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叔
眼見狗年就過去，結(jié)果還是把自己給累成了狗，這個年好累！
累了，就恨不得把自己變成豬，一頭只會享受的豬，哪怕明天就嗚呼哀哉被人革了命！
豬年當豬算不算是福利？
身體累了，腦子也變得愚笨，竟不知寫什么好，以至于遲遲不能讓《閑譚》開工。
懶懶的、任思緒“嘚嘚”的信馬由韁……
突然想問大家一個問題：
你炸過糞坑嗎？——這是個相當無聊的問題。
我炸過！——盡管無聊，我還是炸過。而且也是在一個過年的時段里，半個世紀以前。
什么是炸糞坑？——替你問一句。
就是把鞭炮往糞坑里扔，讓大糞開花四濺。這就是炸糞坑。
這種無聊的事只能發(fā)生在過去，發(fā)生在我們小時候，那個沒有微信的原始時代。
小時候的成都還如農(nóng)村一般，一環(huán)路內(nèi)四處都還有殘留的田園風光味道。
我們上學放學都會自由的穿梭在希望的田野上，可以很容易地就嗅到稻香、麥香、野花香。
真的就如歌詞一般：炊煙在新建的住房上飄蕩，小河在美麗的村莊旁流過……哎嗬喲呵呀兒噫兒喲！
由于“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所以田野里經(jīng)常會有許多作為后勤保障用的糞坑，如此，糞香也是可以經(jīng)常聞到的。
我曾在作文里寫過一句“大地散發(fā)著糞香”，于是就被視為與廣大勞動人民有濃厚感情的可能的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于是該篇作文也得了88的高分，這或許也同時激勵了我對文字的喜好。
這是炸糞坑時代背景。
成都的冬天從來不暖和，很陰冷。
而那個時候好像比現(xiàn)在還要冷，拉粑粑也是要凍屁股的。
不僅僅是凍屁股，連糞坑里的屎都是被凍成半凝固狀態(tài)的，表皮還幾乎被凍成了固態(tài)。
這倒有個好處，冬天糞的味道就沒有夏天的那么刺激，那么強烈了，含蓄了許多。
這是我們敢于在冬天炸糞的前提。
冬天炸糞還有個條件，那就是鞭炮。只有過年才有機會弄到的鞭炮。
炸糞坑鞭炮就相當炸碉堡的炸藥包。
這是不可或缺的必備條件。
早就看過別的小朋友炸糞坑，因為年紀小的緣故，一直沒機會。
因為炸糞坑也是有風險的。
冬天的糞坑上雖然結(jié)了一層硬殼，但厚薄不均，就像冬天的冰面一樣，一旦破裂，人就會掉落下去，就會溺糞而亡。
那時似乎每年都有孩子因此而夭折。
危險歸危險，吸引力依然巨大。
想不通那時的孩子為何如此喜歡炸糞坑，且不在少數(shù)。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院子里有個比我大兩三歲的小哥哥突然說可以帶我去玩炸糞坑，這讓我很是開心。
幸福來得是如此突然，我內(nèi)心甜蜜得就像吃了屎一般的激動萬分。
我在心里默念，小哥哥真善良。
開始行動。
于是，他拿了一個二踢響，帶我穿過幾棟房子，走過奶牛場，沿著小溪來到一個長方形的大糞坑旁。
這條路線是我們平日里上學必定要經(jīng)過的路線。
糞坑也是很熟悉的糞坑，是吞噬過幼小生命的糞坑。
小哥哥是個炸糞的老兵，有著豐富的炸糞經(jīng)驗。
我跟在他的身旁一臉激動一臉崇拜地看著他朝糞坑里探著身子，熟練地將二踢響插在糞殼上，毫不猶豫地點燃，然后他迅速的從糞坑的臺子上躍下、撤離，迅速躲進旁邊的溝里。
他的身手是如此的敏捷，動作太快就像龍卷風！
我甚至還繼續(xù)呆立在糞坑邊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yīng)，他就不見了。
我仿佛記得他高喊了一句快下來。
可我，畢竟只是一個年紀太小智商不太夠用而且反應(yīng)遲鈍的小屁孩兒，哪里來得及躲避。
于是，隨著一聲巨響，只見一團褐色的水霧煙云騰空而起，恍惚間還夾雜著各種色彩，我正要感嘆一下這絕無僅有的藝術(shù)品，只感覺須臾間屎渣劈頭蓋臉地砸將下來。
倒是很輕柔地落下，猶如天女散花。陳年舊屎夾雜著未曾消化盡的食渣，如紛紛飄絮，春雨般細潤的質(zhì)感，飄膩了我的發(fā)梢。
剎那間，我的發(fā)絲眉宇間盡是從宇宙間落下的隕石般的屎渣。
我有些蒙逼，似乎來到了飄著屎氣的夢境——我的早期的中國夢境。
空氣中屎氣還在繼續(xù)肆虐，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硫磺味。
大地在顫抖，我的心在煎熬。
正待我準備“哇”的哭出聲來時，忽然感到唇上有冰涼的觸感，嘴唇翕動，涼膩之物掉落，如久別經(jīng)年而又熟悉的味道，穿越彌漫的硝煙，給我一個臭臭的深吻。
我的嘴唇已完全不敢動彈，哪里還敢哭出聲來，生害怕倒吸氣時大地糞香直入肺腑。
淚往肚里流。
低頭，拽拽外套，那是母親給我做的藍色咔嘰布的衣服，上面早已是五彩斑斕，手上便沾了一層滑膩中有些顆粒的異物，薄薄的，像不均勻的磨砂膏。
小哥哥永遠善良的，他善良的拽著我的手把我徑直拖回了家。
回到家的我不敢聲張，只得自己悄悄地把蜂窩煤爐子上的十二顆奏奏一顆顆揭開，燒一鍋熱水倒在木盆里，無聲地清理自己。
那時冬天洗澡是件需要快捷完成的事，但那天我洗的很慢，很認真。
那天家里人都很奇怪，這小平同志怎么突然講起衛(wèi)生來了。
半個世紀過去了，我怎么也忘不掉那天鏡子里我那張沾滿了屎渣的英俊的、哭喪的臉龐。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炸糞坑的經(jīng)歷，一段難堪的經(jīng)歷。
后來我漸漸明白，炸糞坑，不在于能有多高的蘑菇云升起，而在于是否安全撤退。
什么樣的糞坑，怎樣的逃生路線，時機的把握，這些都是需要有預(yù)案，有規(guī)劃的。
只有這樣，刺激才不會變成難堪。
所以后來演練防原子彈，我是特別特別的認真。
以至于現(xiàn)在，我還是喜歡做預(yù)案。
現(xiàn)在…
現(xiàn)在我還是覺得自己惡心，覺得滿身是屎的自己特別惡心。
覺得從天上落在自己嘴上那口屎好惡心。
惡心死了。
這個回憶只能在臘肉香腸吃夠了才能觸及。
哈哈哈！
用輕松給大家問個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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