諸軍十余萬人救東都?！?strong>二者的記載雖然不同，但都可以說明建成與世民在軍事上的地位相當，甚至建成還高于世民。這足以說明，從太原起兵到攻克長安，李建成的軍事建樹相當可觀。如果他連吃敗仗或?qū)夜ゲ豢?，這時是不可能再被重用的。
鎮(zhèn)壓劉黑闥起義，李建成也相當賣力。當時，建成與世民的矛盾已經(jīng)明顯，所以，他接受王珪與魏征的建議，請求去平劉黑闥。正好是劉黑闥又借兵于突厥，卷土重來，連勝唐軍淮陽王道玄、原國公史萬寶所部以后，李元吉也招架不住的時候。
李建成“督兵進討，頻戰(zhàn)大捷”。最后，窮追猛打，迫使劉黑闥走投無路，徹底失敗。在這次作戰(zhàn)中，李建成對“獲俘皆撫遺之，百姓欣悅。賊懼，夜奔，兵追戰(zhàn)。黑閎眾猶盛，乃縱囚使相告曰：褫而甲還鄉(xiāng)里，若妻子獲者，既已釋矣。'眾乃散，或縛其渠長降，遂禽黑闥。”李建成對劉黑闥，既有軍事鎮(zhèn)壓，也有政治上的分化瓦解，這種軟硬兼施的手段，能夠取得勝利，正反映了李建成卓越的政治軍事才能。
關于李建成的政治、軍事才能，決不僅表現(xiàn)在這些方面。由于玄武門之變中的失敗，他的所作所為被史書所歪曲或掩蓋者必然不少。根據(jù)許敬宗褒世民貶建成的原則，李建成的功績與才能是不可能被史書全面記載的。
同樣的道理，李建成的為人也需要認真考慮。李建成剛做了太子，萬年縣法曹孫伏伽就向高祖建議：“臣聞性相近而習相遠，以其所好相染故也?；侍蛹爸T王等左右群僚，不可不擇而任之。但是無德義之人，家門不能邕睦，及好奢華馳騁，嫚游聲色，不得使親而近之。臣歷觀往古，下覽近代，至于子孫不孝、兄弟離間，莫不為左右亂之。愿陛下選賢才，以為皇太子友，如此則克隆磐石，永固維城矣。”
高祖愉快地接受了這個建議。勿庸置疑，高祖是要慎重選擇李建成僚友的。
在建成的僚友中，李綱(太子詹事)與其不甚協(xié)調(diào)，但李綱對建成只是說：“日殿下飲酒過量，非養(yǎng)生之道。……不宜聽受邪說，與朝廷生忿間?！敝劣凇昂筇訉冡蛲鲑嚥麻g朝廷，綱頻諫不見聽”的記載，根據(jù)后來的事實，缺乏有力證據(jù)。
后來的事實是什么呢?應從魏征說起。魏征投唐后，被建成引為太子洗馬，一直到玄武門之變，建成被殺，都是建成的重要僚友。魏征從政的主要特點，是善于進諫。貞觀年間，他先后進諫二百余事。正因為如此，太宗把他當做一面鏡子。這樣的人，在建成身邊，應當也多有進諫。但史書記載，他對建成的進諫僅有兩次，一次是他和王建(太子中允)共同建議建成請求出師，去鎮(zhèn)壓劉黑闥起義，另一次是太子集團和秦王集團矛盾激化時，他建議太子早日除去秦王，以致后來受到太宗的責備。
從進諫的內(nèi)容看，都是政治、軍事問題，未曾涉及建成的為人。
如果建成確實“荒色嗜酒”，或是“押亡賴，猜間朝廷”，魏征決不會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從另一方面說，一些“亡賴”之徒也必然會和魏征這樣的正直大臣發(fā)生沖突。這些內(nèi)容，都未見于史冊。即使是有些傳聞，連古代的史學家也不敢相信。司馬光說：“建成與元吉曲意事諸妃嬪，諂識賂遺，無所不至，以求媚于上?；蜓哉粲趶堟兼ァ⒁洛?，宮禁深秘，莫能明也?！奔热皇侨藗儭澳苊饕病钡膫髀?，無疑是缺乏有力的證據(jù)。
由此可見，有關李建成為人方面的記載，既失之于籠統(tǒng)，也經(jīng)不起推敲。這樣一來，李建成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處于配角地位的原因，就不能是他的為人與才能問題了。
所謂玄武門之變，就是高祖的兒子們?yōu)闋帄Z太子地位而進行的互相殘殺，最后以李世民奪得太子地位而告終。
高祖共有22個兒子，其中為太穆皇后竇氏所生者4人，即長子李建成、次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李玄霸早逝，與玄武門之變直接有關者是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
隋末，當李淵任太原留守時，只帶了李世民同往，李建成、李元吉都留在河東(今山西永濟西)。如果說這是因為李建成已經(jīng)成人(時年29歲)，可以獨立活動，李世民年僅19歲，還不能獨當一面的話，那么，李元吉也未曾在李淵左右又如何解釋呢!
