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因外出晚歸,公交已停擺,又要過河去,便只好打的。
好不容易攔下一車,見前排已有一位乘客。看來,只能拼車了。
拼就拼吧,早點回家,是正經(jīng)。
三個陌生男人,本該一路無話。奈何路程尚遠(yuǎn),又剛爆出某鋼琴家在巴掌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錯誤,收音機里的新聞?wù)裏狒[得緊,便不覺有了共同話題,特別是對那些神出鬼沒、屢建奇功的“朝陽群眾”,更讓人不可思議,嘆為觀止。
其實,“朝陽群眾”也算不了什么,最狠最辣的,還是帝都警。的哥突然幽幽地說。
怎么?有故事?我和乘客不約而同地問道。
許是三人萍水相逢,下車便是路人,彼此少了許多忌諱,那位的哥還真就打開話匣子,講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還是十幾二十年前,的哥也才二十郎當(dāng)歲,當(dāng)時也還不是的哥,而是和幾個老鄉(xiāng)在帝都打工,收入也還行。
有一天,幾個在別處打工的老鄉(xiāng)來串門,又剛好發(fā)了工資,哥兒們酒足飯飽后,便有點頭腦發(fā)熱,說要找個地方瀟灑走一回去,于是叫了一輛的士做向?qū)А?/span>
那帝都的哥估計也是熟門熟路,便把他們拖到了一處洗浴中心,其實就是那種地方。他們見的哥是同齡人,一路也說得來,便邀他留下同樂,那的哥也爽快答應(yīng)了。
誰知好夢不長,不一會兒,一群帝都警闖進門來,把他們?nèi)孔竭M了所里,身上剝得只剩一條短褲,帶的錢包、手機、身份證等東西也統(tǒng)統(tǒng)被沒收。
正當(dāng)他們嚇得半死的時候,笑容可掬的所長進來了。他特別和藹可親地安慰大家不要怕,說只要每人交一萬塊錢的罰款,就可以走人。大家都一臉苦相,因為哪里還有錢呢?
這時,前排乘客插嘴問道:你不是說剛發(fā)工資嗎?
的哥說:我別在身上的四千多塊錢的工資都被沒收了,帝都警說那是嫖資,是贓款,不能抵罰款,罰款要另外交。
我心想,這怎能說是嫖資和贓款呢?但我知道這類似于“欲加之罪”,深究不得,便只問了一句:那另外幾個人呢?
的哥說:基本都一樣。有一個最慘,那天身上剛好帶了一萬多塊錢,也統(tǒng)統(tǒng)被沒收了,罰款也要另外交。
帝都警如此這般的干活,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前座乘客接著問道:那后來呢?
的哥說:那所長聽說我們沒錢,臉色立即變了,笑容也沒有了,一招手,幾個帝都警沖過來,對著我們就是一頓拳打腳踢,然后把我們丟進了號子。沒想到那里面也有幾個大漢,見面就是一個“青頭蒙”,又把我們打了一頓,除了答應(yīng)服服帖帖交錢,怎么求饒都不管用,那一夜真是痛苦死了!現(xiàn)在想起來,我還直冒冷汗,直打冷顫。
我問:那你們就乖乖交了錢?
的哥說:還能怎么辦?好漢不吃眼前虧嘛。帝都警便讓我們到處打電話,求人借錢,拿錢贖人。
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帝都的哥和“小姐”們呢?也是罰款一萬?
誰知的哥卻告訴我們說:那的士司機和“小姐”們只是被教育了幾句,就放走了。
我與乘客異口同聲問道:為什么?
的哥說:帝都警是只抓嫖客,不抓的哥和“小姐”的。
我們說,如此豈非咄咄怪事?
我想,這其中定有貓膩,不是帝都警與“洗浴中心”和的哥們早就串通好了,彼此心照不宣,就是在故意“放水養(yǎng)魚”,免得斷了財路。
如此看來,這位的哥當(dāng)年的遭遇,一半自然是咎由自取,另一半真是被“黑吃”了。
我只好安慰的哥說:你這就算退財免災(zāi)吧!事情過去了這么久,還有什么想不通的?
的哥說:我最恨的,是他們實在太黑了!你把別人的錢和手機沒收也就算了,為什么還把身份證也沒收了,把人活生生變成了盲流?逼得沒辦法,我只好趕快逃回家,補辦身份證,后來又學(xué)會了駕駛,以開的士謀生,就再也沒有去過帝都了。
前排乘客感嘆道:聽你這么說,政法隊伍不好好整頓一下,還真是無法無天了呀!好在今年不是正在整頓嗎?
我和的哥都說:是呀是呀!
的哥似乎心有不甘地說:我就怕虎頭蛇尾,草草收兵。
我和乘客也說:也是也是。
車上一時陷入了沉寂。
抬頭望向窗外,車已到了大橋中央。夜已深,昏黃的路燈映著橋下的江水,閃著粼粼的波光。
有幾顆星天際掛著,頗像剛醒來的眼睛,正不明所以,默默地注視著大地。
(2021年12月8日)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