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個多月的時間里，賈石城先后匆匆來過三次，因工作需要每次三四天就離開了。其他時間每天除了應付正常工作，互相打電話交心、溝通是必做的功課?？傆姓f不完的知心話。賈石城已辦好了出國的護照，準備隨一個團去出國考察。
可是招弟最近常常覺得肚子疼。她咬牙堅持著，隨便吃點止痛藥就過去了。五月十二日的這一天早晨，招弟疼得滿頭大汗。外甥姑娘只得打了120救護車去了醫(yī)院。老婆婆又給二嫂打了電話，經確診招弟患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做手術。二嫂在親屬攔簽了字。同時給賈石城打了電話，只說是招弟因急病進了手術室，我代表家屬簽的字。
此時的賈石城已經到了機場準備安檢登機。接到電話后說：“很抱歉，家中出了點急事我不能去了?！薄吧妒卤瘸鰢€要重要？”“剛接到電話，老婆進了手術室。”
下午四點多鐘，賈石城站到了招弟的病床前。招弟很生氣地說：“你不是今天出國嗎，怎么到這里來了？真是婦人之見?！辟Z石城看到招弟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沒有什么大礙就放心了。笑著說：“出國再重要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出國的機會以后多的是?！倍┬χf：“我只是說你進了手術室，并沒有告訴他你是什么病。在你最痛苦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來也是應該的?！?/span>
老婆婆從外面提著蘋果進了病房。二嫂趕緊向嬸嬸介紹了賈石城。賈石城也是非常有禮貌親切地向阿姨問好。老婆婆看人的標準是摸手、捏骨、看相，端詳得非常仔細。同時問了生辰八字和屬相，自言自語地說：“好好好，女大兩，黃金淌?！苯又謫枺骸澳愕募依镞€有什么人，你們兄弟幾個，他們都在干什么。你的父母多大歲數，身體好不好，現在住在什么地，有誰來照顧。你的姑娘多大了，跟著她的媽在國外習慣不習慣等等，嘮嘮叨叨問了許許多多的問題。賈石城都一一作了回答。老婆婆清楚了賈石城的父母都住在縣城，都是退休的老師。姊妹四人，一個姐姐在農村，兄弟三人，老二兩口子都是縣城的教師，老三兩口子在外地工作。家中沒有什么負擔。老婆婆又說：“你要和招弟處對象，你可知道招弟的條件？她執(zhí)意要帶著我這個沒有用的老垃圾，你煩不煩？”賈石城非常認真地說：“阿姨，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孝敬老人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請您老人家放心，招弟怎么孝敬您，我就怎么孝敬您。我知道孝和順是連在一起的，只有孝敬老人，干事業(yè)才能夠一帆風順，一切順利。我們結婚后住房花錢都沒有任何問題，您老人家愿意和我們住在一起，我們可以買大房子，您認為住在一起不方便，我們在同一個小區(qū)，為您老人家單獨買一套小一點的房子。當下時髦的說法叫'一碗湯小區(qū)’。我們把飯做好了，為您老人家端過去飯菜保證是滾燙的?！崩掀牌耪f：“這個小伙子的嘴還真甜，很會說話，我老婆子聽了很高興，心里很舒服。好好好，我相信你說的話都是能夠一一算數的?！?/span>
二嫂和招弟互相對望了一眼?？粗Z石城在老婆婆面前的出色表現都會心地笑了。
闌尾炎這種常見的小手術，很快就通氣能進食了。賈石城忙前忙后地晝夜精心照料著招弟，老婆婆非常滿意，招弟也特別高興。二嫂總是要說幾句“要好好控制住自己，性子不能太急，更不能圖一時之痛快。三個月內你們不能同床之類”的笑話。病房里和諧的氣氛是一浪高過一浪。
星期六的下午，賈育杰回到了家中。姐姐告訴他招弟住院的消息。賈育杰直奔醫(yī)院，看見病床上的母親哭了。招弟安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我好好的你哭什么，一個小小的闌尾炎，一個星期就出院了。好孩子不哭?！辟Z育杰不哭了，他拿出了期中考試的成績單，非常興奮地告訴他媽媽，他是班上的第二名，全年級排在第六名。招弟笑著說：“這才是媽媽最喜歡聽的話，你在師大附中能夠排在前十名，這是很不容易的事了。兒子好好努力學習，我們向著清華北大等名牌學校的目標奮斗?！彼麄冋谡f著話的時候，賈石城提著開水進來了。招弟介紹說：“這就是我的兒子賈育杰。”賈育杰的眼神中充滿了好奇、陌生、疑慮和憂傷，父親賈衛(wèi)國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快速閃現。胸中似五味雜陳，百感交集。他卻生生地望著賈石城。
賈石城笑容可掬地抓住了賈育杰的雙手，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小伙子。濃濃的眉毛下有一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高高的鼻子和下巴部分就是招弟的克隆復制。紅仆仆的國字臉上有幾分稚氣，高大結實的身材卻透出了一股男子漢的英俊和瀟曬。賈石城打心眼里喜歡這個男孩。
招弟說：“叫叔叔，問叔叔好?！?/span>
