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王立
中國過年的習(xí)俗是要?dú)⒇i。因為過去人窮，平時少有吃肉，過年就要潤潤腸子，殺豬是必不可少的。記得1957年時在青龍街第二中心小學(xué)住的時候就看過一次殺豬。
那時小學(xué)喂了一頭豬，那是在廁所旁邊搭了一個豬圈，平時伙食團(tuán)的殘湯剩飯就用來喂豬。好在學(xué)校里搭伙吃飯的老師有二三十人，剩飯潲水，洗碗水，洗鍋水，正好讓豬再消化一次。那年要過年了，養(yǎng)的豬也差不多肥了，學(xué)校就要“打牙祭”殺豬吃肉。
殺豬那一天下午，學(xué)?；锸硤F(tuán)的唯一炊事員羅伯伯早早就把殺豬刀磨好，又準(zhǔn)備了一個臉盆，放上半盆鹽水，準(zhǔn)備接豬血用，又準(zhǔn)備了兩根長條凳作殺豬用。
準(zhǔn)備停當(dāng)，就去豬圈趕豬。
說來也怪，那豬平日里在圈內(nèi)是四處亂竄，老想跑到圈外去，今天卻是怎么趕都不愿出圈，他可能預(yù)感到今天是他的大兇之日，死活就是不離豬圈半步。后來是羅伯伯及兩個年輕的男老師，又拖又推，好不容易才把它請到后操場長條凳旁。
豬一直在悲涼的長嘶吼叫，幾個男老師和羅伯伯一齊，七手八腳的就將豬按在了行刑的條凳上。只見羅伯伯口叼著一把尖刀，將兩邊袖子挽得高高的，這大約就是“挽（lu）起袖子加油干”了吧。
又將放了鹽水的洗臉盆放到豬脖子下方，然后用冷水澆了一點在豬的脖子上，算是洗一洗那脖子上從生下來就從未洗過的污垢。
這也可能是對豬最后的一點安慰？就像那老太太殺雞時要說一句“脫下毛衣穿布衣”之類的安慰話騙一騙雞。
據(jù)說，西方美帝那些要?dú)⒌呢i運(yùn)到屠宰場一定要讓豬休息一天，享受生活。有的還要為豬作法事，禱告上帝讓豬高高興興“被殺快樂”……
羅伯伯將冷水抹了一把在豬脖子上后又拍了拍豬腦袋和脖子——就是要進(jìn)刀的地方，算是對豬的最大愛心。就像川普搭在那金三的肩上的手拍了拍肩頭一樣的慈祥可愛。
眼見過場做得差不多了，羅伯伯將那一尺多長的尖刀，從口中牙咬的地方拿下在右手上，左手還是親切地拍拍豬脖子，然后將刀從豬脖子的第二道褶子中猛地刺了進(jìn)去……豬高聲嘶叫……血猛地噴出！
兩個男老師拼命按住。
不知是不是刀不夠長，羅伯伯將刀往里面捅，最后整個右手都伸進(jìn)了脖子上的刀口里，又?jǐn)噭恿藥紫?。大約是刺到心臟了，那豬叫聲漸漸由高音B調(diào)降了八度成了C調(diào)。
羅伯伯這才將手和刀抽出。
那血是嘩嘩的流到下面的血盆中，圖命的刀上不斷地淌著血。那豬是明顯的沒了力氣，但幫兇們還是不敢松手。松手后豬會到處亂跑，那叫“殺跑跑豬”。據(jù)說那樣的豬肉更好吃，但接不到豬血，有點浪費(fèi)。所以我們不殺“跑跑豬”。
而接來的豬血臉盤中有鹽水沖兌，那血凝固之后更顯嫩氣。
過了一會兒那豬沒氣了，大家松了一口氣，放開死豬，擦擦頭上的汗水，馬上到廚房燒了一大鍋開水。
燒水時，羅伯伯拿起了一根一米多長的通火的鐵桿又在豬的后腿上切開一道小口，再將鐵釬插進(jìn)去，在豬的皮下拔通穿引，最后好像是打通了豬的任督二脈。
通了一會兒，羅伯伯將鐵條拉出，然后用嘴對著剛才的豬腳上的孔努力吹氣，慢慢的那豬漸漸的變得滾瓜溜圓，好大好肥，那是吹氣的效果。這讓我似乎徹悟了什么是吹牛皮。
吹脹了氣，又用繩子將豬腳扎牢，防止漏氣。這時豬脹的圓鼓鼓的，身上沒有褶皺，就便于脫毛之需。
吹脹了氣之后，這時一鍋水也燒開了。就把那開水一瓢一瓢的澆到豬身上，燙那豬毛，再用一個瓦片狀的鐵片不斷的刮，那些黑色的豬毛就被刮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豬皮。這大約就是“脫下毛衣”吧，是不是能“穿布衣”就不知道了。
羅伯伯刮完了豬毛，又仔細(xì)洗了一遍，那豬變的白白胖胖的，一副很舒服的樣子，安詳?shù)靥稍诖蟀赴迳稀?/span>
這就要開膛破肚了。
羅伯伯把那殺豬刀又磨了幾下，從豬的脖子一刀拉下去，把肚子全劃開了。只見熱氣直冒，好大一股腥臭氣從肚子里冒出。
然后將豬的大腸小腸，五臟六腑一一分類，裝入幾個大木盆中、又將肉一一分成幾大塊：
好肉留下做臘肉；
心肝炒了吃；
肺做湯；
小腸就留下做香腸。
而那裝滿豬屎的大腸就要耐心細(xì)細(xì)地洗去屎糞，就變成了香噴噴的“肥腸”。
一條豬就這樣，被人七弄八弄就給成了一道道美食，簡直就是物盡其用。
而這頭嗚呼了的豬，從小到大到大，從喂養(yǎng)到被殺，再到被送上飯桌，都是由炊事員羅伯伯給一手操辦的。
實屬不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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