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相見 我們只談歡喜
曾靜萍 雪小禪
時 間
2018年6月28日
地 點
泉州伯勒小鎮(zhèn)
國家一級演員,福建省梨園戲?qū)嶒瀯F團長。福建省首位文華表演獎、梅花獎、梅花獎“二度梅”獲得者。當代戲曲表演藝術(shù)家佼佼者一位,泉州的一張文化名片。
暢銷書作家,知名文化學(xué)者,生活美學(xué)家,中國慢生活美學(xué)代言人。曾獲第六屆老舍散文獎、首屆孫犁文學(xué)獎等多個獎項。擔任中央11、中央10、山西衛(wèi)視、黑龍江衛(wèi)視、陜西衛(wèi)視等多檔文化節(jié)目電視評委和主持人。
關(guān)于戲曲 關(guān)于人生
一次難能可貴的藝術(shù)對談
° 你說的我懂,你不說的我也懂
雪小禪:我的女神不多,曾老師是一個。五六年前,泉州師院的傅老師請我講座,傅老師至今也不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痛快的答應(yīng)他,其實是為了曾老師來的,這是我的一個小小的秘密。
我喜歡戲曲,又好像是作家里稍微懂一點點戲曲的。所以做過《伶人王中王》、《擂響中華》、中央11套的戲曲節(jié)目評委。
有一年秋天。中央音樂學(xué)院對各個戲種做了個調(diào)研,中國戲曲研究所的所長傅謹老師對我說:“你喜歡看戲,那你來看戲吧”。
那天的戲劇沒有給我?guī)硖蟮捏@喜,這時曾老師出來了,至今或者來生,我都忘不了那一剎那。曾老師穿著紅衣服,特別俏,特別嫵媚,特別妖。我那時沒看過梨園戲,對梨園戲一無所知,但曾老師的眼神、發(fā)飾至今都難忘。她飾演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時的嬌媚,一下子襲擊了我。
我大驚:“這是什么戲?”
我覺得我看過的戲很多,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我對梨園戲一無所知。
傅老師說,這叫梨園戲,只在泉州有。這個角色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角色,叫曾靜萍。
我一聽,馬上就要去泉州。能用戲曲抓住我的人不多,我心心念念想看她的戲,想見到這個人。又過了兩個月,剛好傅老師請我來講座,我懷著自己的鬼心思,就來到了泉州。
到了泉州,商議想請曾老師當嘉賓,傅老師就把曾老師的電話給我了。曾老師在電話里的聲音,像個小女生一樣:“呀,沒有問題,行,我去”。她至今都是這樣一種沒有年齡,一種小女生的感覺。
和朋友老曹在國家大戲院看演出,老曹是張火丁的戲迷,但是當看到曾老師戲的時候,在臺下喊“曾靜萍我愛你”!后來又把曾老師又邀請到廊坊,演了一場。
我想我跟曾老師這樣來來回回的緣分,非常非常的深,就像我跟泉州的緣分。我來到泉州,這是第六次了。沒有一個城市能讓我寫兩篇文章。一個《泉州記》,一個《親愛的泉州》。每次來泉州,都像久別的戀人,那種情緒不是到每座城市走有的,微妙的成分相當?shù)拿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泉州知?/span>
曾靜萍:本來我想開頭就侃幾句,就像泉州人話仙一樣,被她這么一說呀,我的心啊。突然間,此時此刻,我有一種感覺,一個演員,讓一個不是泉州人能夠看懂梨園戲,這是一種最大的安慰和鼓勵。我覺得演梨園戲這幾十年里,這一瞬間蠻值得。
這個“值”可能會化作以后很多的“繼續(xù)”,或者延伸出很多的想法。演員生涯里有很多起落跌宕,有時候會生出繼續(xù)或者放棄的矛盾念頭。今天我聽到了這席話,心里特別特別的感激。
