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禪最美微刊第792期
我愿意活成有點野性、有點潦草,甚至有點匪氣的長沙。它是這么熱烈、浩蕩,甚至瘋狂,不僅僅是辣和熱,還有街角巷陌中流露出來的人間煙火氣。我愛這樣的長沙。
長沙記
想起長沙,就是辣和熱。盡管現(xiàn)在是冬天了,我在廣東度假,但我依舊覺得被辣和熱包圍著,這種感覺像愛過一個人,是深愛的那種,是撕心裂肺的那種,即使分手太多年,想起來總會心悸:他深情的眼神、他絕情的話、他有“毒”的熱烈……
這就是長沙了。
一肚子的愛恨情仇,那么江湖、那么草根,又那么浩浩蕩蕩地穿過愛他的人的靈魂。
上次去長沙還是幾年前,那時還不知“文和友”。
九月的北方已經(jīng)清涼,落地長沙的瞬間卻被熱浪包圍了,足足有40℃,但我還是撲向了文和友。
來過長沙很多次,但每次來都有十分新鮮的刺激。穿過湘江,看見一片熾熱的紅色燈光秀,連湘江的風都是熱的,但我又喜歡。人到中年,我愿意販賣人間的一切美和好,因為生活好玩兒,人間值得。
愿意到老都是滾燙的、熱烈的,到老都有理想、有夢想,有高濃度、高弧度的熱愛,更愿意活成不均碼的狀態(tài),不以統(tǒng)一的標準去審視任何人、任何事。
我愿意活成有點野性、有點潦草,甚至有點匪氣的長沙。它是這么熱烈、浩蕩,甚至瘋狂,不僅僅是辣和熱,還有街角巷陌中流露出來的人間煙火氣。我愛這樣的長沙。
居然第一次發(fā)現(xiàn)長沙有些像香港。
那霓虹燈,那牌匾,那大大小小的店名,在參差不齊中流露出霸蠻之氣。像烈艷艷的女人,烈焰紅唇、大波浪、黑絲,然后和男人吆五喝六嚷著:“菜要重辣,再上5打冰啤,3盆小龍蝦?!?/span>
這個可愛的女人,很長沙。
眾多明星、網(wǎng)紅打卡文和友,我入鄉(xiāng)隨俗——大多年輕人坐飛機來就兩件事:吃文和友,喝“茶顏悅色”。
滿大街的茶顏悅色,三五步一家,200米就有幾家——它只在長沙有。一個飲品能賣到必須坐著飛機來喝的,只有茶顏悅色,即便有這么多茶顏悅色,每一家都在排隊。
我也不例外,排隊。在長沙的十天,我喝遍了茶顏悅色的所有口味,但我最喜歡的是這幾種口味:“聲聲烏龍”(像一個翩翩佳公子,恰當?shù)臐獾逅畼O),“風棲綠桂”也好(里面有清幽桂香),“幽蘭拿鐵”居然有烘焙味道,“煙火易冷”名字簡直是絕佳。
但我最愛的依舊是聲聲烏龍。
長沙為什么會出現(xiàn)茶顏悅色?我想原因只有一個:湘菜。
湘菜真是一個脾氣壞的男人,動不動就暴躁、上火、發(fā)脾氣,盡管赤膽忠心,但就是毛躁躁的火爆,因為太辣了、太熱了。茶顏悅色像是柔弱清淡又冰涼的女子,對,它是來鎮(zhèn)壓湘菜的。
只有它們在一起,才是絕配。
我在長沙,一口湘菜,一口茶顏悅色,它們在我的口腔中相愛相殺,我負責享受這樣的相愛,一口又一口。我是咽下了長沙之味。
文和友的豬油拌飯和小龍蝦必須吃,小龍蝦一定是油炸過了的,麻辣得夠味,十三香夠香。
招牌蝦用塑料袋提了上來,小龍蝦也是,樸素原始一如文和友的審美和裝修。文和友時刻提醒來客這是去往20世紀80年代、90年代,水泥墻、水泥地、理發(fā)館、變壓器……做舊如舊,仿佛肉身與靈魂共同穿越。
我時刻有一種小時候在街邊和胡同里吃飯的感覺。
有我最愛的青椒炒肉、爆炒豬血、姜辣鳳爪……我吃過的青椒炒肉以長沙為最,有好多小店專門只做這一個菜,店名就叫青椒炒肉。我回家后試了幾次,都不如長沙做的好吃。老八仙桌、長方凳、搪瓷杯、舊年畫……老物件在文和友散發(fā)著光芒。
長沙十天,去了五次文和友,像是走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香港街頭,小攤隨便一坐,點了鴨腳筋、螺螄肉、米豆腐,就著冰啤酒和茶顏悅色,頭頂電扇轉(zhuǎn)著,周圍人聲鼎沸,40℃的長沙,有理有據(jù)地熱烈著。
