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班長
南宮踏舞/文
酒班長
酒班長是江湖上的一個傳說。
我第一次見到他應(yīng)該是2006年。他單位的同事是我和老李的初中同班同學(xué)，介紹時說：“這是酒班長?！蔽衣牫闪司虐嚅L。因為早就知道他當(dāng)過兵，還參加過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同學(xué)說不是九班長是“酒班長”，喝酒的酒。我說為什么是酒班長？這個名號還挺有意思。酒班長一邊跟我握手一邊說，那喝酒不能一個人喝悶酒吧，怎么樣也要找一個班的人一起喝，所以大家就叫我做酒班長了。
廣西鐘山
酒班長這個人故事挺多。
流傳最廣的一個故事，是他當(dāng)兵的時候去越南打仗，差點把小命丟在異國他鄉(xiāng)。
1979年，他隨部隊進入越南打仗，子彈也不長眼啊，不幸就落在他身上，一顆流彈擊中他的右腿，他居然昏死過去了。天黑了，身邊沒有一個人，只能看見天上的星星朝自己眨巴眨巴眼。他試圖站起來，但是中彈的腿鉆心地疼，他想這一百多斤要交代在這深山老林了，眼淚也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也許就是命不該絕吧，正當(dāng)他傷心欲絕準(zhǔn)備把這一腔熱血灑在異國他鄉(xiāng)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熟悉的鐘山土話。有兩個人分明用鐘山土話說，大部隊已經(jīng)走了很遠了，我們快跑吧，再不快點碰上越南人就麻煩了……酒班長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放開嗓門喊：“二哥二哥，鐘山二哥，求求你們，快來救救我吧！”（鐘山為啥不能叫大哥要叫二哥，請點擊昨天的文章《把酒言歡憶當(dāng)年》）兩個說鐘山土話的小伙伴驚呆了，在異國他鄉(xiāng)居然還有說我們鐘山本地話的人？他們馬上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找到酒班長。鐘山就巴掌大的地方，說鐘山土話的人不會超過十萬人吧？真的是鐘山老鄉(xiāng)啊，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那兩個鐘山老鄉(xiāng)什么話也沒說，兩人輪流背著酒班長，咬著牙一個人背他一段路，終于，把他背回了祖國。
酒班長在這場戰(zhàn)爭中留下的紀(jì)念是右腿有一點點瘸，天氣變化還會疼痛。我倒是非常想找到那兩個背他回國的鐘山老鄉(xiāng)采訪一下，也許故事更精彩。
酒班長退伍以后，分到縣里的稅局工作。也許是他經(jīng)歷過生死吧，所以把什么都看得很開。
我那一次見到酒班長的時候，他就非常地開心，感覺他非常大氣，不把錢當(dāng)錢的樣子。他先是請我們在縣里最高檔的酒店吃飯，然后又要請我們?nèi)コ?。我說唱歌就不去了吧，下次。酒班長就生氣地說，你兩個大學(xué)老師有文化，我沒文化，大老粗一個，我請你們?nèi)コ璨蝗ィ蔷褪强床黄鹞?，不給我面子。我被噎得啞口無言，所以又跟著去歌廳唱歌。酒班長一開口就唱《咱當(dāng)兵的人》唱得熱淚盈眶，唱完又唱《一顆小白楊》歌聲繞梁，激情澎湃，接著又唱《十五的月亮》，整個麥霸。他唱完就說，今天來陪我喝酒聽我唱歌的人，就是給我面子的人，我要給你們每個人都送你一份大禮包。馬上就有人往歌廳搬來了很多紙箱，每人一個按摩器還有一陶瓷的電熱鍋。酒班長遞給我一份又給老李一份，我說我們是一家子，要一份就可以啦。他說不行，我說了今天是要按人頭每人都有一份。我們那個同學(xué)說，給你你就拿著吧，你不拿著等一下他會生氣。所以，我們家現(xiàn)在有兩個按摩器還有兩個電熱鍋。這個鍋非常好用，可以煮面條，炒菜炒粉，冬天打火鍋，特別實用。
這就是當(dāng)年酒班長送我的陶瓷電熱鍋，是我 家必不可少的廚具
酒班長比較有名的故事是有一次剛領(lǐng)了工資，口袋裝了三千多塊錢吧，晚上就跟幾個兄弟去喝酒。喝高了就跑去服務(wù)臺說：“酒班長高興，今晚所有人的單我買了！”那天晚上我一個朋友剛好也在那里吃飯，去買單的時候老板說，“你的單酒班長買了！”把我朋友樂的，說希望下次請客還能碰見酒班長。
第二天早上，酒班長的酒醒了,他就問老婆：我昨天發(fā)的工資你拿走了？老婆說，我哪有拿你的工資？你啥時候把你的工資給過我？酒班長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錢去了哪里。
還有一個故事，說有一次過年酒班長陪老婆去酒店吃飯，然后就碰見有小孩叫他“爺爺新年好，恭喜發(fā)財！”，酒班長一開心，就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紅通通的毛爺爺給了這個小孩。結(jié)果那天酒店大廳吃飯的小孩有十幾個，都跑去給酒班長拜年，把他興奮得不停地發(fā)毛爺爺，來一個發(fā)一張，有心眼的小孩拿了一張以后又跑到后面去排隊，搞到酒班長五千塊錢發(fā)沒了，最后吃完飯沒錢買單，打電話叫來哥們來才把單買了。
酒班長是那種口袋里有五塊錢恨不得拿出六塊錢資助別人的人，家人、朋友、哥們，親戚誰有困難只要開口，酒班長都是把口袋掏得比臉都干凈。他常說的一句話是：“我一個差點連命都沒有的人，現(xiàn)在過得比別人好，所以問我借錢的人多，什么時候輪到我問別人借錢，江湖上就沒有酒班長了！”
我也好久不見酒班長了。
四月初回鐘山的時候，聽到同學(xué)說他的消息，一臉鄙夷。
說是鐘山新建了一個殯儀館。第一天營業(yè)，酒班長去送他的一個哥們。到殯儀館后，酒班長跑去找領(lǐng)導(dǎo)要求打折，還說：今天第一次開爐，沒有打折以后哪來的生意興?。咳思艺f這種事怎么能夠打折呢？酒班長說，你在鐘山問問有沒有人不給酒班長面子？后來人家就說要不然就打個88折吧。
酒班長推他哥們進爐子的時候就說：兄弟，你他媽的也太會死了，第一爐啊，還得了個88折！輪到我的時候，恐怕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其實，這年頭，死了何嘗不是一種解脫？酒班長想得開，他是一個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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