雪小禪:在中國,我最喜歡的三個戲曲女演員。裴艷玲,張火丁,曾靜萍。裴艷玲我在文章中形容像一棵老松,張火丁像一棵寒梅,曾老師像一朵淡淡的百合花。這三個人對藝術(shù)的貢獻是不自知的。曾老師身上的氣息是格外迷人的。她對戲曲的熱愛,是發(fā)自骨子里的,有溫度的、熱度的,是你能感覺到的。
雪小禪:一個人被同行認可是一種非常高的認可。因為藝術(shù),我接觸的的戲曲演員非常多。所有的女演員男演員。在臺上,你的作品,才是標準。很多骨灰級的戲迷千里萬里來聽曾老師的戲。有一個大連的戲迷,只要是曾老師的戲就買機票,跟著四處看戲。還有個女孩子叫靜靜,江蘇人,十年前的6月20號,看到曾老師的戲,來到了梨園劇團。她在這里待了整整十年,我熱淚盈眶,我覺得為愛藝術(shù),為愛一個人奔波千里,在她的城市里留下,這就不僅僅是藝術(shù)的魅力,更是曾老師個人的魅力。
曾靜萍:她來到泉州的十年里,成為了一個梨園戲的編劇,得到了全省戲劇的兩個一等獎。說30%的閩南話,聽70%的閩南話。
我在泉州土生土長,這里的地域文化時刻在熏陶著我。身上慢慢地就滲透了一種泉州的東西,再加上我對泉州根深蒂固的認識和熱愛,滋生出來一種特質(zhì),這種特質(zhì)全部烙印在了舞臺上。
° 真正的高級一定是于無聲處聽驚雷
雪小禪:我每次來泉州都仿佛來到了南宋。我喜歡福建人,福建有一種誠懇、熱誠,古風的感覺在。這種誠懇是:你會覺得福建人怎么這么好?一個地方好,你才會一次又一次的來。我愛這個城市,第一次來泉州,被它震撼到,這么古樸的小城,有幾千座寺廟,這里的風物,閩南的紅磚還有閩南歌。我在家里拖地澆花經(jīng)常聽閩南歌,一句也聽不懂,但就愛放著。
我喜歡曾老師,不僅僅是因為她唱得好,關(guān)鍵是她格調(diào)高,腔調(diào)高,韻味在。真正的好戲都是收著唱的,內(nèi)斂著,含著唱的,是自己欣賞著自己唱的,而不是我要唱給你聽,是我唱給我自己聽,自己被打動了,再打動你。曾老師的高級是,她有一種孤芳自賞的美。真正有力量的東西是含蓄的,是柔美的,是不動聲色的,是拿捏分寸的。
曾靜萍:97年我們第一次去臺灣演出,臺灣的觀眾是最靜的,靜到一個發(fā)夾掉在地上都能聽得到?,F(xiàn)在我們大陸漸漸的好很多了,梨園戲劇場也慢慢培育了一大批觀眾,但是我們這個音控還是有待于很大的提高(臺灣的音控水準很高)。好的音響在劇場里面是似聽非聽到你的聲音。通過它微弱的聲音,聽到你肢體發(fā)出來的綜合性的東西去理解。不是你想拋出去就想馬上聽到,現(xiàn)在很多音響師都不懂音響與戲之間的關(guān)系。
雪小禪:“不懂”是什么,不懂是體現(xiàn)文化的高級和差異。我跟裴先生去臺灣、香港演出。他們的觀眾懂戲,敬業(yè),也有研究。裴先生在國內(nèi)的演出,知己很少,甚至滿座的時候都不多。但是到了香港和臺灣,一票難求。他們的格調(diào)很高級,這種高級絕對不會是咋咋呼呼。好的文字也不是用過多形容詞,先聲奪人。真正高級的東西一定是于無聲處聽驚雷。
我每次看曾老師的戲,像一萬只小蟲子在撓著你的心。特別癢,但還很舒服。有時在想什么樣的人能把戲格調(diào)演那么高級?高級太難了。你反過來看曾老師在臺下,她就像一個小女生,很純真,很可愛,內(nèi)心沒有城府,而這些特質(zhì)都一一呈現(xiàn)在她的眼神里。我可以坦然的說,曾老師是我所有見過女演員中眼神最干凈的一位。這其中差別就是藝術(shù),藝術(shù)特別需要張力,很多演員一上臺就沒味兒,我覺得曾老師一上臺就是一個瘋子,基本處于半瘋狀態(tài)。
° 好的藝術(shù)是往回收的