賈育杰說：“叔叔好！”小伙子心中明白，這位身材結實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繼父。將要和母親組成一個新的家庭。我必須要有保護自己和保護好母親的思想準備，慢慢適應這個新的家庭，慢慢認識和了解這位新的爸爸。有些疑問我必須當面提出來。
賈育杰望著叔叔問道：“叔叔，聽說你是歷史系的高材生，你怎么能看上一個沒有走進過學校大門的農村婦女？”
賈石城笑著說：“你的母親雖然沒有走進過學校大門，說她是'發(fā)奮識遍天下字，立志讀盡人間書’有點夸張。但她能夠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看書學習，抄報紙，寫日記這種對知識渴求的執(zhí)著追求，不服輸，不放棄，持之以恒的自學精神是非常難能可貴的。你母親目前的文字水平已經達到了高中畢業(yè)生的水準。”
賈育杰接著說：“叔叔，你可能知道吧，我媽可是小有名氣的武術高手，你和她結婚就不怕以后會挨打嗎？”
“你媽打的都是壞人，我不是壞人，她打我干什么？”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樣評價你就是好人，而不是壞人的呢？”
“中國有副老的對聯'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這就要求人們做一個對國家有用，對家庭負責任的人。對國家有沒有用，我不去評說。百善孝為先，知恩圖報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線。羊羔吃奶雙膝跪，烏鴉反哺娘的恩。二十四孝之故事流傳千古，家喻戶曉婦孺皆知。在家中，親人之間人人心存感激故而溫馨長存，才能夠家庭和睦幸福。這么多年來，我對父母一直是想盡一切辦法盡孝的，今后對你的奶奶和對我的父母是一樣的。這個事不能只聽嘴上說的如何，要在長期的生活中看實際行動。兩件事最好理解，好好讀書能受用一生，認真工作就會一輩子有飯吃。這就是我對自己的評價，也是我不怕挨打的底氣吧。至于你媽是農村婦女，這種說法只能有一半是正確的。正是有農村婦女這種吃大苦耐大勞的特點，另加敢為人先的開拓精神，才造就了你的母親成為先富起來的一部分人之一。成為普通農村婦女望塵莫及的傳奇人物。”
賈育杰聽后不屑一顧地說：“聽叔叔講的倒是頭頭是道，什么知恩圖報，對家庭負責任等，你的第一個家庭怎么解散了？過幾年，你的老婆姑娘從國外回來把我媽趕出來怎么辦？”
此言一出，二嫂、招弟等滿屋子的人臉色都有點嚴肅。
賈石城的臉上有點微紅，雖說是童言無忌，畢竟這是不可回避的實際問題。賈石城還是非常認真而誠懇地說：“這是我感情生活中的失敗之處。我的錯誤就是忙于奔波事業(yè)，疏忽了對她們母女的關心和照顧，特別是對前妻的關愛不夠。大的社會環(huán)境就是前幾年的出國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前妻交往的一些女同志，“外國的月亮都比中國的圓”。在崇洋媚外的心理驅使下，她們一起的有好幾個都去了國外。人各有志，不能強勉。我的前妻已經和一個外國人組成了新的家庭，我的姑娘在國外讀書。我將全部資產的一半變現讓她們帶走了，保證有足夠的生活費和學費。我盡了我應盡的責任和義務，她也同意我再婚，不會干涉和破壞我們組成新的家庭?！?/span>
賈育杰還要問什么，招弟急忙要制止。賈育杰說：“媽媽，旁觀者清，當事者迷。有些話說在前面好，請叔叔繼續(xù)回答我的提問。你按時給工人發(fā)工資嗎？”
“我們是計件工資，一月一兌現，從來沒有拖欠過工人的工資”。
“看來你還不是一個黑心的老板。叔叔，你不會是沖著我媽的資產和服裝銷售市場來的吧？”
賈石城驚奇地發(fā)現這個男孩提出的問題，語言犀利，句句都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心中佩服的同時有了幾分刮目相看。暗暗在想“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賈石城非常坦率地說：“我一不是沖著你媽媽的資產，二不是沖著服裝的銷售市場。我們雙方的資產還要進行婚前公證，大家都做到心中有數。服裝的銷售市場現在就是我們共同的無形資產，你的母親是最大的股東之一。我看重的是你母親的人格和為人處世的方法，我看重的是你母親敢作敢為的氣魄。從她的身上就能看到一種俠肝義膽女中豪杰的影子。這就是我追你母親的真實目的。”
賈育杰還要問什么，奶奶趕忙說：“好孫子，今天就問到這里吧，跟著奶奶和你的二嬸去吃飯，想吃什么就點什么，奶奶請客?！辟Z育杰跟著奶奶走了。
招弟說：“我看你回答我兒子提的問題怎么還有點緊張？”賈石城說：“這個小伙子不得了，今天提的問題和他的年齡有點不相符。思維敏捷、縝密，邏輯性非常強。好好培養(yǎng)，將來一定能夠成大器?！?/span>
自從招弟的外甥和侄女在省城上班后，招弟很少回娘家。娘家的親戚也不方便經常來省城，家中清凈了許多。招弟與賈石城的關系確定之后，老家的父母又召開了家庭緊急會議。主題是向婆家要多少彩禮合適。聽說這次找的女婿是個大老板，很有實力。最后的討論結果是上線不限，越多越好。最低下限是20萬，少一個子兒都不行。這一次去省城要彩禮的人選是父母親還有姐姐。弟弟很想去省城逛一逛，全家人異口同聲否決了。招弟根本就看不起你這個弟弟，你去了反而把事情搞砸。