此事只有解釋為李淵寵愛李世民較為合適。
為了太原起兵，實行改朝換代的需要，最可靠的莫過于其子。于是，李淵召李建成、李元吉都到太原。李建成、李元吉為什么被留在河東呢?因為“隋末，高祖被詔捕賊汾、晉間，留建成護家，居河東”?？磥恚罱ǔ闪粼诤訓|的理由名正言順，但也不能排除高祖有不喜愛建成的心情而故意這樣安排。
李元吉被留在河東的理由，史書沒有記載，但可以從其他方面推知，高祖是不喜愛他的。“初，元吉生、太穆皇后惡其貌，不舉，侍媼陳善意私乳之?！?strong>這就是說，李元吉初生下來就不被其母所愛。
如前所述，李淵與其妻竇氏頗為恩愛，李淵的事業(yè)有成，也受過竇氏的很大幫助，因此，竇氏不喜愛的兒子李淵也不可能喜愛。
與建成、元吉同在河東的還有李淵的第五子智云。智云為后被封的萬貴妃所生，時年14歲，建成與元吉赴太原時把他棄之河東，被隋官吏逮捕，送到長安，為陰世師所殺。按理說，建成既有“護家”的使命，就不應該把智云棄之河東，被隋官員所害。況且，建成到了太原，也未遭李淵的責備。
由此可見，李建成是不是因為“護家”留居河東，還值得懷疑；反而是因為不受其父喜愛而留居河東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把建成與年幼無知的智云，生來不受父母喜愛的元吉放在一起，不能不使人想到建成也是不為其父所喜愛的長子。
攻取西河(今山西汾陽)，是開始一戰(zhàn)，十分重要，李淵命兩個兒子(建成，世民)同時出戰(zhàn)。臨行時，李淵告誠他們說：“爾等年少，未之更事，先以此郡觀爾所為。人具爾膽，咸宜勉力。”兩人同時表態(tài)說：“兒等早蒙弘訓，稟教義方，奉以周旋，不敢失墜。家國之事，忠孝在焉?！?strong>由于當時尚未定官銜，故而軍中稱他們二人為“大郎”、“二郎”。
大業(yè)十三年(617)六月，李淵建大將軍府，以李建成為隴西公、左領軍大都督，以李世民為敦煌公、右領軍大都櫻。在進攻霍邑的戰(zhàn)役中，兩人也同樣肩負責任。這些情況，看來是李淵對建成、世民同樣重用，但實際上小于建成10歲的世民并沒有被視為必須追隨別人的幼童，而是獨當一面的將軍。由此可見，把李建成、李世民相提并論，實際上就是抬高了李世民。
李淵從太原起兵，西渡黃河以后，就兵分兩路，一路是李建成、劉文靜、王長諧等，率軍數(shù)萬人，屯永豐倉(在今陜西華陰東北)，守潼關，防備東方之敵；一路是李世民、劉弘基、殷開山等率軍數(shù)萬人，從渭水以北向西發(fā)展。這樣分配任務，看來是各自一方，不分上下，但實際上是給李世民發(fā)展勢力提供了有利機會。
東方之敵，最近的是河東(今山西永濟西)的屈突通。屈突通在李淵軍剛渡河后，即派桑顯和率軍數(shù)千人襲擊李淵的王長諧所部，結果大敗而回。這樣一來，屈突通自顧不暇，不敢西進。另外中原的瓦崗軍與洛陽的王世充更沒有西向的意圖。不難看出，李建成駐軍永豐倉，只是象征性的任務，根本沒有發(fā)展勢力、建功立業(yè)的可能。
從總的方面看，李淵是要奪取長安，取隋而代之。李世民率軍西進，正是發(fā)展勢力，羅致人才，擴大影響，為奪取長安建功立業(yè)的好機會。李世民部劉弘基、殷開山西進至扶風(今陜西鳳翔)，有眾6萬，最后南渡渭水，進兵長安故城(即漢長安城，在今陜西西安西北郊)。李世民由渭北向西又渡渭而南，沿途會合了平陽公主、李仲文、何潘仁、向善志等各部隊伍，共13萬人，屯于阿城(即秦阿房宮城，在今陜西西安西郊)。
后來，李建成軍也到長安城外，屯于長樂宮(即漢長樂宮，在今陜西西安西北郊)。這時，李淵所有諸軍共20余萬。顯而易見，李建成的隊伍沒有很大發(fā)展。從這些實際效果看來，李世民取得發(fā)展勢力，建功立業(yè)的機會，完全是李淵的有意安排。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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