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獨自坐在一張丑陋的沙發(fā)上，撫摸著一條塑料魚，嘴里跟著音樂念叨著歌詞。然后，她戴上墨鏡，遮住自己血紅的眼睛。
這段由@mooptopia發(fā)布的視頻于7月上傳到TikTok，點擊率超過1140萬，這也讓她從此意想不到地成為了這個平臺上的明星。目前，她有著250萬粉絲，盡管她所發(fā)布的內(nèi)容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住在一個看似普通的郊區(qū)。在那里，她走來走去，笨拙地跳舞，有時還會咆哮。
Moop發(fā)布的視頻。圖片來源：TikTok視頻截圖
視頻的走紅，使得這位突然成名的女孩被卷入了一個更大的網(wǎng)絡(luò)——TikTok的粉絲網(wǎng)絡(luò)，也是一個屬于女孩們的網(wǎng)絡(luò)。在其中，有成名的新鮮，更有因關(guān)注帶來的壓力。
在TikTok走紅的女孩
關(guān)于Mooptopia，此前并沒有太多跡象表明她會成為一個TikTok明星。但如今她的人氣就像高中里最受歡迎的女孩，再乘以十萬。
這是她幾個視頻的內(nèi)容：在車道上漫步，拿著一根大棍子跟著爵士樂搖擺；在一雙破舊的軟底鞋鞋底上釘上釘子，輕輕地走來走去，配樂是碧昂斯與梅根（Megan Thee Stallion）的說唱歌曲 “Savage”。她最常見的動作是四肢著地向鏡頭飛奔，就像一個著了魔的小孩。在某個可能是她迄今為止最具藝術(shù)性的作品中，她將浴室中拍攝的慢鏡頭配上拉娜·德雷的 "Summertime Sadness"，然后是紅葡萄一個個掉進馬桶的特寫。
成年人或許認(rèn)為這些視頻的走紅讓人費勁，但實際上，在TikTok上成名可以發(fā)生得非?？欤憾潭處讉€月內(nèi)，一個精力充沛的青少年可以建立一個能為他帶來百萬代言的粉絲群；一個無聊的怪人可以裝扮成瓦路易基（超級馬里奧中的角色）跳舞，吸引超過700萬次的觀看，并掀起巨大的模仿新潮流；一個女孩可以因為喝下第一口昆布茶，露出難堪的神色，而成為 “昆布茶女孩”。
昆布茶女孩，因其喝下第一口昆布茶后的表情而走紅。圖片來源：TikTok視頻截圖
年輕人同樣會在YouTube和Instagram等社交媒體平臺上走紅，但TikTok的獨特之處在于它的算法能在一片平平無奇的視頻中找到那些怪異而有趣的內(nèi)容，并將其推送到數(shù)百萬人的信息流中，而這幾百萬人中有很多是青少年。超過40%的TikTok用戶年齡在16到24歲之間，而聯(lián)邦貿(mào)易委員會聲稱，有 "相當(dāng)一部分 "用戶甚至比這更年輕。研究TikTok的布洛克大學(xué)教授肖娜·波梅蘭茨（Shauna Pomerantz）說，因為新冠肺炎大流行，這些青少年們都比以前在這個應(yīng)用上花了更多的時間。
一小部分TikTok明星已經(jīng)成為真正的名人。同樣從去年春天開始發(fā)布視頻的Charli D’Amelio在一年內(nèi)積累了8600萬粉絲和超過60億個贊。D'Amelio是一個在康涅狄格州出生的高中生，說話溫柔，經(jīng)常在臥室里表演簡短的舞蹈。因為在TikTok上的走紅，她開始進行廣告代言，并舉辦舞蹈課程。
Charli D’Amelio. 圖片來源：Charli D’Amelio個人網(wǎng)站但D’Amelio的成名并不是因為炒作，這種爆火已經(jīng)是TikTok的慣例。讓她成功的，是一個社交媒體創(chuàng)作者和算法之間不尋常的契合。D'Amelio的視頻從一開始就被算法所捕捉。TikTok的視頻創(chuàng)作者馬蒂森·杜威（Madisen Dewey）制作了關(guān)于這個應(yīng)用算法的視頻，他解釋了D'Amelio是如何在2019年春天在TikTok成名。"那時候，有更多的人在消費，而不是創(chuàng)造內(nèi)容。用戶能夠以更快的速度獲得曝光，而且，當(dāng)時沒有人在做舞蹈內(nèi)容。" 當(dāng)TikTok的大部分內(nèi)容還是由對口型和搞笑視頻組成時，D’Amelio開始發(fā)布短小、平易近人的舞蹈，并或多或少開啟了一場模仿的潮流。“女孩文化”
