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桂榮
今天組團很不順利。
接我們出行的大巴車居然在半道被交警盤查，上車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多小時，公婆早等的不耐煩。接著大巴車在市里輾轉接人，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個小時。天公也不作美，陰沉沉的，看著外面烏云密布，實在不宜出行。
導游還在跟最后一家客人溝通，“對，對！在馬路對面，現(xiàn)在可以下來了，車馬上就到。哦，哦……叔叔，真的不行！那條路是單行道，請叔叔阿姨克服一下困難……”說著說著，車子已停在路旁。
遠遠地，看到一對老年夫妻站在馬路對面。不遠的一段距離，丈夫拖著一只大皮箱，妻子走得很慢，看著他倆蹣跚的境況，導游和整車的人都萬分著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好不容易等倆人走到車前，上車，大家才舒一口氣。
夫妻倆看上去都有六十多歲，妻子形容憔悴，一看就需要休息。丈夫義憤填膺，上車后就對著導游發(fā)飆，“預定的酒店也不提供早餐，我老伴來到這里就病了，一直跟你們溝通也不能全額退款。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我們只負責接送客人，具體事宜您還需跟總部聯(lián)系?！?/span>
“參團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來到這里全不是這么回事，找的酒店偏僻不說，還不提供早餐，管理真是太差勁了。”丈夫絮絮叨叨地抱怨一大串，接著挨個游客詢問今日出行的費用。
車上有好事者規(guī)勸，“先別管退不退款，還是先去醫(yī)院吧，要不就呆在酒店里休息。出去折騰這么一天，身體更受不了。跟健康相比，錢算老幾？”
丈夫全不認同，“她比昨天晚上剛到時好多了。你還能行吧？”
“沒事?！逼拮涌酀匦π?，頭仰靠在座位上，閉目養(yǎng)神。
好事者還想多說幾句，被同行的人制止，一車人都無語。只聽著丈夫繼續(xù)跟總部交涉，到達目的地也未達成協(xié)議，夫妻倆只能跟著大部隊開始今天的行程。
婆婆很沉默。她的情緒一向受外界影響很大。生活一旦稍稍偏離軌道，她就變得焦慮。未雨綢繆、得心應手、胸有成竹是婆婆畢生追求的生活境界，像遇到今天這種遲到、陰雨、疾病，都令婆婆不快。
我們剛下車就與壞天氣打上遭遇戰(zhàn)。雨絲綿綿密密，像要把整個天地都包裹起來，人群一路急行軍，上了游船。等一一坐穩(wěn)，準備開船的時候，我猛然發(fā)現(xiàn)，剛才那對夫妻居然和我們在一條游船上。妻子的頭垂得很低，整個身體蜷縮著，還有些搖晃。婆婆關切地詢問她覺得怎么樣？她戒備地看了我們一眼，沒有說話。丈夫的興致卻很高，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指指點點。婆婆看著我，欲言又止，我忙拉住她的手，輕輕地搖著。
游船在湖中緩緩行進，掌舵的小哥一身民族服飾，漢語說得很標準。湖邊隔一段路站著一兩個少數(shù)民族的阿哥或阿妹，自從電影《劉三姐》風靡全國，少數(shù)民族的對歌也逐漸被大家熟悉。只是游客大都拘謹羞澀，或五音不全，無人附和，場面很冷清。
“等會兒，雨會不會下得更大？下了船我們再去哪里？要不要等雨停了再走？”婆婆心不在焉，憂慮重重。
“出來玩，不用計劃得那么周全，走一步說一步?！?/span>
“你心真大！”
比我更心大的是那位年過花甲的丈夫，他居然抱著心愛的相機頻頻按下快門，自娛自樂，身體孱弱的妻子獨坐一隅。
煙雨迷蒙，有什么好照的？又不在桂林山水的菁華段，哪來那么多美景？男人啊！你幾時才能明了女人要什么？女人總是傻傻地自欺欺人: 男人結了婚，心就安定下來；生了娃，就會過日子；年齡大了，就什么都懂了。好像男人的年齡與日俱增，思想也由此變得成熟。騙鬼去吧！男人的成熟與否與他的生理年齡根本無關，有人從小到老，都是孩童狀態(tài)，這真是女人的悲哀。女人啊！你為何總是如此寬容？
不知何時，雨竟然越下越大，密集的雨點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等船靠岸，我和公婆慌忙撐開雨傘，急急下船，在一處門屋檐下集合，等待指令。
下一個景點是去寨子里參觀，穿著民族服裝的阿嫂們早等在那里。誰知道阿嫂家離下船的地方很遠，大伙只能頂風冒雨前行。隊伍綿延，一大群人急慌慌的，不像旅游，反像逃難。婆婆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她也很久沒在這樣的天氣里“閑庭信步”。在雨中走了很久很遠，婆婆實在忍無可忍，拉住我問，“還要走多遠？”
看著前面帶路的阿嫂，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婆婆的臉比天陰沉的都厲害。忽聽她厲聲呵斥，“你跑到哪里去了？”原來公公在一家屋檐下東張西望，正在喊我們過去?！坝晏罅?，我一直在這里等，等過了這一陣，咱們再走?！惫笄诘亟舆^婆婆手里的傘，婆婆一臉悻悻然。
“你們先歇會兒，我去探探路?！?/span>
我緊跑幾步，追上阿嫂，下一步如何行動？她無奈地看看老天，“前面就是我家，大家走快點，請先到我家來避雨，等雨停了咱們再走。”阿嫂家很寬敞，擺著很多小凳子和一些民族飾物，看來能坐二十來人。沒多遠的路程，還是招呼公婆在這里比較安全。
等我把公婆安頓好，又進來不少人，阿嫂跟我們聊起她們的民族風俗、人情。大家被雨淋的興致都不高，婆婆更是坐立不安。我看著她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忙偷偷地挨到她身邊，“怎么啦？”
“有蚊子?！?/span>
南方地域潮濕，夏季多蚊蟲，“要不咱出去站會兒，在光亮的地方蚊蟲會少些。”
“我旁邊坐著同車的那個老太太，看著她那難受勁，我心里不舒服。要不咱不玩了，我還是回車上坐著去吧！”婆婆望著我，可憐巴巴。
“真沒什么看頭，路又難走，還下著雨，要不咱跟導游說說，先回去算了。”公公趕緊在一邊敲邊鼓。
我笑了，那就回吧！
旅游嘛，既不是為了完成任務，也不是為了光鮮人前，無非是獲得心靈的安寧，感受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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