雪小禪:曾老師從來不參加對話訪談,這幾乎是她第一次,因為她是很謹慎的。好的藝術(shù)家都是往回收的,都是內(nèi)斂的。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舞臺上,只有把藝術(shù)留下才是真的留下。裴艷玲先生曾經(jīng)說過:我75歲了,還在臺上演,我失去了很多,但是我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只有一樣?xùn)|西不會拋棄我,不會離開我,這個東西就是藝術(shù)。
我和曾老師,她唱戲,我寫作,我看見戲劇基層的演員,溫飽都還是問題卻還在唱。戲曲是一個邊緣化的東西,巔峰是三四十年代。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文化產(chǎn)物。戲曲的魅力,特別是梨園戲的魅力非常大。
曾靜萍:大家應(yīng)該走進劇場,起碼我可以感染你們,我是蠻有自信的。
雪小禪:其實曾老師不自知,你把梨園戲演繹的,帶給梨園戲一種格外的光芒。有的戲曲演員滿臉玻尿酸,除了眼神兒會動,整個臉是僵的,這對于藝術(shù)、對戲劇是極大的傷害。
曾靜萍:演員是靠肌肉來傳遞喜怒哀樂。你打了玻尿酸,肌肉是不聽你的。
泉州師院傅老師:雪老師是外地人,卻是把泉州寫得最好的人。雪老師說她來泉州是六次。我想不止,她第一次來泉州,就喜歡上了泉州。她說,我可能哪一生哪一世是泉州人。其實,中華民族真正的血脈其實就是在我們?nèi)?,有的作家來泉州場面宏大,她來到泉州會非常深入到生活里面,到民間,到市集。去東街吃肉粽,吃姜母鴨,吃面線糊。
曾老師說接下去有一場戲放到五店市去,真的很高興。身邊有一幫朋友,聽到有曾老師的戲就急急忙忙的去買票,等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沒有了。曾老師的票在梨園劇場是一票難求,每次都是提前半個小時到,結(jié)果卻都排滿了人。我每次都認真觀察了一下,老人家占一部分但并不太多,年輕人和一些外地的年輕人占到三分之一,我們?yōu)槿萦羞@么一位藝術(shù)家而由衷的感到驕傲。
° 讓戲曲回歸本身
觀眾A:我是一個女文青,也是兩位女神的粉絲。今晚感覺是女神之間暗戀表白,前半場表白,曾老師特別的沉靜,有一段時間您一直低著頭感覺一直在情緒里,甚至能夠感覺到情感的流動,在心中醞釀,那一刻仿佛我們都不存在。深深的感覺到藝術(shù)是相通的,時間在你們對話的中流淌。我特別感動的是藝術(shù)家不瘋魔不成佛,在藝術(shù)的世界里感動了自己,才能感染觀眾,“真正的藝術(shù)真的不是取悅和迎合”這句話我特別認同,在這個浮躁的社會中,真正懂戲的人,熱愛藝術(shù)的人,會被您這樣的藝術(shù)感動,不遠千里萬里的吸引而來,藝術(shù)是人與人靈魂上的一種相通,不管是作家還是戲曲家。
雪小禪:曾老師有一場很悶的戲,三個小時,她演壞女人,基本不唱都是動作戲。看完之后我可愛曾老師了。能把一個壞女人演得這么可愛這么嫵媚,特別想娶她的感覺。真正高級的藝術(shù),是復(fù)雜的說不清的,但是反映到了身上又是勾引人的,很多人唱了一輩子的戲都還沒有摸到那個門。高的藝術(shù)好的藝術(shù)都是一樣的,都有一種清澈,有一種孤獨,還有一種很復(fù)雜的飽滿,這個復(fù)雜是藝術(shù)需要的,有一點淡淡的邪惡感是自己知道的,絕不是簡單的。
觀眾B:其實也是一直喜歡曾老師,一開始對梨園戲沒有太多的了解。我是學(xué)藝術(shù)的,我看戲首先看舞美,看衣服的刺繡,然后看人的身段,最后看唱腔,這兩年舞美越來越漂亮,前兩天看霸王別姬,那個舞美太漂亮了,因為曾老師的原因,我們在泉州看到了很多見不到的東西。外面那些磚雕是我做的,我四十幾歲了,就希望我做的東西可以傳達給大家,特別理解曾老師的這種感受,懂與不懂的人看到您的東西都覺得美,能代表普羅大眾的一些審美,喜歡您,她的那個檔次就上去了,這個是流失不了的,另外的一些群體也能帶起來,我來泉州18年,看著一步一步變得越來越好,非常感謝曾老師。