面對女孩們在TikTok上的走紅，英國萊斯特大學(xué)傳媒研究員梅蘭妮·肯尼迪（Melanie Kennedy）強調(diào)了 “女孩文化”在該平臺上的流行。許多女孩在幾天內(nèi)從沒有粉絲到幾十萬，部分原因是TikTok將她們幾十年來一直在做的那些事情——在臥室里跳舞、和朋友開玩笑、和父母吵架——“變成了全球奇觀”。TikTok所帶來的每一次文化潮流都是女孩文化潮流。從數(shù)據(jù)來看，D’Amelio在TikTok上的名氣和蕾哈娜在Instagram上的名氣差不多，比總統(tǒng)在推特上的名氣還大。在TikTok上的女生遠遠多于男生，而大多數(shù)走紅的青少年也都是女生?！昂退衅渌脚_不同的是，TikTok非常專注于‘魔性’的內(nèi)容，”波梅蘭茨稱，“這對女孩來說很有趣。這意味著你可以擺脫更多束縛，有更多的自由?！迸兛倳幸环N崇拜其他女孩的傾向，這可能導(dǎo)致整個粉絲群體會喜愛甚至沒有任何意義的視頻，就像Mooptopia這樣。Mooptopia的粉絲用戶。圖片來源：Instagram截圖Mooptopia在平臺上擁有一群忠實的擁躉，就像流行歌手或政治家一樣。來自華盛頓的20歲女孩菲絲·霍爾（Faith Hall）在Tumblr上經(jīng)營著一個Mooptopia粉絲頁面，她自稱被Moop（粉絲們對Mooptopia的昵稱）的神秘所吸引。霍爾還記得她看到的第一個Mooptopia的視頻。Mooptopia在一個停車場，口中念著一首歌的歌詞，做著奇怪的動作。“她什么都沒做，真的。"霍爾說，"我認(rèn)為，老實說，一開始這些視頻就是她和朋友之間的玩笑，然后因為TikTok的算法，讓它們?nèi)绱俗呒t?！薄拔艺娴恼J(rèn)為人們喜歡她只是因為她在做自己的事情，并且很開心?！?/span>現(xiàn)在，有幾十個Instagram賬號專門關(guān)注Mooptopia。運營這些賬號的主要是年輕女孩。她們在二手平臺上購買她的舊衣服，以及她出售的T恤和貼紙。他們保留著她的每個點贊或評論。他們在TikTok上記錄她的成長，當(dāng)她達到重要的里程碑時，他們會向她表示祝賀。男生也會走紅，但他們的粉絲也絕大多數(shù)都是女生。一位19歲男孩杜克·德普（Duke Depp）從今年春天開始裝扮成約翰尼·德普扮演的《查理的巧克力工廠》中的角色威利·旺卡（Willy Wonka），從那時開始獲得了340萬粉絲。一個女孩，杜克·德普的粉絲發(fā)布了一則視頻，在視頻中只有女孩的下巴，她背后是米色的臥室，視頻中的字幕顯示：“德普今晚評論我，我已經(jīng)哭了十分鐘，我現(xiàn)在無法表達我有多愛這個人?！?/span>“TikTok是一種語言，它是女孩之間的通用語言，”波梅蘭茨說，“它也是一種秘密代碼，因為成年人經(jīng)常不理解他們的女兒在做什么。我認(rèn)為這是它如此吸引人的原因?！睂τ谇嗌倌陙碚f，TikTok的魅力不僅僅是病毒式的名聲，還有與同齡人一起構(gòu)建世界的承諾。在TikTok上，女孩們能夠輕易成名，但這些成名看起來似乎沒那么公平。正如肯尼迪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指出的那樣，TikTok上最受關(guān)注的女孩中，大多是年輕的、白人的、富有的。黑人創(chuàng)作者則已經(jīng)抗議了很久他們在應(yīng)用上的待遇?！斑@讓一些女孩無法被看見，并被隱藏在那些出名女孩的陰影中。”肯尼迪說。與名聲而來的