招弟多次把老家父母親及弟弟的情況向賈石城詳細作了說明。賈石城說：“知識改變命運，治貧先治愚。這是千真萬確的真理。你父母親的小農意識，有點自私目光短淺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不管他們過去對你做了什么，總是父母把你養(yǎng)大成人的，我們做晚輩的要盡最大的能力敬孝。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待。趁他們還健在我們要好好盡孝。對二位老人提出的吃穿用等條件都可以答應，都可以滿足他們的要求。你弟弟的好吃懶做貪得無厭是不能容忍的。對他提出的無理要求更不能答應，答應了我們就是縱容包庇，助長他好逸惡勞的懶惰思想。”
一九九四年五月二十六日，招弟的老爸老媽和姐姐來到了省城，招弟與賈石城早早在車站等候迎接。他們第一次在省城坐著高級小轎車來到了招弟的商店，兩個女孩子穿著花枝招展的裙子迎出來提東西。在商鋪的二樓洗漱后又乘車去了賓館。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老爸老媽和姐姐，一切都覺得眼花繚亂的新鮮好奇。招弟賈石城在賓館的一間小包廂里為二位老人接風。點的菜都是老人們既能接受又很少吃過的菜。特別是一盤紅燒肘子好吃又爛和，老爸老媽贊不絕口。飯后開了兩個標準房間，請二位老人和姐姐休息。賈石城細致周到的服務和彬彬有禮的氣質，讓二位老人有點拘束和不自在，甚至是有點緊張。一路上想好的許多話反倒是說不出口。
賈石城微笑著說：“伯父伯母，不知道飯菜可不可口，吃飽了沒有？這個房子里可以洗澡。晚上休息前讓招弟給您二老把水溫調合適，舒舒服服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我有點事先出去一下，明天早晨在大廳里有自助早餐。有稀飯，包子，花卷饅頭，還有各種小菜。你們想吃什么拿什么，吃多少拿多少。明天見?！?/span>
招弟、姐姐、老爸老媽回到了房間。
老爸說：“招弟你們的結婚證領了沒有？”
答：“領了。”
“你們準備辦不辦婚禮？”
答：“不辦了。請幾個朋友一起吃頓飯就行了?！?/span>
問：“你們將來住在什么地方？”
答：“我們的房子已經買好了，在市里的一個開發(fā)區(qū)，年底就能交房?？紤]到離賈石城的父母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來回都比較方便?！?/span>
問：“你和賈石城商量過沒有，這一次給我們張家多少彩禮合適？”
答：“爸，你認為要多少合適？”
老爸與老媽、姐姐互相望了一眼，說：“賈石城是大老板，有的就是錢，多了不敢說，最少應該給20萬吧?！?/span>
招弟冷笑著說：“爸，您咋不多要一點?！崩习值椭^暗暗盤算著，沒有看招弟的臉色。老媽用腳輕輕踢了一下老爸。房子里很靜很靜。招弟將心中的一切不滿意壓在了心底，平靜地說：“按賣牲口的價格要20萬也不多?？晌也皇悄銈兗茵B(yǎng)大的牲口，我是40歲出頭的人。憑良心講，爸您在我最需要最困難的時候，幫忙給我種了一年的地，我也是照最高價付了款。我到縣城你們把我的鋪蓋灶具卷空了。我到了省城也給兩個孩子安排了工作。你們多次教唆著讓孩子們偷偷摸摸給家中寄服裝，小小的一點損失我從來沒有計較過。按規(guī)矩這兩個孩子早就應該開除回家了?？晌沂且蛔屧僮?，一忍再忍。爸媽，應該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你們對我是這么的狠心。小的時候哪怕是讓我讀完小學畢業(yè)，我也不怨恨你們。現在你們聽說我要組成新的家庭，又追到省城要20萬的彩禮，為你的兒子蓋房子，這樣苦苦相逼有意思嗎？你們?yōu)槟愕膶氊悆鹤赢斉Ｗ鲴R得到了什么？你們手拍胸脯想一想，這些年花了我多少錢，穿了我的多少衣服，吃了我的多少糧油肉。我哪一次回家不是大包小包提著。就是你們的棺材板也是用賈衛(wèi)國的命換來的?！闭f著說著招弟的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第二天早晨，賈石城開著高級小轎車來到了賓館。二位老人沒有提要彩禮，只是說見到女婿很滿意。招弟、賈石城帶著二位老人在省城旅游了一個星期。帶足了路費，里里外外換上了新衣服新皮鞋，高高興興地回去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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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編：張 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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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顧問 ：亓宏剛 蒲家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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