觀眾C:曾老師我從小就認識你,小時候不喜歡聽戲,但因為我外婆很喜歡聽戲,就陪著她反復(fù)看,您準備未來一年以這種更近距離、貼近的方式來傳遞戲曲,以前覺得是神壇上面的,突然可以那么的接近。我外婆身體不好,她在家唯一的消遣就是看戲,我就陪著她看《陳三五娘》這段愛情故事,非常感謝帶給我們這么多的美好記憶。
曾靜萍:如果近距離的戲曲表演做得好,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如果有個瞬間是你們最喜歡的,我可以反復(fù)來幾次,這種表演形式在舞臺的靜框是找不到的,這是最有力的傳播方式。比如這段演完了你們喜歡哪個地方,或者演到這里可以停一下,這段可以再來兩次,因為我們就在你身邊,讓你得到心靈的滿足,這種滿足就是你的記憶,這個劇種就贏了。
雪小禪:我認為這種做法在戲曲里非常前衛(wèi),讓戲曲回歸到最初,回歸到本身,回歸到觀眾心里面緊緊的挨著那一部分。
曾靜萍:你會聽到我的哭戲,聽到我的情感,這些都會在你面前一一呈現(xiàn),只要是真誠的我相信就會被感動。相當于觀眾一直在看特寫鏡頭,有一種強烈的融入感,跟你一起在體驗,這種方式不用字幕的,適當不用字幕會讓人們能夠打開腦袋里的另一種開關(guān),會有參與感。
雪小禪:您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您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對于戲曲界的影響,一定會炸的。
曾靜萍:而且省錢,我們把這些東西用在服飾上,頭花上,把這些做到精致,讓人看到特別珍貴,它是一個藝術(shù)品,能夠讓大家細細品的。
雪小禪:這種戲一定要來,讓喜歡戲劇的更喜歡,不喜歡戲劇的會仿佛突然之間,覺得戲曲已經(jīng)等著你800年了。
曾靜萍《過橋入窯》
走近人群 零距離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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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為曾靜萍老師,蹲在地上看戲黃衣為雪小禪老師
雪小禪:花癡一樣看了曾老師《過橋入窯》,請給我花癡的看戲姿勢點贊,對于喜歡的人和事物,我情愿一生仰望。泉州因為有曾靜萍,格外迷人。這種零距離演出的藝術(shù)形式,她是第二次演出,仿佛能聽得到她呼吸,凜凜的,像蛇吐芯,她柔弱無骨,卻又勁頭十足。迷人啊,曾老師!
荒山野茶
三年老白茶
一款小禪的茶
常喝茶的人
都有一身素清清的茶氣
預(yù)定老白茶請聯(lián)系蜻蜓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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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期
主編 ? 作家李菁
編輯 ? 老去的枝
商務(wù)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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