在TikTok出現(xiàn)之前，女孩們有著各種走紅的方式。大蕭條之后，數(shù)百萬人從雪莉·鄧波兒的踢踏舞中找到了希望；娛樂業(yè)則幫助布蘭妮·斯皮爾斯變成了年輕女孩崇拜的對象。但相對于以前的傳媒形式，在TikTok上成名的速度非比尋常，也因此帶來了各種新問題。與其他很多TikTok明星不同，Mooptopia在平臺上沒有使用真名。當(dāng)她的賬戶在7月爆紅時，有許多關(guān)于她的陰謀論，因為她似乎什么都沒做就火了起來，她甚至沒有在視頻上使用標(biāo)簽，而這是讓視頻被更多人注意到的最常見、最明顯的策略。一名男孩制作了一條陰謀論視頻，他在其中稱，TikTok是一家中國企業(yè)，而Mooptopia的紅色眼睛就是中國的象征。而Mooptopia在視頻中從不說話，說明她實際上是一個中國制造的人工智能機器人，通過TikTok進行洗腦。對于這些在TikTok上走紅的青少年來說。他們并沒有像真正的名人那樣對此有足夠準(zhǔn)備。Mooptopia在突然出名的前幾周就遇到了名聲的壓力。一張她站在特朗普牌子前的舊照片，招致一大群人指責(zé)她忠誠于特朗普；粉絲們的好奇心，讓她的真名和她所在的高中被挖了出來。而粉絲們也并不總是喜歡她的視頻內(nèi)容。當(dāng)她在視頻中嘗試略微主流的動作和畫面時，粉絲們抱怨，“Moop慢慢地變成了正常人” 。就在她走紅的幾周后，似乎是為了回應(yīng)這一切，她發(fā)布了一個黑屏，配文內(nèi)容是：“最近對我來說是一段艱難的時期，我必須遠離TikTok”。走紅一個月后，Mooptopia發(fā)布視頻稱要離開TikTok。圖片來源：TikTok截圖退出幾天后，Mooptopia又回來了。她的粉絲懇求道：“女王，請不要再離開我們了”。一些粉絲為人肉行為道歉，其中包括一個Instagram賬號的主人，該賬號專門展示Mooptopia童年時的照片?！拔也荒艹蔀閭商剑彼靡粋€哭泣的貓咪表情寫道?！皩Σ黄?，女王?！?/span>15歲的克勞迪婭·康威（Claudia Conway）因為在TikTok上發(fā)帖講述自己對特朗普的厭惡和對父母的惱怒，尤其是她的母親凱莉安妮·康威（Kellyanne Conway，總統(tǒng)的前高級顧問），一夜之間變成了明星。這種通常會發(fā)生在餐桌上的家庭爭吵，反而被數(shù)百萬人關(guān)注?？藙诘蠇I多次發(fā)帖說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需要從TikTok中抽身出來，專注于自己的心理健康，而她的父母則在她的賬號爆出后不久就都辭去了工作。TikTok是一個龐大的網(wǎng)絡(luò)，在其中，女孩們互相交交流，她們也逐漸明白了明白自己在做什么。Mooptopia有足夠的追隨者，這讓她可以開始考慮代言，獲得平臺以外的成功，但她并沒有這樣做。她依然發(fā)布著自己一貫風(fēng)格的、沒有什么意義的視頻，沒有任何廣告代言，沒有出席活動，沒有建立自己的工作室。TikTok的創(chuàng)作者團隊表示Mooptopia并沒有與任何一個內(nèi)部的發(fā)展戰(zhàn)略合作，建立更大的事業(yè)。她可能已經(jīng)取得了病毒式的名聲，她也感受到了它的刺痛，但她的故事仍然是一個謎，只是她似乎喜歡這種方式。https://www.theatlantic.com/technology/archive/2020/09/tiktok-teens-fandom-mooptopia/616371/https://www.theguardian.com/lifeandstyle/2019/dec/04/tiktok-soft-girl-femininity-empowerment-culturehttps://variety.com/2020/digital/news/tiktok-highest-earning-stars-addison-rae-charli-damelio-1234727502/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cultural-comment/how-charli-damelio-became-the-face-of-tiktok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swyoWs5SSMhttps://www.tiktok.com/@moopto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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