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篇 自2016年4月1日第一篇算起。
家族和個人歷史的年輪
高寧《云卷云舒集》上下
近期得了兩本一套的書《云卷云舒集》上下兩本,高寧著,香港的《經(jīng)濟導報出版社》出版。讀來頗有感慨。其中一本,算作者個人的自傳。作為同齡人,這書看一遍等于回顧開始懵懂了解世界和逐漸懂事的1960年起到現(xiàn)在這半個多世紀的風云。
70年代末的知青回城,象征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外一個時代的開始。鄙視讀書的反智主義與正常讀書,就是這兩個時代的一個主要差別。
恢復高考,給缺乏機會,只有自己掌握到的知識的人,提供了打開人生新歷程的大門的機會。知青和僥幸沒下鄉(xiāng)而在城市工作的歷屆初中高中畢業(yè)生,憑著多年折了舊好多的書本知識和對社會的認識,與當時的應屆畢業(yè)生一樣有了考大學的機會。
他們在新時代到來時,給自己開啟了人生新通道的大門。
高寧就是這么一群人中的一員。1954年到2014年的60年生涯中,工齡就達45年,1970年到2014年。從童工開始的這個漫長職業(yè)生涯,分工人、大學生、機關干部、企業(yè)高管這四個階段。開玩笑說,如果65歲退休的制度徹底落實,就算22歲大學畢業(yè)開始工作,并且中間沒有失業(yè)的間斷,持續(xù)工齡累計也只可能在43年,絕對不可能超過高寧。到去年,我都42.5年呢。此外我們還有一個46年工齡姓L的貴州籍朋友。這家伙文革初中畢業(yè)1970年,就上了火車頭當鏟煤進蒸汽機車爐膛的司爐工,其時15歲不到,也是童工。
退休后不久,高寧的書《云卷云舒集》上下兩本(歲月如歌)和(雕刻人生),417頁和418頁,經(jīng)整理后出版。估計高寧早有預謀和準備,否則哪里能這邊一辦退休手續(xù),那邊幾十萬字的書稿便就緒了。這大概算是他自己對職業(yè)生涯的一個小結和一個禮物。
模樣儒雅文人般的高寧,好多作品我都已經(jīng)在《貴陽文史》上讀到,舉凡貴陽城不遠的過去,貴陽和貴州文化若干的話題。但是當兩大本書拿到手的時候,還是很意外。因為涉及到的文體更多,翻看目錄就已經(jīng)嘆為觀止:有散文,小說。散文又有抒情,人物,記敘,文史,讀書筆記。單位機關和企業(yè)的工作筆記都不算,因為那不是私人寫作,也不能算文學作品,只是職業(yè)記錄。
我作為同齡人,第一次拿到同齡人的自傳,和其對于這幾十年歷史的回顧,很是感嘆。從中看到各地略有差異但是沒有本質不同的1950年代到1970年代的短缺經(jīng)濟下的物質生活的匱乏,以及政治運動中小人物和大中小干部及家屬命運的無常;中國命運在1976年10月6日航向轉向后激發(fā)起的十年活力;乃至于90年代起商海卷起巨瀾席卷全國;直到現(xiàn)在房價在大中城市要把家長和年輕人逼得如同祥林嫂。
差不多十年一個時代特征,五十年五個特征。1966-1976政治運動;1978-1988發(fā)展與消除貧困;1992-2002商海與小康,疊加半段國企戰(zhàn)略調整和下崗,教育,住房,醫(yī)療產(chǎn)業(yè)化;然后是經(jīng)濟社會轉型,體現(xiàn)在民生上則是一些城鄉(xiāng)小康又掉入貧困:因為下崗,房價,看不起病,學店一直延續(xù)到今天;現(xiàn)在經(jīng)濟新常態(tài),民生上則是物價上,收入不上和焦慮。
不過就房子之外的物質生活來說,大多數(shù)城市居民和相當多的農(nóng)村居民倒是一路高歌猛進。70年代前期誰家有個電風扇都是稀罕物件,有人調侃說,家里唯一的電器是電筒。70年代末開始有錄音機和收錄機,80年代開始有錄音機電視機洗衣機冰箱,90年代開始有彩電,電話和電腦;21世紀開始出現(xiàn)汽車和無線電話。更有人有了外國綠卡乃至于放棄了中國國籍。要在50年前,那就是可能送命的罪孽。
西方發(fā)達國家需要100年到200年的漸進轉變,在中國就是40年的事。旋風般的,濃縮了。
當大家都疲于奔波應付生活和變故的時候,把這個旋風般的時代,以個人親歷的角度記錄下來,就成了這段歷史的一段年輪。
再把家族從浙江到貴州的歷史大致梗概探訪查證清楚,那對于貴州的發(fā)展以及家族的歷史,都有了更開闊的視野。
高寧的這兩本書,粗粗看了一遍,歲月如歌這一集,類屬非虛構文體,文學價值很大;國家、貴州和貴陽,乃至于家族歷史年輪的價值也很大。親友的人物描寫幾篇,都是筆調簡練而人物栩栩如生。
雕刻人生這一集,則多側重于高寧個人在大學畢業(yè)后的職業(yè)生涯的經(jīng)歷和感悟。一些文學作品也很有味道。對于最近20多年來一直在詭譎的商海里游泳的人,能保持自己的興趣愛好,并且不時提筆寫下感悟和文學性文字的人來說,實在不容易。
歲月如歌一集,誠所謂家事,自己事,國事,絞在一起,隨著作者的平靜敘述而漸次展開。算一個人的自傳,加上家世算前傳。對于高寧自己,這是自己給自己留下的年輪記錄,對于他兒子乃至于孫輩,那也是后代的家世。他本意是要告訴自己的子女,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經(jīng)歷。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1958-1976年之間的民族苦難,缺乏微觀上對那個時代的記錄研究。也因此,高寧的文字也具有宏大意義上的價值。我想,每個地市,只有有一個人干了高寧這樣側重在50年代,60年代到70年代的經(jīng)歷記錄下來的事,那么全國幾百本,已經(jīng)足以覆蓋當時動蕩而瘋狂年代的概貌,而且是由個人口述或者筆記留下來的。近期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其獲獎作品,就是記錄二戰(zhàn)時代中歐東歐人的經(jīng)歷。
對于高寧,這些文字是他的創(chuàng)作,他對自己人生的記錄,是很個人化的研究和寫作。但是這些文字的時代大背景決定,它們有管窺全豹,落葉知秋的作用。它們也是一個城市幾十年歷史的見證。
說見證,對于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同齡人來說,是對剛過去不久這段歷史的提醒。但是對于一出生就在物質豐裕時代的人,因為幾乎禁止教科書等等揭過去丑陋的做法,而對過去不了解,甚至會因為現(xiàn)實的一些丑陋而向往以往的美麗幻影。對于這些一代代的80后,90后,00后等,等他們進入對現(xiàn)代中國來龍去脈要有探究,得出自己結論的時候,這些文字的價值,就從私人文字,變成公共文字。因為這些文字,凝固了過往的那個時代的側影。
2016/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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