我熱愛湘菜,冰箱里常備小米辣5斤,每頓飯一定是辣翻天——所以我到長沙,如入無人之境,但到了長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湘菜不如長沙的湘菜。究其原因,家里沒有長沙的菌群,沒有長沙的水、空氣、溫度,廚藝再怎么好,到底差了意思。
薇與我同齡,是地道長沙人,但看起來還是少女的樣子。她看我頻頻去文和友,終于說:“外地人都去文和友,本地人要到'壹盞燈’。”
于是到“壹盞燈”,這名字奇奇妙妙地好。我又囑咐店家加重辣,薇說:“小禪,你是我見過的最能吃辣的北方人,沒有之一。”我得意地笑笑:“在吃辣這塊,沒有過?!钡捳f大了。
長沙的娛樂精神也真是登峰造極,把酒言歡,吃肉作樂。泡椒牛肉、擂辣椒、辣椒炒肉……趁著湘江邊的風,看著兩岸煙火,覺得人間妙哉,可真想再活上500年,那才算值得。
薇說:“我們?nèi)ズ洗髮W吧?!?/span>
這所大學對我意義非凡——幾年前的九月,我提著兒子的行李箱送他到了湖南大學,在東方紅廣場拍著他的肩膀說:“好好學,小伙子?!?/span>
第一次在湖南大學講座時,我便被這所沒有圍墻的大學迷住了:公交車穿過校園,百年的古樹、古建,迷人的小店、電影院,哪里像大學,簡直像人間天堂。大學里還有千年學府岳麓書院和愛晚亭,整個校園在岳麓山的包圍下。
我暗暗給還在上高二的兒子定了大學,就是湖南大學了。
當時陪我逛校園的康康,后來去了財新報道當記者,我永遠記得她的兩顆虎牙,笑起來永遠還是一臉的明媚和熱烈。
而我和薇,拍了很多照片和視頻。她說:“加起來100歲的兩個人在致青春?!?/span>
我們約定,每年拍一組,80歲了也要拍,成為“最青春”的老太太。
她說有一個親戚,老太太93歲了,有人問她養(yǎng)生秘訣,她說:“暴飲暴食!”老太太還告訴她:“吃重辣的東西!吃重油的東西!吃咸的東西,堅決不聽一些養(yǎng)生專家的話。”我問薇:“確定是真的嗎?”她用生命發(fā)誓。我立刻覺得自己至少能活到93歲了。
九月五日,長沙讀者見面會圓滿成功。
來自全國各地的讀者,坐在梅溪書院,而我也收到湖南讀者給我的幾罐子辣椒。在現(xiàn)場,我樂呵呵地抱著辣椒講座,接受她們的表揚:“小禪,你雖然五十歲,但你有七十歲的老靈魂、三十歲的容貌、十八歲的心態(tài),你風趣幽默可愛靈動,你睿智博學雌雄同體,你知道嗎?你像一道光,你活了別人八輩子?!?/span>
這些褒獎讓我感動、感慨、竊喜,但,我的煩惱不比任何人少,我只是偷偷躲在角落里,默默獨吞。
瑾瑋約我到衡山,應(yīng)當?shù)匦麄鞑恐プ雒缹W講座。我問瑾瑋:“衡山菜比長沙菜咋樣?”她說:“保證完勝?!?/span>
她帶我去吃衡山土菜——這個飯店,我本來想保密隱藏,寫到這里實在忍不住。美美與共,還是告訴大家:羅記私房菜館。我吃過的湘菜天花板:鐵鍋、柴火灶,特別是鐵鍋燒魚,銷魂到忘情。還有辣炒雞雜、熘肥腸、炒臘肉、燒螺螄、燒豬蹄……
辣度遠超長沙,每碗中的紅辣椒、黃辣椒、小米椒、干辣椒……加起來有半碗。
桌子上沒人說話,全是低頭干飯的聲音——評判食物好吃的標準最要命的便是這個:沒人肯浪費時間說話,埋頭苦吃就好,怕耽誤美食進胃的時間,那一口下去的快感和性感,彼此心知肚明。
長沙不宜總?cè)?,是明晃晃和熱烈烈的刺?/span>——和明知道不能相愛卻抵死纏綿的愛情一樣,又刺激又饞人。
沒個鐵打的胃,有三個城市去之前需要考慮:長沙、重慶、成都。
我喝了湘江水,又食了武昌魚,游了岳麓山和湖南大學,在長沙的街頭巷陌尋了蒼蠅館子,踢破了文和友的門檻,坐在長沙路邊看了最好的人間煙火,茶顏悅色喝到令人嫉妒。
好了,我是和長沙有血緣關(guān)系的“親人”,到死,都是彼此掏心掏肺之人。
作者簡介
僅閱讀:移步當當掃碼購買
簽名版本: 移步蜻蜓小鋪掃碼購買
(當當購買)
(簽名書購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