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見全部人生都催人淚下?
女兒大清早領(lǐng)回來一個年輕男子,風(fēng)塵仆仆的。
這是他和妻子求來的,時間跨度大約兩年,他們終于見著活的了。
那么一瞬間,他傷感了一下,青春總是有些逼人。
年輕男子彬彬有禮,準(zhǔn)備了禮物,叫叔叔時,又遞給他一個打火機(jī)。他鼻子里嗯了一下,算是應(yīng)了,打火機(jī)卻沒接,說,聞不習(xí)慣那種航空煤油味兒,女兒接過來,放在他的衣袋里。
他穩(wěn)坐釣魚臺,老婆倒是像個小燕子,一會兒客廳里,一會廚房里,有一點討好的身段。他覺得有點過了,不過也沒說什么。
不用翻相冊,眼前老是女兒的成長,一楨,一楨的,赤著腳站在水里,女兒的笑,清脆,清涼。
好像孩子念書,都少不了要寫“我的爸爸/媽媽”這樣的作文,而女兒的作文讓他哭了,有點失態(tài)。女兒在作文結(jié)尾里寫:長大了,我要嫁給一個像爸爸這樣的男人。
就是這一句點燃了他的淚水。
女兒上大學(xué),離開了他,畢業(yè)去了北方,因為這個年輕男人在北方。盡管,他希望她回來,回到他們身邊,他們只她這一個孩子。
可女兒決定了,他們能做的就是,拿出半生積蓄給女兒買了一套房子,他怕女兒寄人籬下……
年輕男子試圖接近他,或者說親近他,他找了許多話題,看得出來,女兒幫他做了一些功課,想投他的好,可他不想理這些茬。不過,他并不想找茬,這不是待客之道。
常例,中午包餃子。
晚飯在飯店吃的,他妻子約來姐姐妹妹一家,滿滿一桌子人。相談甚歡,看得出來,年輕男子挺得人心……
上水果時,年輕男子離席,兩分鐘后,他也離席了。在前臺,年輕男子已經(jīng)買了單。他問,多錢?小伙子笑笑。他又問,多錢?小伙子看著嚴(yán)肅就說了,他掏出錢夾如數(shù)給他,小伙子哪里肯要?他說,小伙子,你到我家來,你是客。小伙子只好收了。
晚上,妻子問他誰買的單,他說是他。妻子說小伙子是不會來事,還是小氣?。克f,都不是,小伙兒會來事,也不小氣??稍蹅儾荒茏屗纯蜑橹?,這不是待客之道嘛。
兩天后,姑娘和男友走了。
他悶悶不樂,女兒那一句,長大后,我要嫁給爸爸那樣一個男人,老是響在他耳邊??赡切』镒臃置骱退煌粋€類型,失落啊。
有天和老友喝酒,喝著喝著說起了心事。老友哈哈一笑說,你喜歡看射雕,我問你黃藥師喜不喜歡郭靖?我看他不喜歡,他誰啊,東邪啊。郭靖在他眼里就是一個榆木疙瘩,循規(guī)蹈矩的,武也練得笨??牲S蓉喜歡靖哥哥,人家黃藥師攔沒攔著?沒攔嘛。
他呷一口酒說,可黃藥師到底從桃花島走了……
老友又笑,那是讓蓉兒和靖哥哥毫無顧及的去愛嘛。
老友又說,你回家問嫂子,如果有來世還想不想嫁你?
他回家真問了,妻子說,為啥要問這么,這么一個問題?
他說,到哪里去找我這樣好的男人……
妻子盯他一眼說,又喝多嘍。
他笑起來,那個心結(jié)忽然散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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